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回家

良子沉默一会,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调侃说道,“你不是说你是判书吗,有什么通阴眼,这么厉害怎么会变成这副熊样?”

我没理他,有些东西说了他也不会明白,干磨嘴皮子实在没意思。我低头,把手插到袖筒里,歪着身子靠在树上,眯着眼想睡觉。

隔三差五有人从我面前走过,踩在雪上咯吱咯吱作响,有认识我的,低声嘲笑我是疯子,说我上几天如何如拿着刀要砍人,以捉鬼大师自居。我最多就是睁眼瞪他们一眼,有几个都被我的模样吓跑了。

我坐了好久,也不知道到了什么点,突然一阵风吹来,呜一声,卷起雪打在我的脸上,冻得我浑身一颤,我知道有东西过来了。

“判书,还是回家吧。”

栓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回家,回家,我暗自嘀咕着,如果我时日不多的话,确实应该回家了。可是我好歹上了几年大学,到头来以这种状态回家,岂不要让人看了笑话,爸妈要看到我这个样子肯定会很难过。

“不知道判书还有什么未了的事,我再帮你一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

最后一次了?是说我命宫被锁,来日无多了吗?关于死,其实我早想到了,也没把死看得如何恐怖。只是可惜,作为判书,我既没有善始,又不得善终,只是稀里糊涂地经历几件怪事而已。如果说现在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而且是栓子能做到的,恐怕就只有郭民强这件事了,这件荒唐事,我一直拖欠着,是我没做好。

“郭民强的事,你给他们家里人捎个信吧,让他们抓紧把证书什么给送过去,这是老人的愿望。”

“我知道了。”栓子然后又重复一句,“判书,还是回家吧。”

我眯着眼,摆摆手示意让他去吧。回家,回家,我倒是想回家。

这时一串孩子的打闹着经过,一团东西打在了我的脸上,冰凉,我咯噔一下又清醒了过来,坐在那里愣了老半天,心中打定主意,他妈的,死也不能死在外头,便站起身往楼上走去。

第二天,玻璃开车带我回老家,行驶在国道上,我因为发困,趴在后座一直呼呼大睡。

玻璃说,你要是有什么反应告诉我一声,别不吱声就死了。

我哦了一声,便不再理他。

“上次来,我格外地兴奋,但是这次,我却害怕!”

玻璃见我不说话,就又换了个话题,“对了,这次回来之后,你还回去吗?”

玻璃既然这么问,显然是看透了我的心思,没错,这次回来了,我确实没有回去的打算了,云姐那边算是分了,现在唯一的牵挂便是吕思然。然而,现在我这个样子,估计和她也不会有结果,即便我能解开这个身劫,恐怕也不会长久,因为我天天和那些东西打交道,并且要四处走动。

我抬头眯着眼看了看玻璃,问道,“这话怎么说?”

“你这个人我最清楚,不喜欢给别人带来负担,你是不是考虑到吕思然,唯恐拖累她,才回老家的。”

“我们辗转了各大医院都没有结果,想必我这采用医疗手段是治不好了,我在那边呆着也没多大意思。”

“你的意思你是回家等死?”

我笑了笑,“也不完全对,我可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人,小老道没有了,但是家里面还有花狸猫和栓子,我回来的目的就是想问问他们,可有什么破解的办法!”

“栓子?你说那个傻子?他能知道什么?”

是了,一直以来玻璃都不知道栓子的另一个身份,估计也只有我和花狸猫知道。现在我一时嘴快把他的给供出来了,不知道算不算泄露了天机,所以关于玻璃这个问题,我装作没听见躺下去继续睡。出乎预料,玻璃也没有追问,估计他也意识这个问题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车子一阵颠簸,我醒了过来,透过窗户往外看了看。车子已经下了国道,窗外依然是大雪飘扬,大如鹅毛,一望无垠的田野,千里一色,银装素裹一般,偶尔几处绿色点缀其间,虽然看不清,但我知道这是**出来的麦苗,都说瑞雪兆丰年,想必来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我打了个哈欠,又躺下了。

“你都睡这么久了,怎么还困?”

我心想你哪里知道我的苦衷,虽然我一直在睡,却从来都没睡踏实过,梦去醒来,我所看到的东西随便说一个出来都能吓死你,也就是我见得多了,没被吓破胆!

车子又开出一段距离,到了村口,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问道。

“花狸猫在前面站着呢!”

我心里暗想,今天回家找的就是他,一使劲坐了起来,向外面看了看却没发现人影。

“哪儿呢?”

玻璃往右前方指了指,我顺着指向看了过去,朦朦胧胧好像有个背影,但看不清是谁,也看不出距离我有多远。

“他似乎在那里站好久了,但是我的车子一靠近,他听到发动机的声音后,转身就走了。这老家伙膈应人,喜欢玩深沉,难不成他已经知道了你的事?那追不追?”

“算了,等会直接去他家找他吧,我要先回家一趟。”

看到这熟悉的村落,我心里舒坦多了,长长出了口气,本来想路上可能会出什么意外,现在好了,总算不用死在外面了。

农村不是城市,冬天显得格外的冷,北风呼啸没遮没拦,席卷着整个村庄,高高低低全是连成片的白雪。路边的麦草垛,玉米杆安静地躺着,上面的雪足有一尺来厚,而天上依然无声无息地下个没完。

“上一次来,很多人都站在路边,夹到欢迎。这次来,偌大的村庄竟然没一个露面的,凄凉啊。”玻璃感叹道。

车子进了村,停在了我家门前,爸妈听见有汽车的声音,开了院门。

我撑住身子,晃晃悠悠出了车门,他们一看我这副模样,吓坏了。赶紧把我扶进屋去,老爸一个劲问,脸上画的什么,怎么瘦成这样了。老妈则一脚把他踹到一边,哭着说,“烧水去,问问问,就知道问!”

我本来是想和玻璃去找一找花狸猫的,但是我刚走几步,就觉得力不从心,直喘息。老爸被赶走了,但老妈又把活接过来,从我一下车也开始问,脸是怎么了,眼睛怎么回事,怎么瘦得这么厉害,脸怎么发黄。

我说我得躺一会,实在扛不住了,有什么问题你问玻璃吧。躺下之后,我看了看玻璃说,“让我妈知道这里面的来龙去脉,说完之后叫醒我。”

老妈让我喝了一些热水,便给我盖好被子,和玻璃出去了。北风吹的窗户呼呼作响,外面白的刺眼,我长出了口气,蒙上头听着外面的风声睡了去。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听得外面锣鼓喧天,声震九霄,其中隐隐约约夹杂着人的吵闹声,而且还不是一个人,像是两军阵前对垒,知道声势。我暗想外面飘着大雪,谁吃饱撑的,闲着没事在外面结伙嚷嚷呢。刚想到这里,这时就听见其中一人扯着嗓子喊,宋云帆,你逆天行事,今天就取了你的性命。要说这一声可是不同寻常,就像一个炸雷,又沉又响,在我头上炸了开来。

我一咕噜爬了起来,浑身全是汗,暗想这里面怎么还有我。这一坐起来,眼一睁,就发现外面可变了天了,乌黑一片。刚才还不到中午,这才睡多大会天就黑下来了,而且还有这么多人吵闹,听声音像是从西北天上来的。我挣扎爬起来,透过窗户抬头一看,就这一看,就觉得全身上下如同浇了桶凉水,冰凉。

只见西北方,天空上方飘着一大团乌云,里面旌旗招展,人群隐隐,擂鼓声,叫嚷声,就像锅里翻腾的水,乱糟糟的。在这乌云前面,半悬空立着一个人,一身黑色,手持弯月大环钢刀,威风凛凛,身上周围围着一团黑色的雾。要说是人也不准确,因为相隔这么远,我清楚地看见这位虽然长着人的身子,但肩膀上扛着的却不是人头,而是一颗虎头。三瓣嘴,上下各两根獠牙如同四口弯刀,面目可憎,鼻子两边是几撮钢须,两眼大如铜铃,烁烁放光,怒视着我。身上着黑色铠甲,背后披风随风忽上忽下。

我这一抬头,便被他看见了,那怪物居高临下,拿手点指,“你奉命执法阴阳,自当秉公办案,体察民间疾苦,不料竟公报私仇,玩忽职守。刚才那小子在你身边,我不便下手,怕误伤人命,现在,我就拿你上去治罪。”说着便高举大刀,一溜烟向我俯冲过来。

他这一吼,我顿时觉得天摇地晃,整个房子都在不断抖动,聒得耳朵里嗡嗡直响,吓得我呆坐在**无所适从。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一路人,我一直认为鬼事存在的,那是人死之后的另一种形态,精怪是存在的,那是畜生修炼到一定程度后通达人情事理的结果,却万万没想到还有所谓的神明。

就这一晃神的功夫,窗户外面突起一团黑雾,在这雾中,朦朦胧胧就见那人举起钢刀向我劈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