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修说着, 便看向阿靖,道:“快去。”

阿靖道了声“是”,便转身走了出去。

舞阳公主见状,急道:“太子糊涂啊!此事事关我公主府的名声, 怎能由着颜凝胡来?”

谢景修眸色微沉, 道:“此事事关人命, 难道姑母要眼睁睁看着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子出事吗?”

舞阳公主辩解道:“生孩子本就是鬼门关, 自古以来,女人都得走这么一遭。旁的女人挺得过去,阿凌自然也挺得过去, 那产婆根本就是危言耸听!”

那产婆赶忙跪下请罪, 道:“公主殿下明鉴,小的绝不敢危言耸听, 若非情势当真凶险, 小的又怎敢提出请太医这样的事来?”

乔缜已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道:“母亲,事到如今还顾及这些虚礼做什么?阿凌的平安才是最要紧的,母亲若怕坏了公主府的名声, 我和阿凌搬出去住也就罢了!”

舞阳公主还要再拦,却见阿靖已带着太医赶了进来。

那太医被阿靖拉着, 走得飞快, 此时已是气喘吁吁。

他正要颤颤巍巍的跪下给谢景修等人行礼, 便见谢景修一把扶住了他,道:“救人要紧,太医快进去罢。”

太医一怔, 赶忙朝着产房走去。

舞阳公主还要再说, 却见谢景修已不动声色的拦在了她身前。

“太子?”

谢景修朝着乔缜的方向看去, 道:“姑母可曾想过,若是夫人当真出了事,姑母与公爷这母子情份可就尽了。”

舞阳公主听着,看向乔缜,只见他急急守在产房门前,不住的唤着“阿凌”的名字,心里也就渐渐沉了下来。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道:“罢了。”

半晌,产房传来一声孩子洪亮的哭声。

产婆抱着孩子眉开眼笑的走了出来,道:“恭喜公爷,恭喜公主殿下,母子均安!”

乔缜见太医走了出来,忙道:“太医,我夫人如何了?”

太医笑着道:“公爷放心,夫人无事,若再晚个一时半刻,这血出得多了,便凶险了。”

“阿凌她……”

“公爷别担心,夫人身子将养的极好,虽出了不少血,可到底是抗住了,等会子属下开些药,夫人照着调理便是了。”

乔缜顾不得别的,赶忙道了声谢,便急急走进了房里。

舞阳公主此时也笑着凑了上来,看着那产婆手中的孩子,道:“快给我抱抱。”

产婆忙将孩子放在她手中,道:“殿下进房里去罢,这里风大,怕吹着孩子。”

“说得是。”舞阳公主说着,忙抱着孩子进了房里。

颜凝见他们一家人喜乐融融,便独自走了出来。

外面的雪已停了,只是冷风骤起,她身上只着了件薄衫,不觉冷得打了个哆嗦。

“阿凝。”他轻声唤她。

“殿下!”

颜凝这才发现,他竟还站在原地,并未离开。

她急急跑到他身边,却突然想起自己满身血污,赶忙停了脚步,站在原地含笑看着他,道:“多亏了殿下……”

话音未落,她便觉得身上一暖。

她低头去看,只见他已将身上的白狐大氅披在了她身上,“我身上脏……”

他丝毫没有理会她的话,只轻轻挽起她鬓边垂落的发,道:“如今国公夫人平安生产,你也可安心了。”

颜凝脸上有些憔悴,眼睛却是亮闪闪的,道:“还要多谢殿下!若非殿下帮我长姐请了太医来,又劝住了公主,只怕今日就凶险了。”

谢景修笑着将她揽在怀中,道:“你与孤之间,不必说这些。”

颜凝靠在他怀中,只觉满心满眼都是甜的,她发丝上隐隐腻着汗水,脸上也依稀有些血渍,他却浑然不介意,只深深的将她拥在怀中。

“若今日是我呢?”颜凝望向他。

“什么?”

“若今日是我,殿下可会怕我坏了殿下的名声?”

谢景修勾了勾唇,道:“孤何时怕过人言?”

他说着,低声在她耳边道:“怎么,想嫁给孤了?”

颜凝红了耳朵,低声道:“只有一点点……”

他轻笑一声,将她拥得更紧,道:“那孤就等你这一点点。来日方长,孤等得起。”

等到颜凌的身子将养得差不多了,颜凝便回到了颜府。

“这些日子舞阳公主可高兴坏了,逢人便说是咱们家阿凝救了她宝贝孙子一命。夫人瞧瞧,阿凝回府她给带了多少东西,就差把金山银山带回来了。”

周姨娘笑着说着,有些羡慕的看了孟氏一眼。

孟氏笑笑,握着颜凝的手,道:“这些都在其次,好在阿凌平安,我也就安心了。”

周姨娘道:“谁说不是呢?我这一颗心都是提着的,前些日子得了阿凝的信儿,我这心才定下来。”

孟氏点点头,道:“如今阿凌能平安产子,我也该去寺庙里还愿的。”

周姨娘心中惦记着颜冰,便道:“我陪夫人去。”

孟氏体恤周姨娘的心思,自然应允,又道:“阿凝也随我去吧。”

颜凝笑着应了,道:“好。”

翌日天色微明,颜予淮便陪着孟氏等人朝着城外走去。

他骑在马上,跟在马车近旁,低声道:“这一路上有点不对劲。”

颜凝将轻轻掀开帘栊,向外看去,只见路边多了许多百姓,只是这些百姓各个面色蜡黄、骨瘦如柴,如今虽是初春,气温还未回暖,他们却各个都衣衫不整,不过勉强裹身而已,更严重的是,他们成群结队的,根本不像附近村落的人。

难道……

颜凝心头升起一抹不祥,道:“哥哥,近日可有什么灾情的消息吗?”

颜予淮摇摇头,道:“我日日跟在太子殿下身边,并未听说哪里有什么灾祸。”

颜凝心中细细盘算着,上一世,她并未注意黄河决堤的确切时间,只记得是春天,难道黄河决堤的时间竟是被底下的官员瞒下了吗?难怪那时灾情来势汹汹,几乎控制不住……

她想着,嘱咐道:“我们多加小心。”

颜予淮点点头,道:“放心。”

孟氏和周姨娘听他们说着,也不觉紧张起来,道:“阿凝,可是出了什么事?”

颜凝温言道:“路上多了许多流民,等今日回去,阿娘和姨娘便不要出城了。”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有流民呢?”

“阿娘别急,许是哪里有了灾祸,春天里河水决堤也是常有的事。”

孟氏听着,才略略安下心来,道:“既如此,我们今日回去后闭门不出也就是了。”

周姨娘道:“正是呢。”

“救命!”

众人正说着,便听外面有人大声喊起来。

那声音似有几分熟悉,周姨娘赶忙掀开帘栊,果然看见颜冰正被一群人拉扯着,她心里一急,道:“是阿冰!夫人,快救救阿冰!”

孟氏见状,正要唤颜予淮去瞧瞧,却见他已闪身跃了出去。

颜凝探出头去瞧着,只见前面不知出了什么事,一群人像疯了一般的涌了过去,围攻着两辆马车。

其中一辆是康王府的,而另一辆,则是霍家的。

此时,颜冰正趴在马车上,死死的扒着马车,大声喊着“救命”,而在她不远处,霍允禾已被人从马上拖了下来,情势万分危急。

霍夫人此时已哭不出来了,只瘫软在地上,死死的盯着霍允禾的方向,道:“救救允禾,谁能救救允禾……”

颜予淮挤入人群中,想要把霍允禾拉上来,可那些人却死死扯着霍允禾,甚至开始拉扯颜予淮,像是要把他吞没一般。

“允禾!”颜予淮嘶吼着,去拉霍允禾的手。

霍允禾身上已多了许多伤痕,鲜血汩汩溢出来,很快便染红了衣裳,那血腥气刺激了那些人,他们各个如饿疯了的狼一般,瞬间涌了过来,像是要吃掉她似的。

颜予淮只能拼命将她护在怀中,抵挡着他们的戾气。

颜凝不敢再耽误,赶忙出了马车,借力飞身上了颜予淮的马,看向车夫,道:“带阿娘走!”

她说着,便抽出马鞭,猛地朝着颜予淮的方向冲去。

那些人见马赫然闯入,都赶忙避让开来,颜凝伸出手来,颜予淮趁势将霍允禾的手递给她,只一把,颜凝便将她拉到了马背上。

“带允禾走!”颜予淮大声喊着。

“不……”霍允禾拼命摇头。

颜凝将她重新送到马车上,此时,颜予淮也趁机爬上了霍家的马车,他与颜凝两人一人持剑,一人持鞭,一时间,倒没人敢再冲上来。

颜冰见状,娇声道:“大哥、二姐,快救救我!”

她独自一人扒在马车上,发髻全乱了,小腹高高的耸起,看上去狼狈之极。

颜予淮不忍,正要去救她,却听得围攻的人道:“她身上带着黄金!别放过她!”

颜凝听着,心中已明白了几分,眼眸也冷了下来,道:“自己惹的事便自己担着,如今你已不是颜家的人,没人有义务救你。”

颜冰花颜失色,道:“不……二姐,你别听他们的……”

围攻的人中突然有人指着颜冰的鼻子喊道:“别让她跑了!”

众人听着,便齐齐朝着她涌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