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杀人如草不闻声
“白季。”云千城朝着车外喊了一声。
原本也就是想喊一声，岂料声音一落，马车帘子便掀开了，白季走上了车。
云千城立刻精神了起来，苦口婆心开始教育起白季来：“治大国如烹小鲜，你这么做，会逼反明王的，刀兵一起，又是生灵涂炭。”
“天晨交到皇上手中时，便已像个垂危的老人。有的病的确如你所说，要慢慢治，可有的病，就需要精准又锋利的刀，斩乱麻。”
白季的声音淡淡的，他在云千城身边坐下，面上没有表情：“记得我给你的两条路么？”
云千城猛地瞪圆了眼睛：“好啊好啊，我选第二条路，我告诉你云千城在哪儿，你现在把我放了。”
“你又骗人了。”白季倏然低下头，一双眸子像是幽暗的深井，“你这样子，就不像是真的想告诉我。”
“你……”云千城真是被白季气笑了，“你想快刀斩乱麻，若是没斩断乱麻，反而让乱麻缠身了呢？死你一人不足惜，战火一起，你要连累多少无辜百姓？”
白季没说话。
云千城深吸了口气：“你放我下车，我跟你做个交易。”
白季挑了挑眉毛：“你受了阿紫那么重的刑，都没有透露出云……”
“跟云千城没关系。”云千城出口打断了白季的话，她努力直起身子，一脸的严肃，“你知道明王府是龙潭虎穴，你也知道，即便是你，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若是这事办砸了，烽火一起……”
“你要说什么？”
“你放我下车，我担保你……”云千城一字一句的说道，“无论你成功与否，我会用云家所有的力量，保住边关不乱，战祸不起。”
白季的瞳孔倏然说收缩，一双眸子定定的看向云千城。
云千城继续说着：“今天晚上，无论死的那个人是你，还是明王，我都有十足的把握，盖住边关这柴薪上的烈水，让它沸腾不起来。”
白季看了云千城好一会，忽然扭过头去，对着赶车的阿青喊道：“停车。”
云千城长吁一口气。
阿青停下了马，撩开车帘子看向白季：“大人有什么吩咐么？”
“让阿紫上车，替她。”
说完这话，白季下了马车。
不多时，云千城也被人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白季看着云千城勉力支撑着的身形，开口问道：“要我派人把你送到你的人身边去吗？”
云千城摇了摇头，伸手指向不远处一间茶铺：“送我去那。”
白季眼里闪过一抹意外：“茶铺里有你的人？”
“我的茶铺。”云千城也不瞒白季。
“云家还真是无孔不入。”云季轻笑了一声，倒也不见脸上有多少怒气。
他伸手扶着云千城，往茶铺走去。
云千城一瘸一拐的走着，在茶棚前的板凳坐下了。
白季忽然伸出双手按在云千城的双肩上，一双眸子盯着云千城的眼睛：“希望我没有信错人。”
“你放心。”云千城的视线望向了马车，阿紫正站在马车边看着自己，眸光恶狠狠的。
“云合。”白季低头看着云千城，“我若不是瞧见过云千城的脸，我真以为你就是……”
云千城转回头看向白季，一眼望进他的眸子里，心跳竟然漏了一拍，好一会之后，她展颜笑了出来：“也许你是对的，云千城的确是蛇蝎心肠。”
白季盯着云千城好一会，眸子里的光一再变化，最后他忽然低下头，在云千城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这一下太意外了，云千城彻底愣住了。
两个人的关系都如此僵硬了，这个时候他还有脸耍流氓？
等她回过神来，白季已经走了。
载着阿紫的马车缓缓驾驶离开巷子口，转过了弯，便到了明王府的大门口。
阿青上前敲门，刚敲了两下，门便开了。
“我们指挥使大人听说，他的妾被明王通缉了，这才领着前来请罪……”阿青跟那门房简单的说明了来意后，门房便去回转通禀。
好一会后，明王府的大门，缓缓敞了开来。
马车吱悠悠的驶入了明王府邸。
茶铺内，云千城静静的坐着。
云千城的旁边站着那皮肤黝黑面貌无奇的茶铺老板。仔细看去，这茶铺老板正是白日里挑着担子的货郎。
“今儿晚上，明王府要热闹了。”云千城给自己倒了被茶，一口饮下，想驱散心底的烦乱。
货郎嘿嘿一笑：“我听说，锦衣卫杀人可是没动静的，悄不声的就把人家满门给灭了……”
“没动静的？”云千城嗤笑了一声，“你且等着听动静吧。”
货郎愣了一下，随即扭头往明王府的方向看。
站在这个位置，只能看到明王府邸里高耸的摘星台，旁的倒是什么都瞧不见。
小半个时辰后，忽然有喊杀声透过重重王府大墙传了出来。
紧接着砰的一声，震耳欲聋。
明王府邸内浓烟滚滚，烟尘冲天，红光照亮了半边的夜色。
货郎吓得打了个哆嗦，身子几乎要萎顿在地：“这……这是什么呀？”
“红衣大炮……”云千城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我们也该走了。”
货郎直起身子，脸上的惊恐还未褪去：“大小姐放心，都准备好了。”
一辆马车从街角驶了过来，货郎扶着云千城上了马车。他自己则坐在赶车的位置上，一扬马鞭，朝着梦花楼驶去。
夜朗星稀，马车后面是明王府邸映天的红光。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
不听这大炮声，街道上却是出奇的安静。
百姓纷纷禁闭门扉，那些夜里做买卖的小吃摊铺也匆匆收起了摊位，几乎是屁滚尿流的往家赶。
云千城的马车行驶的缓慢，车一路走，货郎一路甩着鞭子。
不时便有一两个黑衣蒙面的人从一旁的屋舍里走出来，静静地跟在马车后头。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已经行驶到了梦花楼所在的巷子。
梦花楼灯火依旧，在这一片黑暗的巷子中分外显眼。
梦花楼外，守着一队明王府邸的甲兵。
甲兵人数不少，明王为了二公子赵文青的安全，着实没少下功夫。而且这里离明王府不算近，便是那边有了动静，这处也只能听到那红衣大炮的响声，看不到滚滚烟尘。
士兵们仍旧各司其职，守卫封锁着梦花楼。
马车停了。
云千城一掀开车帘，便瞧见了站在寒风里头的无境和尚和大公子赵勤。
俩人正目瞪口呆的看着马车后面跟着的黑衣人。
“别怕，是女真人借给我的两百勇士。”
云千城的话音一落，就见那些黑衣人忽然散开，引入了黑暗中。
紧接着梦花楼门口的灯盏灭了。
整个街道陷入了黑寂之中。
耳边响起噗噗的声音，暗夜里只能看到刀的寒光和黑色的模糊人影。
狭巷短兵相接处，杀人如草不闻声。
云千城放下了车帘子。
马车安静地停在巷尾，一丝声音也没有。
赵勤打了个哆嗦，忽然兴奋了起来：“我这次，真的要成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