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飞来横祸
旧楼的步梯前，顾明熙侧对着她，一动不动站在一扇房门面前。
季蕊正想叫他，却发现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她不由走过去，当她顺着他的目光看清屋内的情景时，也愣住了。
原来他面前的房门已大开，门上的锁似乎是被什么粗暴的东西撬坏了，屋里像被大风刮过一样，遍地的狼藉。
里边被翻的乱七八糟，衣服和被子被随意丢地上，乱成一团，混着一地的杯碗碟盘的碎片。为数不多的几个家具东倒西歪，连门窗的玻璃都被砸烂了，风从破了的口子呼呼吹进来，将窗帘吹的哗哗作响。
季蕊被这一幕震惊了，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洗劫后的现场，连床都整个被翻了过来，可见当时的凶徒有多粗鲁。
她的背脊渐渐生出一片寒意。
顾明熙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转头向她望去，又迅速别开了目光。
即使只是匆匆一瞥，季蕊却从他的双眸中，读出了一种复杂难懂的情绪。
顾明熙没有和她说话，只是默默地走进屋子，将倒了的桌子和椅子立起扶好，开始收拾这一地的狼藉。
他的背影是如此地寂寥，季蕊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感到有些难过。
她不知该怎么劝慰他，而他似乎也并不需要别人的同情。
顾明熙收拾碎片的手一顿，一丝鲜红迅速从指头冒出。他的眉头皱了皱，移到嘴边正想舔伤口，却被一双纤白温暖的手及时拉住，制止了他的动作。
季蕊将他拉到狭窄的厨房，将手放置到水龙头下，打开水冲洗了他手上的伤口，然后从包里拿出随身备着的创口贴帮他贴上。
她上班基本都是穿高跟鞋，在外面站久了脚容易被磨得生疼，所以就养成了随身带创口贴的习惯。
她掌心的温度从接触的肌肤传到了他的心，鼻尖里又闻到了她身上带的那股淡淡的清香。
顾明熙怔忪地看着季蕊，她正着低头，动作轻柔地帮他包扎手指头。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怦然一动，低落惆怅渐渐褪去，心底像是被什么填上了，满满的，柔软的，似乎快要溢出来。
又是这样的感觉。
上次在小巷被人打得差点去掉半条命时，她的眼睛似乎带有治愈的功能，被她关切地注视着，他突然就感到不那么疼了。
顾明熙忽然生出一种期望，希望时光就此停住，停在她的心里眼里只有自己的此时。
帮他贴好伤口，季蕊禁止他继续收拾下去，自己则走到门口拨打了110。
警车很快就到了，居然是上次那个年轻的片警。
看到他们俩的时候，片警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尤其是见着顾明熙时，愣了半会儿才移开了目光。
上次顾明熙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他看不出原本的样貌，原来，他长的竟这般的招眼。
片警熟练地拿出记录本，一边做着笔录，一边拧着眉头问顾明熙，“你是不是结下了什么仇？上次的事情还没结，才几天的功夫又出事儿了。”
顾明熙抿了抿唇，露出思索的神色。
季蕊听到片警的话联想到了什么，她走了过来，问他，“你是不是真的得罪了什么人？也许……跟上次打你的人有关？”
顾明熙的脸色一顿，过了半响，他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认识那些人。”
虽然他能猜到是谁指派的，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他也不好指证。
警察录完了口供，收集了一些现场的证据，用封口袋装着带走了，走时仍是那句话，查到什么会联系他们。
季蕊看着正弯腰继续收拾地上的狼藉的顾明熙，沉吟了半响，建议道：“你最好还是搬家吧，先暂时去朋友那住一段时间。”
顾明熙摇了摇头，吃力地将床推回原来的位置。
季蕊看他这副架势，似乎是还打算继续住这儿的。
他嘴角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好，随着他的动作，贴在脖子处的绷带时不时露出了白色的边角，因为身上还有伤的关系，他的动作有些滞缓，收拾的并不利索。
季蕊看着看着，终于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回到家里，季蕊把客厅的灯打开，她转身看着站在门口不敢进来的顾明熙，招呼：“别愣着，进来吧。”
顾明熙对上她的视线，表情微微一震，他迅速垂下了头，失措地盯着自己的白色鞋头。
这双鞋他从受伤那天就穿到了现在，早就灰扑扑的了，跟脚下光洁的高档瓷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明熙感觉自己的脚就像被钉在了地板上，动弹不得。他不敢进去，生怕自己弄脏了这一室的明亮干净。
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站在皇宫门口的乞丐，和这宽敞漂亮的房子格格不入。
季蕊等了一会，见他始终没有挪动的意思，耐心终于告罄，伸手就把他拉进来，转身将门关上。
这真的是她第一次带异性回家。
季蕊觉得自己可能有些魔障了，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线。
没办法，她实在不忍心让他住那个破屋。本想安排他住酒店的，但考虑到他身上还有伤没好，实在不放心他一个人，再三思考后，只得将他带回了家里。
她从鞋柜拿出男士的拖鞋，放到顾明熙的面前，示意他换上。偶尔她的父母也会来这里小住一段时间，这是给季父平常穿的鞋子。
顾明熙想到了别的方面，他看着面前这双拖鞋，心里悄地滑过一丝莫名的失落。
他依言换了鞋子，却发现鞋子短了，一个个润白的脚趾头争先恐后地冒出鞋尖，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笑。
季蕊看到了，不由笑了起来，“抱歉，这是我爸爸穿的，他没你高，所以鞋子对你来说就小了。”
季父身体敦厚矮胖，和他身材差太远，尺码自然是不合适的。
顾明熙一听，心里那股不知名的黯然顿时消去，耳朵却微微红了起来，“没、没关系……”
季蕊没留意到他的异色，心思都放在了他脚上那双鞋上。她想着，晚点还是抽个空去超市另外买一双吧。
她从客房里翻出季父穿的家居服，并着新的浴巾一起递给他，“你先去洗个澡。医生说你的伤口不能碰水，能自己处理吧？”
顾明熙接过衣服，乖顺地点点头。
季蕊去医院探望他前在超市买了不少的菜和日用品，都放在了车后箱，刚刚光顾着想事情，忘记把东西提出来了，看来还得再去停车场一趟。
她把刚脱的外套又穿上，出门前看他还傻傻站着在原处，忍不住催促他，“直走就是浴室了。快去洗澡吧，我很快就回来。”
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顾明熙收回了目光，环视着这个陌生的环境。
房子的装修风格以清浅色系的现代简约风为主，浅蓝色的墙壁上挂着几幅艺术画点缀，客厅里摆放着一个宽大的米白色转角沙发，几个花色淡雅的抱枕随意摆在坐垫上，蓬蓬软软的让人看着就很想扑上去，黑色烤瓷的茶几上堆叠着几本杂志，其中一本翻开躺在面上，像是等待主人随时回来翻阅一般。
空气中似乎飘着某种令人心安的味道，就像她身上的气息，淡淡的，温馨的。
顾明熙仰起头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这就是她住的地方，果然很有她的感觉。
季蕊打开车后箱将东西都提了出来，沉甸甸的好几袋。她平常要么不去超市，每去一趟必买一大堆东西回来。
顾明熙一从浴室出来，就听到厨房传来了响声，还没走到客厅，便闻到了一股食物的味道。
季蕊将汤锅放在餐桌上，转身便看到顾明熙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洗了澡换了衣服后，他整个人都变得清爽多了，只是……爸爸的衣服果然不合适，又宽又短，小腿已经露了一大半出来。
季蕊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面对她忍俊不住的笑容，他则一脸莫名奇妙地看着她。
“对不起，我晚点给你找别的衣服。先过来吃饭吧。”她一边笑着，一边招呼他过来。
这个房子的户型设计是厨房和餐厅连在一起的，中间用白色实木做了个镂空的隔断，分成两个区域。
顾明熙绕过隔断，看到餐桌上摆了四道菜，蕃茄炒蛋，糖醋排骨，白切鸡，蒜炒素菜，还有她刚刚端出来的紫菜蛋花汤。
食物的香味在空气中晕染出温暖的感觉。
她穿着围裙在餐桌旁忙碌着，长长的黑色卷发被她随意绑了个马尾放在脑后。
顾明熙想起很久以前，妈妈还在世时，也是这样忙着给他张罗饭菜。
这种幸福的场景，是他做梦的时候才会有的。
季蕊把围裙解开挂好，盛了一碗汤放到他的位置上，“我水平一般，将就吃吧。”
她喜欢吃白切鸡，以前每次家里杀鸡时，父亲总是把整个鸡腿都切下来留给她，她自己做这道菜的时候，也习惯了将鸡腿留下来。
她把鸡腿夹起来放到他的碗里，他抬头怔愣地看着她。
季蕊朝他笑了笑：“在我们家，鸡腿都是给年纪最小的人吃的。你多吃点，这样伤口才会好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