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喇叭沟

玻璃这么说,好像有几分道理,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还留着这一手,我说,“可以啊玻璃,风水你都能看,那你看看这个局怎么解。”

玻璃忙摆摆手说,“我也只是略懂皮毛而已,只不过这个地方的太恶,太过明显而已,至于说怎么解,我就无能为力了。二郎你说的喇叭沟是那条沟吗?”

我点点头。

玻璃看了一会,回头又靠了靠石塘,突然很紧张的样子,问道,“你们这山现在还在开采吗?”

“早就不开了,开山放炮搞得村里人畜不得安生,村里人集体投诉,才停止开采。”

玻璃一听,长长出了口气,“幸亏不开,继续开的话,这山就拦腰挖断了,喇叭沟汇聚的煞气会集中冲向村里,到时必然搅得鸡犬不宁。”

我和玻璃在山上又转了转,就沿山路下去了。山南侧石头和土都比较多,所以没人在这边开山取石,山坡也没有北侧陡峭,我们俩五分钟就来到了山脚下,直接来到来富叔开地的位置。

这片地在喇叭沟上边,靠近喇叭沟边缘,沟与地的交界处长满了茅草和山枣树。这种枣树成簇生长,上面有很多刺,结出的山枣很小,而且不怎么甜,所以开地的村民一般都会直接把枣树处理掉。除了山枣树和茅草外,在喇叭沟斜坡上还有一种草比较多,学名我叫不来,我们当地人都叫它“鬼圪针”,至于为什么叫,我就不知道了。这个东西看起来很像马桶塞,两个厘米长,非常容易粘在衣服上,一撮一撮的。

这块地东西走向,宽最多五米,从靠近喇叭沟一侧开始挖起,逐渐向东挖,挖了近七八米的样子就停下来。我和玻璃来到他们最后挖掘的地方看了看,什么也没找到。按道理说,来富叔挖到人骨导致这种怪事出现,也没人敢再来了。当初,来富叔听花狸猫的话来山南烧纸钱时我爸妈也跟来了,他们说也没人动这骨头,只是烧了纸就都回去了,那么一开始挖出的人骨呢?

我们四处又找了找,也没有任何线索。“放哪去了?”我嘀咕着!

“哎——”玻璃突然叫一声,似乎是遇到紧急的情况,出乎预料的本能反应,紧接着“扑通”“扑通”两声从我背后传来,我忙转身一看,玻璃没了!半分钟之前我还和在一起的,后来我们就分开找人骨去了,怎么现在叫一声人就没了,我刚要开口喊他,就听见玻璃叫骂声传来。

“二郎,你太娘的推我干嘛,想害死老子!”

声音是从喇叭沟底下传来的,我一下明白了,这喇叭沟上沿长了很多茅草,并且长的特别茂密,遮住了边缘,让人分不清虚实,想必是玻璃靠沟边寻找人骨时,估错了边缘位置,一脚踩空滑了下去。

我走到喇叭沟小心翼翼试探着边缘位置,往下一看,玻璃正站在沟底,也就是我家开的地里,左手叉腰,仰着头往上看,一看见我出现了,拿手指着我开口就骂,“二郎,你太坏了,这地还开这种玩笑?要不是老子反应快,早跌死在这里边了,你就等着收尸吧。”

“扯淡,我够得着推你吗?肯定你做事不小心,还往我身上推责任。”我反驳道。

从玻璃站的位置看,玻璃当时肯定是在这边滑下去的,也幸亏是从这滑下去的,因为这个坡不是很陡,反应稍微及时一点,就可以沿着坡跑下去或者滑下去。这样的话,虽然这沟底沟上有五米来高,却不至于有太大的危险。如果是从南边滑下去,那就如同自由落体,丝毫没有反应时间。

玻璃不买账,说分明是我推他下去的的,而我一直坚持是他不小心滑下去的。我们正拌嘴,玻璃看着我突然不说话了,脸上逐渐露出惊恐的表情。

“怎么了?”我问道。

玻璃忽然从身上掏出手机就向我扔了过来,我赶紧左移动两步,躲了过去,手机“啪”落在地上。看来这家伙恼羞成怒开始动手了,我捡起手机,刚要骂你疯了,便听到玻璃在下面喊道,“二郎,快下来,我腿折了。”

我一听玻璃腿折了,心里一震,坏了,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脆弱,果然是玻璃,一碰就碎啊。我立即从上面连滑带跑下到了沟底,问,“哪条腿?”

玻璃也不回话,只说一句,“快走!”显得非常恐慌,拉着我就往外走。我心想这腿没问题啊,比我走的都快。

这时,一阵风呼啸吹进喇叭沟来,在沟里不断回响,声音十分尖锐,像人吹着口哨在跑,一会又变成一阵阵笑声,来回飘着,一会到背后,一会飘到眼前,整个喇叭沟里似乎充斥着笑声,让人心神大乱,头皮发麻。喇叭沟里的草和沟边的一棵春树全都来回剧烈摆动,地面上土经风一吹,朝我们飞来,一时间天昏地暗。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额头这个时候变得特别痒,直想去挠。我回头看了看玻璃,只见玻璃脚下似乎有点发软,身体左右晃着,人也变得没了精神,眼睛似闭不闭,本来是拽着我走的,现在都落在我后面了。

我心想糟了,玻璃中招了,我也顾不上去挠额头,立即脚下加力,连拖带拽,把玻璃拽到了喇叭沟外,声音在我们身后逐渐变得小了,我们转个弯跑了近三十米才停下来。

我一停下来,玻璃扑通一声坐在地上,直喘着粗气,脸色煞白。玻璃本来就比我高,比我胖,加上现在是九月份,天气燥热,我拖着他一路跑过来,也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各自休息了三分多钟,玻璃骂道,“这地儿太邪乎了,竟然大白天撞到鬼了!”

我想在这地方不宜谈论鬼事,还是回到家再说吧,于是我把手机丢给他,故意转移话题,说道,“你丫钱多没处使是吧,这么好的手机说丢就丢。还有,好好的,干嘛说你腿折了,吓我一跳。”

“我是在救你,当时你身后有——”

“行了,回去再说!”我忙打断他的话,因为再说的话肯定又会涉及到那些东西。人不是常说疑心生暗鬼吗,这个东西就不能瞎琢磨。

“等会,让我喘口气。”玻璃似乎看出我的心思了,因此也不再提这事,就坐在地上憋着不说话。我看了看四周,整个山南这片地看不到一个人,估计是虽然三点多了,但是因为天还热,所以没人下地干活。隔了一会,我看也歇的差不多了,就说,“咱们走吧,从山东边绕过去。”

玻璃不耐烦,“快了快了,别急,马上就好。”

我灵光一闪,突然感觉玻璃这句话似乎对我有点启发,我忙问,“你说什么?”

“马上就走,催啥催。”

“不是,是前面一句!”

玻璃一愣,不知道我在搞什么名堂,看我认真的样子,也不再胡闹,于是低头想了想,一字一顿低声说,“快—了—快—了,别—急—”

“停,快—了—快—了?”我恍然大悟,这不是栓子叔说前两天栓子一直在念叨的话吗,难道栓子是要说“快了快了”,而不是“快乐快乐”?可是这个快了快了又是什么意思。

玻璃好像也明白了,噌的一声站了起来,“找栓子叔去!”

玻璃起身走时,我发现他后背上沾有一些土,巴掌大小,极像一个沾满泥土的手拍在了上面。我没敢跟他说,悄悄替他把手印拍掉。

我们来到栓子家,这是一个瓦房加一个院子,在路北位置,也就是北湖。院落和房屋的格局,与来富叔家差不多,所不同的是院门是朝南开的,这倒是符合人们的居住习惯,所谓“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正是从这个格局说起的。

栓子叔扛着锄头,正准备下地干活去,他一抬头看见了我就说,“栓子不在家,出去玩了。”

我连忙上根烟,说,“我不找栓子,找您!”

栓子叔嘿嘿一笑,忙接过烟,说,“你看你客气啥,有什么事,你直接说。”

“我想问栓子前几天一直念叨‘快了快了’具体是在什么时候?”

“哎呦,这个可不好说,让我想想。”栓子叔皱着眉头,掰着指头,想了好一会,突然很坚定地说,“九月十八,对,不会错,是九月十八。”

“你这么肯定?”

“你桂花婶是九月十五出的事,他说快乐快乐那天,我还跟他讲让他别乱说话,人家出事都三天了,你到人那乱说,人家会打他的。是九月十八,准没错。”

“那你知道,他什么时候不再说了吗?”我追问道。

栓子叔说,“昨天还说来着,今天好像就没说,刚才吃中午饭的时候,倒是说‘碎了碎了’,又被你婶子臭骂一顿。”

“这又是为什么?”

“你婶子说吃饭的时候说‘碎了碎了’,是说碗要碎了,要破财,不吉利。”

“哦,那好,你忙着吧。”我和玻璃转身要走,栓子叔突然叫住我说,“你们问这个干嘛?”

我说没事,就是好奇。

我们上了车,玻璃把音乐打开,是一个比较柔和的曲子,正好放松一下一直绷紧的神经。我们喝了几口水,然后点上一根烟。玻璃说,“现在我们先讨论山南的事,我先说为什么拿手机扔你。”

玻璃说,他当时扒开一簇山枣树,想看看人骨是不是被藏在里面了,突然背后被人推了一下,那时他精神全部其中在草丛中,完全没料到会有东西在后面来这一手。玻璃反应很快,考虑如果是直接往前倒下去,头必然先触地,就算没生命危险,肯定也成了废人,所以当下趁身体正往前倾倒时,脚下一跳,踩到斜坡中间一块凸出地方,然后连连急走两步,又跳到地上,这才没受伤。后来和我理论时,突然神情一变,掏出手机扔向我,据玻璃说,他看见我背后突然走出一个老太太,那老太太伸手想把我往下推,但是似乎有什么顾忌,迟疑了一下。就是这个时间,玻璃用手机扔了我,是因为时间紧迫根本没时间解释,所以想借我躲避手机这个自然反应,来躲开后面的那只手。

“那个老太太长什么样子?”我问道。

“个子不高,非常瘦,穿一件斜开的白色上衣,裤子是青色的,拄着一根竹竿,对了,头上扎了一个蓝头巾。”玻璃又接着说,“不过,她的脸很模糊,压根就看不清,不过我肯定不是视力的问题。”

玻璃描述的和我在来富叔家看到的绝对是同一个人,这点我能断定,我和玻璃上山的总感觉有个人跟着我们,想必就是这个老太太了。可是他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呢?不是说鬼怕三光的吗,她竟能顶着太阳跟着我们,是传说错了,还是她有什么异能?玻璃把烟头扔出窗外,喝了几口水接着说,“我慌称我的腿折了,就是希望你快点下面,上面太危险了。因为按照你性格,如果我让你下来,你肯定会问我原因,一时半会还说不清楚了。”

“后来吹进喇叭沟那阵风,太邪乎了,我看你精神恍惚,但是我却没什么事,只是感觉额头非常痒而已,这个倒是有点奇怪。”

玻璃想了想,忽然说,“你和我的命格不同,你有他们敬畏的东西,或者说害怕的东西。你看哈,第一,你说在来富叔家,他们看见你显得非常惊恐;第二,在山南那个老太太本来想推你的,但是迟疑了一下;第三,就是在喇叭沟底,你竟然安然无事。这些地方,我们都在一起,可是你的结果和我都不一样,可见你确实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地方。”

“对了,我明白了!”玻璃一拍大腿,“我明白了,栓子说快了快了,是说你快来了。所以你来了之后,他就不再说了。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说你桂花婶快完了,但是他开始说的时间和结束的时间都不对,倒是和我们的到来时间很吻合。看来,栓子确实有玄机,这次你说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