前几年的事情他没有过多地复述,只是草草地一笔带过。他说那句话时,岁柏年的视线从他随意敲点着的指尖过渡到他的眉眼,只是他的眉眼极低,岁柏年没有看清他的神情。

以往的事情都不值得白亭絮黯然神伤,不过是他现在多了些许繁杂的情绪。如果说他之前还觉得那股莫名的烦躁是因为桑芜和他父亲之间的矛盾,那么刚才那一丝暧昧就能说明一切。

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动的心,虽然他没喜欢过人,但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和岁柏年相处时,那颗没人开拓过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

但是......

岁柏年喜欢的那个人......

很多年......

岁柏年说这话时还是醉着的,他没办法保证他现在是否是清醒的状态,又或者他还记不记得他刚才说过的话。

他不是主动的人,也不认为喜欢就意味着要拥有。或许就像他小时候很喜欢的那只小橘猫,忻梦娆不让他养,他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它被别人领走。尽管它属于别人,但是却不妨碍他隔一段时间偷偷去看它,直至那只小橘猫老去。

岁柏年喊了他一声:“小白。”

白亭絮这才抽出神来,抬眼看向他,发了个单音:“嗯?”

“没什么,之后他再来找你,你就叫我。”岁柏年一脸认真地说,生怕他拒绝,还补了一句:“不用怕麻烦。”

白亭絮这才笑了,连连应了两声好,说完就拿起岁柏年刚喝完的碗,“我去把剩下的碗洗完。”

“我来就行。”岁柏年说着,就夺过他手中的碗,迈着大步子进了厨房。

厨房很快传来锅碗瓢盆清洗的声响,还有岁柏年传来的叮嘱:“你先去洗澡,明天还要上班。”

白亭絮只能笑着看他忙碌的身影,应了声好,就准备回房间拿换洗的衣物。一回主卧就发现桑芜已经在他**呼呼睡下了,他有点想笑,而后放轻了动作,收拾完衣物进了浴室。

待他沐浴完,岁柏年已经将一切归置整齐,正倚着沙发目不斜视地盯着文件。岁柏年刚好背对着他,所以他走过他身边时不经意瞟到屏幕,看着样子像是什么文件。

“你还在工作吗?”白亭絮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

岁柏年抬头看他,见他穿着睡衣,发尾还透着微微的湿,模样比平日里慵懒了不少。他很快锁了屏,将手机放置一旁,笑着回他:“嗯,还有个案件要处理。”

白亭絮转头去看墙面上的木制壁钟,指针已经指向十一点半,很快就要入了深夜。

“要不你今晚在这睡?太晚了,明天你也要上班。”白亭絮说完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只不过可能要委屈你睡个沙发,家里没有过多的房间。”

他说完又有点犹豫,刚想再说些什么,岁柏年就笑着接过话:“可以吗?那就麻烦白老师了。”

白亭絮之前没有主动留别人过过夜,但毕竟现在他也有私心,索性想着反正留一个是留,留两个也是留,那就干脆一起留。

白亭絮笑着回:“行,我去给你拿套睡衣,你可以先去洗澡。”

“好,谢谢白老师。”

岁柏年洗澡很快,白亭絮之前买大了一号的睡衣此刻在他身上格外合身。他刚洗完澡出来,就见白亭絮热了两杯牛奶搁在桌面上。

“喝了吧,醒酒还助眠。”白亭絮说着就递了一杯给他。

“好,谢谢白老师。”岁柏年接过手,突然心生一种被人照顾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微妙,他已经很久没体验过了。

“你其实不用总是跟我说谢谢的。”白亭絮回了句不客气,而后向他提议道。他不想白亭絮跟他生分。

是了,这就是白亭絮。很乐意帮别人,却不喜欢别人说谢谢。岁柏年很低地笑了两声,点点头:“好,那白老师以后也别跟我说谢谢。”

听到这话,白亭絮禁不住觉得好笑,明明是他先说的,这人怎么还学他了。他想着,拉长了声音回他,神情有点无奈:“行—”

两人没耽搁,三两下解决了牛奶,就去洗漱了,岁柏年顺便把头发吹干。

一出来就发现白亭絮给他搬来一床浅蓝色的被子。这是白亭絮前些天刚买的,很适合将冬未冬这种天气。

客厅的沙发比较宽敞,刚好有两只长沙发,两个大男人睡着还算凑合。

白亭絮只留了一盏落地灯,刚要睡下时,发现岁柏年还在专心地看文档,他不免提醒一句:“早点睡,晚安。”

岁柏年笑着说了句晚安,就见他阖上了眼。岁柏年禁不住多凝注了他几分钟,这才又将视线移到文档上。

白亭絮想来今天也是累了,没过多久呼吸就接近平稳。他睡觉时很老实,没什么小动作,昏暗的落地灯投照着他的睡颜,眉眼间的阴影为他增添了几分柔和。

深夜两点,岁柏年完成了余下的工作。他放下手机,轻轻掀开被褥,光着脚下了沙发。

他刻意放轻动作,单膝蹲在了白亭絮躺着的那张沙发前。

落地灯正好将他的身影投在白亭絮的脸庞上,像是这个人是属于他的。

他没有过多的动作,只是用指尖拨开白亭絮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而后索性坐在地板上,靠着那张沙发,垂眸看着他看了很久。

俶尔,他双唇微起,勾勒出两个字。

那是无声的晚安。

***

暮秋的清晨还是蒙蒙亮的,天边没有过多的修饰,还未见初升的太阳,就已经透着几缕光亮。

“朋友们!我!又重满血复——”桑芜充满活力的声音从主卧里边传出来,很快伴随着室拖哒哒的声响到了客厅。

“嘘——”只是他还没说完,就被刚从门口刚进来的岁柏年拦了路,他又往沙发上那个还鼓着的被窝扫了一眼。

还没醒。

“哦哦哦,不好意思,刚睡醒,精神倍儿足。”桑芜也跟着他瞄了一眼那个被窝,反应过来白亭絮还在睡,这才放低了声响。

他又看向岁柏年手中拎着的一堆东西,指着问:“这些是啥?”

“刚出去买的早餐。”岁柏年说着,拎着东西放到了餐桌上。放完东西,他转过身来,压低了声音:“小白昨天给你拿好了洗漱用品,在卫生间,你要不要先去洗漱然后过来吃早餐。”

“好啊!马上去。”桑芜点点头,小声地说。他正需要整理一下自己,昨天不知怎的就睡着了,连澡都没洗。

岁柏年刚走近沙发,就听见茶几上的闹铃响了。他快步走去,正准备帮他掐掉,就见被褥中伸出一截修长白皙的手,正往头上方摸索着什么。岁柏年看着有趣,突然就失去了掐掉闹铃这个念头,想看看那双手的主人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

闹铃很快就停了,白亭絮也随着声音的消失而停止了动作,那截手指又重新回到被褥,而后就没有其他动作了。

怎么这么可爱。

岁柏年经不住又无声地笑了下,就在一边的沙发坐下,准备过几分钟再叫他起来。

只是他刚坐下,就见被子上方多了几缕头发,随后又多了两截手指,正悄悄地扒拉着蒙在脑袋上的被子,探出了一双半眯着的眼睛。

半眯着的双眼蓦然瞪大,迷茫地转了两圈,对上岁柏年正投过来的视线。那个脑袋一抖,又钻进被褥。岁柏年笑得更欢了。

片刻之后,白亭絮径直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一脸坦然地跟岁柏年说了声“早安”,然后整理好被子抱回了房间,只是那脚步要比平时快了些许。

岁柏年笑着回了句“早安”,一直到他的身影拐进主卧,这才收回视线。

“喵——”

白亭絮将自己也捯饬了一番,一从主卧出来,就看见桑芜和白白在卫生间门口面面相觑。

“小白,快快快,把这祖宗弄走,我不想再被咬一次。”桑芜都快哭了,扒拉着门框躲在卫生间里边,只留了一条缝。桑芜上次不小心踩到白白的尾巴被它咬了一嘴,自此看见它就害怕。

“没事,它在跟你道歉呢。”白亭絮觉得好笑,走了过去弯腰抱起白白。

“真的吗?”桑芜有点难以相信,但还是试探地开了门出来。他扬起手掌,憨笑地去摸它。白白很适时地喵了一声,惹得他手一抖,“算了,道歉我接了,摸就不摸了。”

白亭絮瞧着他发怵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也不逗他了,抱着白白到了客厅。

除了桑芜,白亭絮和岁柏年都还要上班。所以他们没有耽搁时间,先去解决早餐。桑芜看着白白一到岁柏年旁边就跟变了只猫一样,不由觉得惊奇,一整个早餐都逮着岁柏年问东问西,想弄清楚为什么他可以和白白相处得那么好。

岁柏年故作神秘,只是说:“大概和我有缘吧。”

桑芜撇撇嘴,不做声了,继续啃他的面包。吃完早餐桑芜说有朋友来接他,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