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游魂

瓜皮小帽,一顶老式的帽子,跟半个西瓜壳一样,现在很少有人愿意戴它。我记得我遇到的人中,只有一个人还在带这样的帽子,老杨,那个莫名其妙死亡的看门人。想到这里,我心里咯噔一跳,刚才就看见有顶帽子在风中偏偏悠悠,原来这帽子下面还有人,只不过他现在是鬼魅之身,我没看到而已。可是现在我既然能看到了他,说明我的额头上的眼睛又开了。我伸手往额头一摸,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额头上伤疤肿胀起来了,拿手一碰,前面那个人就似有似无要消失了一样。

“老杨,你过来!”我喊了一声。

那人听得我这一喊,应声慢慢站了起来,朝我这边看了看,看了一会竟然哭着问道,“判书,判书大人,我这,我这是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他们都看不到我,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我怎么就死了?”

他这句话说得奇怪,听意思是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归阴,这点听起来似乎很难理解,自己死没死怎么会不知道。不过话说回来,只有人知道自己活着,哪有知道自己已经死了。然而,“其身已死,竟自不知”在各种志怪野史的小说上也都有出现过,在描述上基本上是一致的,即死者枉死,因为不知道自己已死,魂魄出窍未入阴关,便化为游魂,还如平时一样生活如常。如今老杨死得奇怪,估计是也没料到自己已经死去了。

想到这里我说道,“老杨,你已经死去,万事已休,勿作他想,还是早早入关去吧,再此做个游魂也无济于事。”

“判书,我怎么会死呢,我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就死了?”老杨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听起来甚是凄惨。

“我也不知道,不过听老马描述,好像是中了蛊,才会头发尽落,皮开肉绽,肥如水浸。”

“啊?我怎么会死得这么惨,怎么会这样?”

“这也是我的猜测,具体细节我还会再查!这里有件事我要问你,授意你老板拆庙的人是不是头伏?”

老杨兀自哭个不停,也没有回答我的意思,嘴里一直念叨,“我命怎么这么苦,一辈子没讨着媳妇不说,没想到到了最后,还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呜呜呜……”

“你活着没讨到媳妇,死了我就烧个给你,陪你度完阴寿。但是现在你不回答我,我怎么查出你的死因?”

老杨听我这么一说,便止住了哭声,说道,“我不知道你说的头伏是谁?”

“可还记得他的样子?”

“那天雨下的大,那人被雨淋走了样,我哪里还记得!”

被雨淋走了样?我心里一想不对啊,三饼请那个资深的风水师时可没下雨,下雨的那次是他们得罪了千人冢的亡灵,那个神人帮他们解了围,人家也没出这个馊主意。莫非老杨把这两件事给弄混了?

“没说那个神人,说风水先生。三饼在雨停之后不是请了一个看地先生(风水师)来看这里的风水吗,那人说这座盘龙庙收纳脏邪,所以让他拆庙,我现在问得就是这个风水先生是不是头伏,长的什么模样?”

“哪里还有什么风水先生,拆庙一事就是那个神人出的主意!”

“活祭结束后,他不是从帐子后面偷偷溜走了吗?”

“是走了,但他留了一个条,说这个庙位于白虎口,必须拆,那样工程才能顺利完成,否则筑墙墙不能立,建基基不可用,而且三天必主一伤,五天必主一亡。因为当时一直在下雨,没能动手,雨停以后便立即着手拆迁工作。”

“那三饼干嘛说另请了高人?”

“这我就不清楚了,可能是因为那个神人说他已经泄露了天机,让他不要再次张扬,否则自身罪孽会加重,所以他才骗你没把这些事说出来。”

事情真是这样吗?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原因就是既然称他为神人,当然不仅仅是抗雨淋的能力,还应该有过人的才能,这一点从活祭和认识上可以看出。可是既然如此,他怎么偏偏看不出此庙是为镇水患而建的?就算他说的是对的,妨动土之人,也不该选择舍大家却保小家,孰重孰轻还是很好掂量的。既然这么简单的抉择他都会选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故意为之以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第二,他看的比我们深远,这里还有玄机。

“他在条上还说了什么吗?说这庙是为镇地邪,防水患用的了吗?”

老杨想了会,摇摇头说,“这个就不知道了,我不识字,再说了我这身份摆在这,哪有资格问这些事。刚才那些也是我听工人们聊天才知道的,你说的什么庙什么镇地邪,我更是听都没听过。”

从目前涉及到的人物来看,拆庙这件事集中在那个神人和三饼身上,关键点是拆庙的动机,要想知道动机恐怕只有问那个神人了,这个一时半会很难有答案,因为那个神人一直未出现。所以只能从三饼身上找答案,然后顺藤摸瓜,弄明白那个条上到底写了什么,也许还可以推测出拆庙的动机。

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一切行为都具有目的性,以动机为指南。那么三饼此举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又问老杨在这刨什么呢。老杨说自己也不知道,鬼使神差就想过来掏掏,总感觉地下有东西。

“现在,你抓紧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许出来吓唬人,另外此处十二地邪即将出胎,怕是要掀起一场水灾。自古阴邪相生,你要是呆在这里,若是镇住地邪,恐怕也会把你封印在内。所以你还是快走吧,你的事我会放在心上的。”

我话一落音,却见老杨回头看了一眼,像受到了惊吓一下,连个招呼都不打,一转身就不见了。哎,怎么说走就走了,压根就没将判书放在眼里啊。然而就在此时,突然脚下一动,地面好像活了一样,开始颤动起来,抖个几秒钟,紧接着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便如波浪一样,起起伏伏。

我见站是站不住了,只得蹲下来稳住身子。

“咕噜噜,咕噜噜,咕噜噜!”

一连串声音自地底下传上来,活像一个人肚子饿了发出的声音。我心里一惊,这一点三饼倒是没说错,这块地果真活了,这是要吃人啊。

“糟了,要变天了,得快些出去!”我说了一句,转身就要往回跑,然而这一回头才发现事情变得严重了。压根就看不见回路,如果说来的时候还能依稀看到远处的人影,那么现在恐怕就算有人站在我跟前我都认不出来,倒不是黑认不出来,而是烟雾太浓。人们常说能见度不足多少多少来形容雾大,但是现在依我看压根就没有能见度。

没有不要紧,只要我朝后跑,肯定能跑出去。我想的挺好,可是事实可没那么如意,因为我刚跑出几步,就被一个东西绊了一脚,头脑一蒙,“嘭”摔在了地上,膝盖上传来钻心的疼,感觉要断了一样。

我吃住疼一翻身坐了起来,回头一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地上竟然冒出一块石头来。奇怪,来得时候看没到有这么大块石头,半米高,像竖起的鸭蛋一样,少说也得有几百斤。我伸手一摸,冰冷冰冷的,而且更要命的是,现在这块石头正在慢慢往上长,不知道是不是长,就是感觉在往上升。

难道这就是三饼说的十二根石柱子?可是它们已经长出一次了,现在怎么会二次破土而出?现在也管不了了,这地下要出事,不能继续呆下去。

出奇的是刚跑几步,又被什么绊了一脚,我回身一摸,又是半米高的石头。我是从西面进来的,并且照距离上看,我距离中心还有一段距离,不可能进入那个十二根石柱围成的圈内。再者就算进入了,我一路向西跑去,也不可能连连碰到两根这样的柱子。我一下明白过来了,三饼这个王八蛋把我骗过来,就是要把我困在这里面,当成牲畜来活祭地邪!

我刚想到这里,就听到不远处有人说话了,但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一个人用训斥的口吻喝道,“你想干什么?回来!”

另一个人搭茬道,“我去宰了他,他把您养的黑灵弄死了,而且把我揍得这么惨,不宰他难消我心头之恨!”

前面的那个声音我没听出来是谁,不过可以很容易猜到是头伏,因为后面这个声音我识得,正是刘赫。而刘赫管他叫师父,这关系就一目了然了,这人无疑便是头伏了。

“不要叫我师父,我不会收你的。”头伏又呵斥一声,“像你这么蠢得人,我还是第一次遇到,想当我的徒弟不可能。”

“师父,你怎么这么说我,好歹我大老远跟过来就是想帮你做点事,你还训斥我……”刘赫不依不饶,听起来有点撒娇的意思。

“闭嘴!笨也就罢了,还自以为是,不听话。”

“我哪有不听话?”

“还犟嘴,谁让你去跟踪孙先生的?谁让你私自对宋云帆下手的?你以为孙先生不知道,幸亏人家不计较,否则就你这条小命早不知丢到哪个垃圾桶了?”说到这里,头伏顿了一下,好像又想到什么似的,继续训道,“也幸亏你没要了宋云帆的命,他上应天星,位在分野判书,你要是害了他的性命,必受天谴,到时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