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是我的责任
她的声音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坚定，顾明熙眉目微动，犹疑了好一会，才磨磨蹭蹭地在她对面的位置落座。
相较于他的坐立不安，季蕊则显得从容自若，还给他倒了杯水移到他面前。
老板很快将菜上齐了，菜色做得赏心悦目，香气腾腾，老板娘还额外送了一份长寿面，祝她生日快乐。
她笑着和老板道了谢，执起筷子不客气地开吃。
对面的人默默地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她的对面，像个木头人似的。
季蕊很快察觉到了他的僵硬，主动帮他撕开了筷子的包装袋，递到他面前，柔声开口对他说道：“待会你结账，就当是你还我的钱吧。”
听完她的话，顾明熙总算有反应了，抬起头沉默地注视着面前的女人。
几次交谈下来，他已经稍微了解她的脾性，看似温婉亲和的外表，实则性格强势。
见他迟迟不接过去，季蕊近似固执地举着筷子，也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他。
最后，还是他认输了，慢吞吞地握住了筷子。
季蕊释然地笑笑，低下头继续专心吃她的牛肉。
顾明熙看着眼前这个妆容精致的女人，她穿着一件黑色蕾丝打底衫，圆领处露出漂亮的锁骨，外面套着一件剪裁精致的白色西装，下身穿着黑色阔腿裤，简约大方而不失女人味。
她吃得很专心，筷子动得飞快，仿佛那是全世界最好吃的东西，几缕发丝垂到她的脸颊，倒是有了几丝低眉顺眼的温柔，和刚刚威胁他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虽然不清楚她的身份，但这人给他的感觉，显然和这个老旧的小餐馆是格格不入的，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
顾明熙觉得，她更应该坐在优雅的餐厅里，安静地享受着精致的餐点。不过看她刚跟老板说话语气，似乎十分的熟稔，应该是这里的常客吧。
季蕊这厢吃得兴起，顾明熙只顾着打量面前的这个女人，筷子举着，却半天都不动。
以为他内向害羞，她换了一双公筷，亲自夹了几块牛肉放到他的碗里，热情地招呼着，“这家老板做的水煮牛肉特别入味，很好吃，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他依言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肉的鲜香美味，很快透过味蕾传达到他的心里，顾明熙有种恍如隔世的满足感。
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地吃过饭了，自从妈妈去世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给他夹菜。
季蕊察觉对面的人又没有动静了，不经意地抬头，却看到他眼睛湿润地盯着自己碗里的肉。
眼泪积攒在他的眼眶里，衬得那双漂亮的眼睛愈发地润泽盈亮，水珠儿就挂在哪儿也不掉下来，就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
季蕊顿住了动作，一头雾水看着面前的人。
半响，她自发地找了个理由跟他道歉：“是不是辣椒太多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辣。”
顾明熙摇了摇头，然后吸了吸鼻子
她又夹了块蒜蓉排骨给他，“你吃这个吧，这个也很好吃，不辣的。”
他点点头，轻声向她道谢，低下头夹起排骨细细地啃了起来。
季蕊暗暗打量着他，虽然他穿的只是很普通的衬衫休闲裤，但是衬衫熨烫得很平整，领口和袖子口都很干净，看着非常的舒服养眼。
她想，这是一个很爱干净的男孩。
两人后面都没有再说话，各自安静地将这顿饭吃完。
饭后，她果然让他去结了账。
季蕊看了一眼时间，都快十二点了，提起包，他对结账回来的顾明熙道：
“走吧，我送你回去。”
顾明熙连忙拒绝，“我自己回去就好，不麻烦你了。”
季蕊看了一眼门外，外边夜色沉沉，路灯安静地散发着昏黄的光线，道上几乎没什么行人。
这会儿地铁和公交车都停了，这个地方有点偏僻，季蕊想应该不好打的。
“是我叫你过来的，我有责任将你安全送回家。”
说完，她不待他的反应便走出了店门。
车子就停在店门口外边。
季蕊上了车，车窗降下来，示意还呆站在门口的顾明熙上车。
顾明熙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妥协了。
他直接走到车后座，拉了拉门把，却意外地发现车子被她锁上了，抿了抿唇，他。
也许是吃饱喝足了，季蕊忽然有了逗他的念头。
她将手支在窗口，心情很好地调侃着：“只有我和你两人，你不坐副驾，是对我的不尊重哦！”
顾明熙只好走到车子的另外一侧，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的位置。
上车后，他依然是习惯性低着头，两只手交缠着放在膝盖上，刘海垂到他光洁秀致的额上，让人忍不住想帮他拨上去。
他半天都没动，季蕊也懒得提醒他了，直接探了身子过来，伸手朝着他身侧摸去。
顾明熙吓了一跳，立即紧张地瞪着她，直到她摸出安全带才放松了表情。
看着正低头仔细地帮他卡好扣子的季蕊，顾明熙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为自己刚刚的误解感到羞愧。
“你住哪？”她随口问了下。
顾明熙偷偷看了她一眼，她正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研究着前边的路线。
他收回目光，低声报了个地址。
深夜的马路比白天清静多了，没有了白天的车水马龙，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地行驶着，下了高架桥，直接拐入了通往郊区的公路。
车里很安静，两人都没有说话。
顾明熙说的地址季蕊知道，那个地方属于城市很边缘的郊区了，环境拥挤脏乱，但是租金很便宜，不少外来打工的人都喜欢在那租房子。
季蕊刚毕业时，也曾在那住过一段时间，后面条件好点了，就马上搬去了别的地方。
倒不是她嫌弃那里的老旧，主要是考虑到安全问题，在那一片地方，拦路抢劫入室偷窃什么的简直是家常便饭，警察管也管不完。
毕竟在那生活了两年，季蕊依稀还记得路，没开导航，顺着模糊的记忆将车驶进了某条小巷中。
顾明熙终于说话了，他让她在一个拐角处停下来。
解开安全带，想了想，他还是解释了一句，“前面的路不好开车，我在这里下车就好了。”
说话间，顾明熙的手已经按在门扣上了，季蕊以为他会直接开门出去，正默默地等着他离开，没想到他又了停下来，转头凝视着她，轻声道：
“谢谢你……还有，生日快乐。”
季蕊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他。
顾明熙的眼神很真挚，莹润的眼睛让她想起夏天夜空的月光，温柔，宁静。
季蕊心口微微一颤，如中了什么魔障一般，伸出手，不自觉的附上他的眼睛。
待两人反应过来，都不约而同的怔愣住了。
静谧的夜里，季蕊仿佛听到彼此砰砰砰的心脏跳动，
她的手心很温暖，淡淡的馨香飘入鼻尖，顾明熙的脸不可遏制红了一片，有些失措，还有些说不出的紧张，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在做什么？”
季蕊被他的声音唤回了心智，慌忙收回手，略显尴尬地转头看向前方，嘴唇紧紧地抿着，半天不语。
她今晚没有碰一丁点儿酒，却意外地醉在了他眸子里，怪只怪今晚的月色太美，以及他长得实在太好。
过了好半会，耳边传来车门打开的声音，顾明熙默默地开车下去，再默默垂首立在她的车旁。
季蕊收拾好情绪，探过头，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回家时，路上注意安全。”
本想习惯性地加一句“到家记得给我个信息”什么的，她忽然意识过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远没那么熟。
她及时打住了声音，今晚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一时心血**，才会叫他出来陪自己吃这顿饭的，她没想过以后还会跟他有什么联系。
顾明熙怔怔地看着她，眼里有微光浮动。
季蕊最后朝他笑了笑，调转车头沿着原路回去。
回到家时，早已过了平常睡觉的时间，洗了澡后，季蕊也不觉得困，索性披了件外套到阳台处看夜景。
俯瞰着立交桥上像甲壳虫般来往的车辆，点点移动的车尾光，莫名地让她想起了刚刚的男孩。
离开的时候，他一直地站在原处，静静看着她离开。
她以为他目送一会就走了，也没怎么在意。
绿灯亮起，她驱动车子越过了路口，在准备驶进转角处时，无意中瞥了一眼后视镜，看到他依然还站在原处，像一个雕像一般，默默地注视着她。
夜色浓重，他站在在昏黄的夜灯下，脚下是他被拉长的身影。
他像一副静止的画面定格在那里，虽然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她却从这个身影中读出了一丝孤独的味道。
不知怎么的，季蕊忽然联想到了刚毕业时的自己。
当年她拼着一个信念，毅然拒绝了父母原本给她在老家安排的工作，坚定地留在这城市独自打拼。
她就像个独行侠，孤独地穿梭在这个城市。
季蕊自嘲地扬起了苦笑，最近，她真的很爱回顾往事。
也许是重遇到了苏林，不免想多了些，才会生出这么多伤春悲秋的情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