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阳光,和熙普照。

北风不大,但却凛烈奇寒。

败落的崔府,枯叶打着旋儿,在寒风轻轻飞舞,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金黄。

“不必了。天平即便为难家父,家父也不惧,别忘了,家父是天花教主,即便有难,闯出京城也不是什么难事。放心吧,大将军,民女替你分忧,抓几只老鼠来烤肉吃。”何芳霞闻言,心头又一阵感动,却也不惧,又俏皮几句,好让石剑放心。

“哈哈……嘶……”

罗中宝笑出声来。

公孙文急捂他嘴巴,生动惊动隔墙高官府邸中人。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何姑娘,谢谢你!”石剑好感动,再向何芳霞拱手一辑,眼神满含感激之情。

“臭迂酸,别吟诗了,姑奶奶听得好烦啊。”何芳霞脸一红,转身抓老鼠去了。

红杏、绿杏轻轻拆卸桌椅,生起一堆火来。

罗中宝用弯刀拨开那些残叶,扫出一片干净地来。

六人在假山下席地而坐,围着篝火,用刀剑削鼠皮,倒也烤出香肉来。

寒冬来临,北风呼啸。

雪花染白夜色,冷气袭人。

何府里灯火通明,天花教徒守卫森严。

何浩林立在爱女阁楼闺房前,看着雪花飘零而下,担心与思念混杂在心头,生怕爱女有什么不测。毕竟,这是京城,而钟万强与天平上人,皆是心狠手辣。

虽然天平、钟万强等人不再来骚扰他。

但是,半个多月过去了,不仅石剑无踪无影,何芳霞也无踪影,他如何不担心?

“霞儿,你在哪里?你出京了吗?天寒地冰,你在哪里御寒?”何浩林心里默默念叨爱女,甚怕她出事。

“唉……女大不中留……”严振东走了过来,喃喃自语,却是提醒何浩林小心。

“奶奶的,这死石魔……真是名副其实的小**魔……不……这……”何浩林心思被触动,不由破口大骂。

他忽然想起爱女与石剑在一起,自己骂石剑为**魔,岂不是将爱女牵涉进去?

他一时间又语无伦次,不知所措。

他狠狠地瞪了严振东一眼。

他对爱女好,但对部属却是阴森狠辣。

严振东吓了一跳,连忙住嘴,乖乖闪开。

“报……皇上传教主到宫中议事……”一名弟子忽忽急匆匆地跑上阁楼,神色惶恐地禀报情况。

“什么?”何浩林一惊,急拉严振东快步下楼,却见郑少辉独自在厅堂喝酒,醉眼迷离,喃喃自语,吐词不清。

“来人,扶他进去歇会。”何浩林知他是因为何芳霞半月不归所致,同情他暗恋爱女,暗暗叹了口气,吩咐弟子扶郑少辉进去。

他随后与严振东策马进宫。

雪中夹雨,寒冷异常。

石剑等人在崔府里呆了半月,早已通体汗臭,衣衫脏乱,实在熬不下去了,便趁夜色,移居何府。

“石将军,你为何还不离京呀?”何丛又见石剑来府,吓得通体发抖,双腿发软,生怕惹火烧身。

在寒冷的冬日,他竟然还吓出汗来。

“哎呀,小侄想念何大人呀,舍不得走啊。”石剑一把抱起何丛,调侃起来。

何丛瘦小,给他抱着,就象抱一个小孩那样。

“哈哈哈……”

何芳霞也是忍俊不禁,感觉石剑好可爱。

何丛又惊又怕又无奈,又不敢公然驱逐石剑,只好关紧门户,听之任之。因为,这处宅子,是石剑赠予他的。

他能做到户部侍郎,也是因为石剑当年不断提携他。

“大伙轮流去后厨里沐浴一番,太臭了。”石剑道罢,自己先去沐浴了。好在他昔日的家并没被查抄,还有他很多衣服在房子里,而何丛懒散,也从没查翻。

石剑等人生火烧水沐浴,弄至大半夜,各自寻房安歇。

宅子浩大,房子多的是。

他们又知何丛胆小如鼠,必不敢告密,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何丛拥着何芬、何艳而睡,却整夜担惊受怕,双目熬得通红,当天带回了朱由检欲处决袁崇焕、寇振海、慕容胜的消息。

“什么?”石剑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没想到寇振海与慕容胜真的入狱了。

何芳霞、罗中宝、公孙文等人也是目瞪口呆。

漫天雪舞,北风送寒。

庭院里的梅花,迎风俏立,含苞欲放,娇艳动人,花香四溢。

“石将军应该清楚,去年此时,皇太极亲率十万大军绕道蒙古,围攻京城。袁崇焕得知敌兵已经越过蓟州向西进发时,只是率兵跟蹑,赶到河西,率部于次日晚抵达广渠门外,抵挡金兵。”何丛反问石剑一句,又分析情况。

“唉……”罗中宝想起自己随石剑护卫京城,差点战死,而今日又落得如此下场,不由仰天而叹。

“唉……按情形,袁大人应将来犯之敌阻挡在蓟州至通州一线,确保京城安全。他错在只是率兵跟蹑。历来朝臣对手握兵权者都是猜忌多。”石剑深谙兵法,闻言感叹,知道袁崇焕必死无疑。他想想自己的下场也如袁崇焕差不多,只是自己敢于出逃,而袁崇焕终是文人,不敢逃走。

“唉!大明江山危矣!”石剑纵然无可能为明廷服务,却也心系江山社稷,忧国忧民,忧心忡忡。

他内心幽幽长叹,甚是难过。

“砰……”罗中宝从椅子上滑倒在地。

辽东主帅接二连三落马,将士寒心。

罗中宝先后跟随过袁崇焕与石剑抗金,想到这两位主帅都是悲凉下场,甚是疼心。

公孙文急扶他起来。

“最重要的是袁崇焕之前擅杀毛文龙,导致皮岛将领大举哗变,致使前线态势一发不可收拾。而寇振海、慕容胜奉命议和,遭朝臣弹赅,故此下狱。”何丛接着又述说另一原因。

“砰……”石剑一惊而起,因惊而晕,立足不稳,侧倒在茶几上,撞倒了茶水。

“咱们当年为给毛文龙送银粮,死了多少将士呀?”罗中宝差点哭出声来,回想当年那场血战,那个可爱的小姑娘谭楚清还因此殉难,阵阵疼痛袭击心头。

“毛文龙纵然有千般不该,也不应致死呀!皮岛可是战略要地,可扰金兵后方。”石剑心头一阵疼痛,声音低沉,一串泪水滑落下来,甚是为毛文龙之死而痛惜。

“大哥,算了,你已不是统兵将帅,狗皇帝又恨你要死,把这些事情忘了吧?”何芳霞与石剑朝夕相处十余天,又换回亲切口吻,扶稳石剑,为他拭泪。

石剑无语坐下。

罗中宝默默流泪,哽咽难言。

“少主,咱们去救寇振海吧?唉……”公孙文想起寇振海是石飞红所爱,急忙提醒石剑,但看他正自心痛,又说不下去。

堂厅一时沉寞。

“开饭了……”何艳此时来招呼众人吃饭。

“大哥,先吃饭吧。”何芳霞扶起石剑,走向后厨。

“今晚劫狱,我与宝弟引开天平等人,相信他们肯定在刑部大牢,相信他们也想借机将咱们一网打尽。我与宝弟与他们大战,公孙叔父、何家妹子进去救人。”石剑狼吞虎咽,匆匆吃完,道出心中所想。

“大哥,你最危险,一切小心。”何芳霞闻石剑称她妹子,心头甜盈盈的,但又甚为他担心。

夜幕降临,雪止雨停,寒风仍在刮。

“何大人,伴君如伴虎,能及时告老还乡最好。您老当年容留小侄留府避难,滴水之恩,小侄永不敢忘。今晚一别,小侄不再来打扰,盼你身体康健,晚年幸福。”石剑不想多谈险情,主意一定,便是行动。

他侧目而视,提醒何丛。

“是,将军慢走。”何丛闻得石剑要走,喜出望外,甚是高兴,佯装唯唯诺诺,连连点头躬身。

他本是官迷,心想诸玉凤在宫中为妃,自会替自己在皇上面前美言,自己平生所愿就是为官,不至尚书之位,哪能还乡?

石剑看他神情,知他在应付自己,叹了口气,再向他躬身一辑,率群雄飞身而去。

北风凛冽,天寒地冰,夜空惨淡幽暗。

石剑夜闹田府之事已过半个多月,街上已没十天前那么多兵马巡城了。他们借着屋顶上的白雪微光,奔至宣武大街刑部,便分头行动。

刑部大牢,内外皆是树木环抱,围墙高耸,墙头上布满了防止犯人越墙而逃的蒺藜。

果不出石剑所料。

天平、钟万强等人料定石剑并无出城,也必会来救寇振海,他们故意调开大街上的御林军,好让石剑顺利来狱,设下陷阱,以将其一网打尽。

石剑、罗中宝二人翻墙而入,双脚刚落地,天平等人领一队御林军便呼啦啦地围了上来。

御林军外围点起火把、灯笼,墙内灯火通明,衬着积雪,亮如白昼,伏兵张弓搭箭。

“石魔,爷们正等着你来受死啊。哈哈……果然来了……”钟万强的打狗竹棒断了,换成了铁棒,阴阳怪气地大笑,对着石剑迎面一棒,棒风凌厉,仿如巨树腰折,迎头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