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阮陶被人扣下了, 子贡三人急匆匆的就朝着赵府赶。

好端端的人,今早好端端的出门帮人“除妖”,最后居然被人当做妖怪扣下了?

这是什么道理?

此时, 赵府内,孔明等人正准备吃午饭, 饭桌上杜子美还在担忧:“不叫公子和季珍出来吃饭吗?就让他俩在屋里饿着?”

“饿不死。”孔明悠悠说道。

这么冷的天儿,罗帐里自然是暖得不行, 那两人哪里还能有什么心思吃东西?

想着, 他长睫轻颤了一下, 不过今日长公子确实失态了。

好端端的将阮陶带回来做什么?

说好了将其扔给卓灵阁, 左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再让卓灵阁自己调查最近上郡之事。

按照那群人的尿性, 自然是恨不得将城外村里哪户人家丢了鸡都扔给阮陶的!

届时来个瓮中捉鳖, 一切顺畅了。

而阮陶最多不过是受些皮肉之苦,不妨碍什么。

只是,他没想到长公子就这么直接将人带回来了。

看来是舍不得。

孔明轻笑了一声, 他当初说这孩子与长公子有缘, 却不曾想缘分是体验在这上头。

桌上几人对长公子的做法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有数,唯独杜子美年纪还小, 对于这些事情反应始终要慢上那么一点, 当下有点儿食不知味。

“你们不会当真以为季珍是妖怪吧?”杜子美的筷子在碗中戳着, “他那叫‘借身’。”

“阮家的祖坟就在哪里摆着,他是不是妖怪我们还不知道吗?”李太白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生怕谁委屈了他好友似的。

说起来, 子美年纪还小, 来上郡这么久也就阮季珍这么一个说得上话的同龄人, 现如今被人当妖怪拿了,他心里自然是着急的。

李太白用公筷夹了一块儿排骨在杜子美碗中,安慰道:“快吃吧!长公子平日里待他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待他比待你都好,哪里能委屈了他?”

到时候人家在帐中是吃饱了,他一个人白白的饿上一顿,傻不傻!

之后,他看向一旁默默呷着淡酒不吭声的孔明。

王莽一边喝酒一边注意着李太白和孔明的脸色,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天选之子,这命就是好!

自己这么多年连个看对眼儿的都没有,人家一来就捞到了一个大的!

公子扶苏啊!

这层攀上了,阮陶日后的路好走得多,但同样,他也逃不掉了。

说什么置身之外、浪迹江湖,这些都与他无关,他便注定要搅入庙堂这趟浑水。

王莽轻笑了一下,日后的事情谁又说的清楚呢?

就在这时,有小厮进来说:“几位大人,子贡先生和阮大人、嵇大人来了!”

“看吧!人家家属找上门来了吧!”杜子美放下筷子说道。

李太白夹了一块儿排骨塞在他嘴里:“你吃你的饭!”

“瞧着阮季珍之前比你还矮些,现在都和你差不多高了,你这一年是不是没长个儿?”

闻言,杜子美连忙扒了几口饭。

不长个这件事乃所有大秦男儿的痛!

“去请三位进来,再让厨房的人添上三幅碗筷,想必是饭都没吃就往这边赶了。”孔明垂眸道。

**

阮陶一觉醒来已是申时,窗外的太阳已经开始往西边落了而身边的人却睡得正香。

这时,门外穿来陶竹敲门的声音:“公子,您可要起了?”

阮陶看了看身边的人,接着起身自己解了脚腕上的红绸,问道:“他还睡着,什么事儿?”

外头的陶竹沉默了片刻,道:“阮先生,宫里来人了。”

**

花厅内,几个身着绛色宫锦袍的的太监正坐着与赵高相谈甚欢。

“陛下最近在宫中可好?”

“赵大人放心,陛下一切安好,只是听说上郡诸位公子出了事儿,特派我们过来询问。”

“这才几日,陛下那边就有消息了,可见龙禁尉的消息传得实在是快。”赵高轻笑了一声。

为首的太监垂眸,也跟着笑:“有李大人在长公子身边,消息传得自然是快的。”

“那不知,陛下可知道阮家哥儿的事儿?龙禁尉可有查出什么?”赵高问道。

“龙禁尉该查的自然是由龙禁尉查,但卓灵阁该查的还得是国师查。”

说着,那太监抬头问赵高道:“听闻国师来了上郡便闭关了?”

赵高眼珠一转,轻笑道:“这事儿实乃事出有因,你知道国师素来不过问凡尘之事……”

不待赵高说完,那绛袍太监便打断道:“事出有没有因咱们也管不了,只是陛下说国师来上郡,原是赵公公说长公子在此遭到妖邪所袭,故而才请了他老人家出来。”

太监的声音轻柔,人听着如沐春风,说话的语气也客气、谦逊,仿佛当真是在同赵高聊家常。

只是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让人觉得好听了:“只是国师一来上郡就闭关,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意思。国师在京中时虽说也常年闭关,不过他老人家只是不想搭理凡尘中事罢了,时不时溜出来了那么一两次,陛下也装作不知道。”

“不知他老人家是有什么隐情,在京中都不曾闭关闭得这么老实,怎么来了上郡反而老老实实的闭关去了?”

“陛下派国师来,是为了助长公子的,不是为了在上郡按上一尊佛的。毕竟上郡都已经有一个‘观音’了,哪里还需要一尊真佛?”

“就好像长公子身边已经有二十多个小太监照顾着,但陛下依旧派了您来上郡,不过就是想着您能更加帮衬着公子,您说对吧?赵大人。”

赵高嘴角的笑容微微垮了下去,随后在面前人的微笑中又扬了起来:“陛下说得极是。”

绛袍太监轻呷了一口茶,问道:“您方才说什么有原因?龙禁尉虽说传消息快,但毕竟不能日行千里,许多事情京中不知道,还得指望着赵大人您。”

赵高放下茶盏刚想说什么,却听屏风外穿来了扶苏的声音:“原因便是那日我与国师有了些龃龉,国师恼了我,故而不愿意再出来了。”

闻声,赵高与在座的太监都起身。

扶苏带着阮陶从屏风后不急不缓的走了出来。

“长公子。”众人向扶苏行了个礼。

阮陶打量着几个宫里出来的大太监,他原以为这群太监和赵高一样,脸涂得都像纸一样白,却不想今日见到感觉宫里还是正常人比较多!

毕竟当初在扶苏的“蛊障”中他也没见过几个大太监。

在他大量着太监们的同时,绛袍太监们也在打量着他。

要说阮陶虽说人不在京城,但京城有关他的事儿却不少。

又是什么“观音”、又是阮兰盂的儿子,活像是一部书那般热闹。

今日见到了真人,只能说果然是阮家的儿子,纵然是生在蜀地那般偏远之地也能养得这般好。

长公子喜欢这孩子,也无可厚非。

扶苏抬手让几人免礼,接着他拉着阮陶在主位上坐下了。

宫里的几个太监看见长公子拉着阮陶坐在自己身边,几人对视了一眼也没说什么。

坐下后,扶苏呷了一口茶问道:“不知父皇派几位公公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为首的绛袍太监敛眉到:“陛下得知了公子兰几位公子的事儿。”

扶苏点了点头,随后叹了口气:“此事是我的过错,身为兄长没能约束好他们,他们是跟着我一块儿来上郡的,父皇若是要罚,罚我一人也就是了。”

阮陶活见鬼似的看了扶苏一眼。

“哦?长公子的意思是,公子兰几人的过错便到此打住不算事儿了?”绛袍太监眉尾一挑。

“自然不是。”扶苏抬手道,“只是这件事请龙禁尉尚且还在查,可不仅仅是谋害武太守这一样,后面诸多种种……”

扶苏顿了顿,继续说道:“父皇要罚,扶苏先待他们领着。待事情查明白了,再以秦律处置。总不能让父皇和几位幼弟因扶苏的过失而离了心。”

“况且,公子兰的母亲乃是从前赵国的公主,与咱们在雍城的那位长辈属于同宗,自然与其他弟弟们有所不同。”

闻言,绛袍太监们默默地挑了挑眉,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高则是呷了一口茶,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最不喜欢长公子的缘故。

什么处世温润、待人宽厚仁和,都是个屁!

阮陶则是听得云里雾里,雍城?雍城在哪儿?

长辈?楚姬当年因谋反而被杀,始皇帝现在坐在京城,雍城还有扶苏什么长辈?

“长公子的话,臣等会原封不动的回禀陛下。”绛袍太监点头道。

“只是不知公子兰的事情,龙禁尉还要查多久?这事儿总得查明白了,臣等才好回宫禀明陛下。”

几位太监优雅的起身,向扶苏行了个礼。

扶苏轻笑了一声:“还有得查呢!只是上郡现在的事情,光朝廷查还不够,还得卓灵阁帮衬着。只是卓灵阁估计是太久不办案子了,今日就查出了一件可笑的。”

“哦?不知是何事?”

赵高默默翻了个白眼,听着长公子与宫里来的这几位一唱一和的。

“最近上郡用得着卓灵阁的地方多了去了!所以他们一时间没差明白也是有的。”

“上郡这段时日又是丢小孩儿、又是丢大人,前些日子还听说坊间一直在传闻什么闭眼钟馗,偏偏武太守又让人给害的病了,这些担子还不都得压在卓灵阁身上?”

“卓灵阁外务不知现在可是毛宜毛掌司在管?”绛袍太监问道。

“毛掌司如今年纪大了,外务这些事情大多交给别人处理。季珍年纪小,让他坐在丹房里炼丹让他坐不住,故而毛掌司便将卓灵阁的外务全权交由他在管。”

太监朝着阮陶拱了拱手,阮陶笑着回了个礼。

“要我说便是毛掌司年纪大了,对这些事物力不从心,让他查个公子兰的事情,他查了半天今早居然拉着我说季珍是妖怪变的。”

扶苏端着茶盏笑得优雅:“这事儿您回去定然要说给父皇听,让他也笑一笑。”

扶苏说着,接着他问面前的几位太监道:“对了!前几日星落之相,恰好碰见国师闭关,上郡毕竟是边陲之城,卓灵阁的能力自然是与京中不能闭,故而无解相之人。给父皇送回去的那解天相之言,乃是阮季珍所做,父皇可看了?”

阮陶一脸懵,什么解什么?他何时解过什么?

最近因武太守的事情,他脑壳都快炸了,哪里里写过啥?

绛袍太监回答道:“陛下看了,赞阮先生年少有为。”

闻言,扶苏笑着拍了拍身边的阮陶。

阮陶这才回过神,起身行礼道:“陶,谢陛下。”

“阮先生现在在卓灵阁当差,该自称‘臣’才是。”绛袍太监提醒道。

见此,赵高眼角直抽搐。

公子兰这步棋是走死了,可惜啊!

扶苏笑道:“这小子不过是卓灵阁的一个小吏,时不时会忘记自己的身份。”

“不过,要我说季珍今日救了武太守,实属立了大功,之前我受到厉鬼蛊惑险些丢了性命,也多亏季珍相救。想来如今毛掌司年纪确实大了,连是人是妖都分不清了,卓灵阁的外务还得交由季珍来处理。这孩子也该往上升一升了。”

此言一出,在座众人都愣住了。

赵高有些不可思议的看了扶苏一眼,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绛袍太监们对视了一眼,随后为首的太监起身对扶苏说道:“如今长公子在上郡,上郡的大小事宜公子您做主便是。”

赵高刚想说什么,便见扶苏抬手道:“这话说差了。父皇命我来上郡是为了让让我监军,其余的事情我也不好插手,否则就是越俎代庖了。”

“我瞧着国师说是闭关,今日也出来见过人了,不妨将国师请出来咱们就阮季珍的事情好好商量商量?”扶苏说道。

阮陶现在整个人云里雾里的,话题跳转得太快,怎么刚刚还在说公子兰,现在就轮到他升官了?

他不着痕迹的拉了拉扶苏的衣角,这话题他完全跟不上啊!

扶苏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有自己在,不要慌。

闻言,赵高起身笑道:“这毕竟是卓灵阁的事,将国师请出来也好。”

这时,为首的绛袍太监对身后的太监道:“李公公、崔公公劳烦走一趟,去请一请国师?”

两位绛袍太监站了出来,向扶苏行了个礼,接着步伐款款的走了出去。

阮陶又拉了扶苏一把,凑到他耳边低声道:“这是什么情况?”

“你静静地看着就好,只是之后上郡这大大小小的事情就要由你去查了。”扶苏说道。

“本来不一直都是我在查吗?”阮陶说道。

好像卓灵阁那群吃干饭的动过似的。

**

此时,太守府上武太守今早刚除了祟,现在整卧床休息。

潘夫人在一旁端着汤药侍候着。

“是长公子将阮先生带走的?”武太守躺在**,问坐在床边的媳妇道。

“是,长公子说要亲自审问。”

闻言,武太守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便没什么事儿了。”

想来是卓灵阁那群人挑唆着长公子过来,想以“妖孽”之名将阮先生扣下。

至于长公子……那日在府上,他要是再看不出长公子与阮先生的关系,他这么多年在官场上也是白混了。

“阮先生帮了你许多,如今于咱们又有救命之恩,这你可得牢牢地记着。”潘夫人一边喂武太守汤药,一边嘱咐道。

“你放心,救命之恩我怎敢忘?”武太守拉着她的手说道。

这时,潘夫人的神情严肃了起来,全然没了方才的小女儿之态:“官人,宫里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