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陶打死也没想过, 自己早上被人当做妖精抓去了,晚上全须全尾的回到家不说,还升了个官。

按照国师与长公子的意思, 阮陶代替了潘早成为了上郡卓灵阁的副掌司。

对此,阮陶很是不解。

国师按理来说是不喜欢他的, 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同意了扶苏的建议,升了他的官儿?

卓灵阁与一般衙门不同, 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只要上面的没死, 下面的升上去的几率就不大。

阮陶刚进卓灵阁小半年, 转头就升上去了,还将潘早给挤了下来。

这自然引得卓灵阁众人不满。

尤其是潘早, 他性子本来就急一些, 在卓灵阁副掌司的位置上坐了多年,自认为这么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今日阮陶在众人面前现了妖态,本以为这回可以将长公子插在卓灵阁里的这颗钉子□□了, 谁知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 转头自己居然被人从副掌司的位置上拽下来了!

阮陶那个原本该被众人唾骂的妖孽,反而占了他的位置!

这让他如何能够甘心呢?

这日,他天不亮就带着卓灵阁中与自己交好的两位元老人物, 叩响了掌司毛宜府上的大门。

毛宜床还没起呢, 无奈只能散着头发见他们。

“掌司!”潘早激动道, “您不是说了,这次绝对让阮季珍那小子翻不了身吗?现在外面也已经闹成那样了, 为何国师和长公子会撤了我的职?!”

“我在卓灵阁这么多年, 可谓是勤勤恳恳, 不曾犯过一丝一毫的错!怎么国师现在还要将我撵出去?!”

“是啊是啊!潘掌司在卓灵阁这么多年, 殚精竭虑,怎么能让一个毛头小子顶了他的位置?”潘早带来的几个人帮衬道。

毛宜凉凉的看了他们一眼,随后嘴角勾起一抹笑,劝说潘早道:“此事,我已替你问过国师了。”

“他老人家如何说?”潘早激动道。

如何说?还能如何说?在这世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纵然天大的本事、天大的权利,那也越不过陛下去。

在阮陶被升为卓灵阁副掌司的旨意送到卓灵阁时,他就转头找国师去了。

夕阳将天染成醺色,国师殿内罗张纷飞,毛宜跪在屏风外,透过半透明的真丝屏风看着国师端坐在室内。

“下官不知,为何您会同意长公子将潘早换下来,潘早毕竟是咱们养了十几年的心腹,如今将卓灵阁副掌司的位置让给阮季珍,这……”毛宜垂下眼帘。

原本是给阮季珍布下的一个局,如今将他们自己人折了进去算什么?

国师在屏风后缓缓开口道:“这事原该是万无一失的,却不想宫里来人了。”

“宫里?”毛宜不解道,“那为何赵公公不知道?”

国师轻笑了一声:“你还真当咱们陛下万事都要同赵公公说吗?司礼监可不归赵公公管。”

毛宜当下反应过来,他咬了咬牙,觉得赵高就是个蠢材!

他自己跟着长公子来了上郡也就罢了,如今还请旨将国师也请了过来,现如今朝中可用的人有多少?

宫里来人这样大的事情居然都不知道?

国师像是知道毛宜在想什么,说道:“你以为现在京中的形势,宫里来了人咱们为何会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

“下官愚钝。”毛宜恭敬的回答道。

“不过是陛下得知了公子兰等人的混账事,又知道长公子难做,所以特地排了人来给长公子撑场子的。”国师说道。

“如此,长公子想要提拔一个卓灵阁的小吏,陛下哪里会不肯?”

“只是,现在阮陶身为卓灵阁的副掌司,那许多事情……”毛宜有些犹豫道。

“他成为副掌司倒是正好!”说着,屏风后的那个清俊的影子站了起来,“与其让他在外面飘着,不如牢牢将人拽在咱们自己手里。”

毛宜敛眉,明白了国师的意思。

夕阳烧得正灿烂,绫罗在风中轻摇,国师的身影隐在屏风后好似鬼魅。

看着面前的潘早,毛宜叹了口气,安慰道:“国师这么做,不过是想将阮陶那小子牢牢拽在手里。”

“那小子才多大年纪?副掌司的位置给他不过是涂个好听,最多明年春天的事儿,你的终究还是你的。”

说罢,毛宜凉凉的看了潘早一眼。

潘早像是这才领悟过来,连忙起身对毛宜拱手道:“是。”

毛宜起身,随后嗔怪的看了潘早一眼:“你也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也该学着稳重一些,切勿因为小事儿儿耽误了大事儿。”

“是,是下官莽撞了。”潘早回答道。

“行了!来都来了,留下来用早饭吧。”

卓灵阁诸人起身:“多谢掌司。”

**

阮陶从长公子府上全须全尾的出来,最后还升了官,这事儿很快全城尽知。

这下,百姓们傻眼了。

“哎!不是说阮先生是妖孽吗?怎么最后还升官了?”

“谁知道呢?听说是长公子和国师的意思,我看那什么狐妖之论就真不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就是!我当时就觉得离谱!若他当真是狐妖,还能让他再在卓灵阁待下去?还升官?”

“要我说,是人也罢!妖也罢!只要能够做点儿正事儿都行啊!瞧瞧现在整个卓灵阁,在做事儿的也就这位阮先生了,先是救了古家的那位小姐,前儿又治好了武太守的病,他是人是妖都无所谓!如今城里都乱成什么样了?”

“说得倒也是!”一旁人附和道,“昨日听闻城东又死了人了!”

“这怎么回事儿?”

“谁知道怎么回事?几个大男人呢!昨夜一宿没回家,家中人原以为是钻花柳巷去了,谁知道第二天在城东的小巷口找到,人早死了!下半截儿都只剩白骨了!”

“啧啧啧!哎呀!这世道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可不是嘛!”

“……”

阮陶新官上任,他自己没有任何感觉,卓灵阁对他也不曾有什么优待,只不过是在他每月月奉里多添了五百钱银子。

毛宜对他说,现如今他身为卓灵阁副掌司,那么卓灵阁的事务他也应当分担一半,日后卓灵阁的所有外务都归他管。

闻言,阮陶只想翻白眼儿,多新鲜!之前卓灵阁的外务不都是扔给他的吗?

对此,杜子美与王莽还借着揶揄了他许久,两人还打着他新官上任该好好庆祝庆祝的借口,坑了他一顿酒吃。

阮陶瞎忙活了好几天,便该是处理上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时候了。

只是上郡这些事情,牵扯太多,还得和太守衙门商量着来。

武太守在阮陶升成了副掌司那日,便请阮陶吃了一顿酒,一来是恭喜阮陶升迁;二来是借此机会感谢阮陶的救命之恩。

后来,阮陶需要开始处理上郡这些污糟事儿时,武太守自然是什么都依着他来。

从前阮陶接触的不过是一桩桩零零散散的小事儿,现在上郡的事儿桩桩件件牵扯庞杂,他一个人定然是应付不过来的。

卓灵阁也不可能派人手给他,故而只能是杜子美与王莽这个两个平日里没什么事儿干的“闲官”跟着他到处晃**。

几人先是在太守衙门查看了近半年来失踪人口的档案。

从老到小,男男女女、各地人户都有,看不出有啥规律。

倒是武太守借此整顿了上郡的一些乘着前些日子热闹浑水摸鱼进来的外族人,不论是商人还是僧侣,那些没有保人和路引的一律赶出城去!

在阮陶的配合下,还端了一伙拐卖妇人和小儿的拐子,以及几个在城中卖药、放蛊害人的鬼草婆。

但依旧有许多人不知去向。

几人日日在城里晃**,愣是一点儿线索也没有。

至于那什么闭眼钟馗的画像,阮陶也看过了。

画像本身没有问题,不过闭眼钟馗确实不吉利。

钟馗乃捉鬼护民的冥官,原该是睁眼怒目的形象,突然将眼睛闭起来了,那如何能捉到恶鬼呢?

所以确实不吉利。

但,画本身没有任何问题。

估计那幅画能够在民间广传,也是为了借着钟馗闭眼的名头让百姓们感到恐慌,同时也可以吸引百姓们的注意力。

这一点儿,倒是与胡俅喊的那句“大楚兴、陈胜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阮陶也再找过胡俅,那小狐狸现在被胡嫦带在身边修行,住在贺家,过得还算不错。

只是他知道的东西实在有限,想想也是,一只还未修成人形的狐狸,除了在路边张口说人话吓唬吓唬路人也没有别的作用了。

眼瞧着一切陷入了僵局,阮陶有些沮丧。

杜子美安慰他说:“你到不需要太过担心,这些事情太白兄也在查,只是龙禁尉手上的东西都是机密,无旨不得外传,但要我说上面都不急,你瞎急什么?”

是啊,上面都不急!

只是哪里是上面不急呢?现如今匈奴在北边蠢蠢欲动,放了好几伙“草寇”出来骚扰百姓,估计是想打仗。

上面的心思都在这上面,至于城里的事儿,自然是扔给武太守和卓灵阁。

好死不死扶苏又将他架在了副掌司这个位置上,他若是撒手不管,那城里的百姓该如何是好?

扶苏忙着应付外面的事儿就已经够累了,自己能帮他的地方不多,这些事情他总能帮上一点儿忙。

再者,他总觉得这些事情与那个西域来的和尚以及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有着脱不了的干系。

这两个人不揪出来,阮陶心里总是不安的。

相比阮陶,杜子美与王莽两人就放松很多了。

两人总觉得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何苦自己磋磨自己?

见阮陶近日都快将自己磋磨得不成样子了,两人便商量着带着阮陶出去好好玩儿一圈,让他放松放松。

“我记得城东有个顺龙湖,要不然你们去那里转转?”孔明听到两人想要带阮陶出去玩儿之后,提议道。

闻言,杜子美挑了挑眉:“你又知道了什么?”

孔明耸了耸肩:“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罢,他便飘然而去。

看着孔明清俊飘逸的背影,王莽与杜子美对视了一眼。

“他定然是又知道了什么。”杜子美笃定的说道。

王莽则有些不解:“何以见得?”

“你知道为什么京中学子传闻孔明是妖怪变得吗?”杜子美道。

“因为他聪明。”王莽回答。

“确实,你猜猜他聪明到怎样的境地?”

“怎样?”

院内几株腊梅早早的便开了,阳光照在梅树上,淡黄色的花看起来娇嫩可爱。

金色的阳光将杜子美的眼睛照成了琥珀色,王莽听他缓缓开口道:“当初在阮陶还在上郡时,孔明便对长公子说阮兰盂家有个儿子,可堪用。”

“后来,在长公子来上郡时,那日也是他对长公子说,让长公子去太守衙门的大牢里看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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