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钩子也能开锁,师弟莫非异想天开?”当韩淮楚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蒯通,蒯通惊讶地说道。

这异想天开的事韩淮楚就要去做。这天他去铁匠铺里,取回按照他的图样打造的一串大小钩子,又到锁铺里买回一包裹的铜锁,就将自己关在房中,没日没夜地捣鼓起来。

而蒯通得了韩淮楚那锭金子,再不用餐风沐雨摆摊为人看相。就在长安郊外置办家业,准备做个寓公。

这一日,蒯通来到客栈告诉韩淮楚准备用来逃亡的马匹已经买好。一推开门,就见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韩淮楚倚在窗口,正在看大街上过往的行人。

“韩师弟,怎不练习开锁?”蒯通问道。

“已经练会,不用再练。”韩淮楚很干脆地回答道。

“是么?”蒯通还是有几分怀疑。

只见韩淮楚从床下拖出一包铜锁,随便挑了一个,用钩子在锁眼捣弄捣弄,然后用力一拉。就听“咣当”一声响,那锁就这么简单地开了。

蒯通看得大开眼界,问道:“这里的锁你皆能开么?”韩淮楚点点头。

“这些都是你练熟了的,不算数,我去买一把新锁来。”蒯通嘟嚷一句,掉头就跑出门外。

过不多时,蒯通拿着一把锁进来,往韩淮楚手上一塞。

韩淮楚微微一笑,还是拿着那钩子简单地在锁眼捣弄捣弄。“咣当”一声,那锁又开了。

蒯通大喜,说道:“韩师弟这开锁绝技,简直是神乎其技也。有你这串钩子,看来劫狱之时,开那牢门也不用钥匙了。”

韩淮楚笑道:“谬赞谬赞。”

“明日那齐午梁恢就会去酒庄买酒。咱们就在明天动手。”蒯通兴冲冲道。

※※※

下药十分顺利。在蒯通将两位狱卒的视线挡住下,韩淮楚将迷药下在酒坛中,两狱卒竟丝毫不查。

接着听那北狱中传来狱卒的畅饮之声。

等到半夜,那狱中除了狗吠就没有别的动静。显然药性发作,所有人都被放倒。

夜深人静,路上已无行人影踪,一个人影出现在北狱的院墙外。

韩淮楚拿出飞爪,正准备往墙上一掷,攀越那院墙。突然心中一凛。

一双眼睛就在街对面的窗户内注视着他。

“莫非是朝廷的密探,就等着我来上钩?这样岂不是功亏一篑。”韩淮楚急忙将飞爪一收,装作若无其事,往前方迈去。

夜幕下立着一道人影,足有九尺高的汉子那影子被月光拖得长长。就在前方路上等着韩淮楚。

韩淮楚一耸肩,转过身往来路回去。

只听“嗤”的一声响,似有剑气破空之声,那人追了上来,竟在背后出手。

“好家伙,说打就打!”韩淮楚是艺高人胆大,也不拔剑相隔,反手就挥出一掌,结成一道掌幕。

他以第九重真炁结成的掌幕就像实质一般凝厚,那剑如何能刺过。只听“噗”的一声,剑气破空之声立马销声匿迹。

韩淮楚一个转身,喝上一句:“阁下是谁,为何背后偷袭?”

话刚出口,韩淮楚望着那人一愣。

年近三十壮实如同铁塔的利豨就站在韩淮楚面前,一脸的泪水。

“是你,韩叔叔,果然是你!”利豨颤抖着语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小豨!竟然会是你!你怎会在这里?”韩淮楚又惊又喜,浑身抖颤,伸手就去搀利豨起来。

他心中顿时恍然,原来刚才利豨不是偷袭,而是诱自己出手查看自己武功路数。刚才自己用先天真炁拍出一掌,利豨立即认出了自己。

韩淮楚是看着利豨在楚汉烽火中长大的。那利豨离开齐国跟着利苍去衡山国时,还只有十三岁。今日竟然长成一个大小伙子。

“小豨奉家父之命,来寻访韩叔叔下落。知道盛万等人被关在北狱,料得韩叔叔必会来救。故一直在狱外等候。今日终于等到韩叔叔也。”利豨激动地说道。

“利苍兄怎知道韩某没死?”韩淮楚有点愕然。

“这是留侯寄给家父的,有此为证。”利豨手上捧出一柄飞刀。

韩淮楚认得出来,这是他自己的飞刀。

虽然时隔多年,他依稀记得在骊山时有一次张良向他讨要了一把飞刀去,说是要把玩把玩。韩淮楚心中奇怪,老情人沉迷于仙道之中,怎会有心情来把玩自己的飞刀?难得伊人开口,韩淮楚也未多问,随手就给了她一柄。哪知这飞刀张良寄给了利苍。

“留侯寄飞刀与你父亲,就是为了向他证明韩某没死?”韩淮楚脑袋有点发晕。

虽说张良与利苍关系密切,可也不能随便将自己隐姓埋名的事到处宣扬。好在那利苍与自己情深如兄弟一般,说给他无妨,若是泄露给别人那就要引起掀然大波了。

“英布逃亡吾衡山国,留侯托家父将他擒杀。又恐家父怨恨韩叔叔之死,不肯出手,故寄来飞刀释家父之恨。”只听利豨答道。

“好个良妹!这大汉的江山社稷她操了多少心,哪怕是幽居深谷也是为那刘邦呕心沥血。刘邦何幸能得一张良!”韩淮楚大为感触。

“利苍兄差你来找韩某,所为何事?”韩淮楚心情平静下来,问道。

利豨说道:“家父日来武功大进,想找一对手切磋,这天下习武者虽众,但如韩叔叔这般者却难逢。故而让小豨给韩淮楚带句话,请方便之时赴长沙一行。吾父子将以薄酒相待。”

韩淮楚哑然失笑。利苍那“浩然一指”十年前不是自己对手,如今想必差得更远。

为什么这么说呢?

韩淮楚将先天真炁练到极致,就是打开了武学最高殿堂的大门。而儒门的“浩然一指”是低于先天真炁的武学,再怎么苦练也达不到韩淮楚目前的境界。

“不知利苍兄武功有何突破,要找韩某印证?”韩淮楚漫不经心问道。

“浩然剑!”利豨并未露出丝毫惭愧,一本正经地说道。

“浩然剑?那是什么?”韩淮楚不解道。

只见利豨手指骈起,一屈一伸。嗤的一声响,一束剑气从他右手食指呼啸而出。

韩淮楚吃了一惊。这利豨竟能将指风凝成实质化为剑气,岂是那“浩然一指”能比?

“你刚才刺我的剑气,也是这般发出的么?”韩淮楚问道。

“正是!这是小豨与家父共同苦心研究自创的武功。小豨只能右手发出剑气,家父却能左右开弓。就等韩叔叔驾临长沙,斗个痛快。”利豨说道。

韩淮楚心中一阵激动。

那利苍是对手难觅曲高寡合,自己何尝又不是高处不胜寒。有利苍这个对手印证一下武功,那是生平何等快意之事!

一阵更声将韩淮楚惊醒。

那蒯通还备了马等在城外。与利豨说了这么一通,可别误了营救兄弟。

“利豨,韩叔叔要营救盛万他们呢。找你父亲比武之事,只能以后再说呢。”

“小豨也想救盛叔叔他们呢。韩叔叔可要小豨帮忙?”利豨自告奋勇道。

韩淮楚将手向街上一指:“你就站在这里替韩叔叔把风。”

※※※

掷出飞爪,攀墙,一刀毙狗,韩淮楚身手利落。

看见狱卒皆沉睡不起,韩淮楚不慌不忙从钩子打开挂在牢门上的锁。

狱中三名人犯——窦国、袁什、盛万、个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当韩淮楚乍然出现在被囚的黄河帮弟兄面前,三人又惊又喜,悲喜交加。

“大王,咱们不是在做梦吧。想不到你会来营救咱们,想不到有生之年还会见到大王。”生性豪迈的盛万,呜咽起来就像娘们一样。

“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大家快点剥去狱卒身上的衣服给自己套上,混出城去!”韩淮楚断然说道。

于是三人脱下囚服,换去衣服。然后一个接一个从监狱的大门走出,直奔那洛城门。

※※※

轱辘摇动,城墙根下狗洞的铁门缓缓升起。

利豨抬了一块砖,垫在那铁门下,依依不舍地说道:“韩叔叔,你这一去,不知何年能见到你也。”

“会有那么一天的。”韩淮楚向利豨挥挥手,笑着最后一个从狗洞钻进去。

※※※

城外的小树林,蒯通牵着四匹马早在候着。

“天可怜见,你们都被救了出来。”蒯通望着得救的盛万三人,欣喜地说道。

“换了这套干净衣服,骑着马快走!”蒯通又催促道。

“二师兄对师弟的大恩,将铭记五内!”扑通一声,韩淮楚双膝跪倒,热泪盈眶。

“快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我这无用的糟老头,怎经得起韩大将军一拜。”蒯通佝偻下腰,颤抖着将韩淮楚扶起,拿着那沾满鼻涕的袖子就往韩淮楚泪眼擦去,看着韩淮楚的目光就像自己的孩子一般慈爱。

※※※

辞别蒯通,且说四人扬鞭上路。刚走一刻,只听一阵急骤的马蹄声传来,一道火光在那长安城洛城门城头点起。

“追兵来也!咱们逃走之事怎这快被人发觉?”袁什变色喊道。

“你们速速往黄河而去,不要回头。过了黄河,直奔中都,到我庄上等我。这里我来断后!”韩淮楚凝神听了一下,毅然对三人说道。

“大王为小的们断后不会有事吧?”袁什担忧着问道。

“来者只五十骑兵,料来无妨。”韩淮楚自信地说道。

大王武功已到通玄境界,五十骑兵是算不了什么。于是三人放下心,与韩淮楚告别,疾向潼关而去。

韩淮楚将马一横,仗剑等在道上。

※※※

从洛城门急冲冲杀出一彪骑兵,个个手举火把。一将银铠白马,鞍上横一杆长枪,冲在最前。

这就是那吕族的精英——吕太后侄子辈吕更始。

也是那监狱突然变得静悄悄连一声狗叫都没有,引起了那帮伏兵的怀疑。派人进门一看,只见狱卒都沉睡不起,牢门大开,三位人犯早已不知去向。

伏兵大吃一惊,急忙去报城门校尉吕更始。一查之下,发现城门下狗洞大开。吕更始更不他想,立马就点起城门处的骑兵,追赶逃犯。

一出十里之外,火把映照下,忽见道上一汉子骑在马上,气度非凡,手中擎着一把剑,挡在前方。

吕更始老远望见那人一惊:“这身材,这年龄岂不是太后说的韩信!”急忙将马一勒。手一摆示意身后骑士停住。

“韩信没有死。死在钟室大殿的是一个替身。擒住他党羽,吾料韩信必来营救,关起城门来个瓮中捉鳖。”别人只以为吕太后在这北狱精心布局是为捉拿韩信余党,太后秘密交代给吕更始的,钓韩信这条大鱼才是真。

“果然是韩信救走了他的党羽。这厮竟这般大胆,救人之后竟还不逃!”

擒住韩信,去掉太后心腹之患无疑是大功一件。但是这韩信绝非他轻易能够擒拿。

十年前当吕更始刚刚出道,在那潼关道上伏击韩信就有他的一份。当时在高处看见那韩信飞得比箭还快,施展的轻身功夫是他平生仅见,叹为观止。

韩信是属于那种与项羽英布同一概念的绝世高手,对吕更始这种一流战将来说,只能是仰望的份。虽然看见那大鱼就在前方,动手的念头在吕更始脑袋里闪都不敢闪。

五十名骑兵是他急切间能招来追赶逃犯的人马,区区五十骑兵在这万夫不当的韩信面前只是一碟小菜。

但总不能就此收兵吧,好歹要盘问几句。

于是吕更始扯起嗓子,装模作样高声问道:“前方挡道的汉子,尔乃何人?”

韩淮楚嗤笑一声,高声答道:“吾就是你家太后设伏想要擒拿之人,人犯皆是某救走,小将军何必明知故问?”

只听吕更始身后一阵鼓噪。“那狂徒是谁啊?将军虎威面前这般无礼!”“这厮竟敢劫狱,将军还不快下令擒拿?”

部下的怂恿并不能壮吕更始的胆,毕竟小命送掉是大。

吕更始一拱手,向韩淮楚呼道:“阁下既然在此,小将也没那能耐将阁下收擒。阁下何不露上一手,叫小将的手下看个明白,知难而退。太后那边也好有个交代。”

韩淮楚闻言呵呵一笑:“小将军倒还有自知之明。也罢,某就给你一个交代。”

话一说完,瞬间只见韩淮楚右边衣袖胀大如柱。韩淮楚将袖子一抖,只听一声如龙吟狮吼的啸声响起,衣袖又瘪了下去。

道上一股涡流平地而生,落叶夹着黄沙被那涡流席卷而起,汇聚成一个大圆柱,拔起一树之高。

就在那涡流产生的同时,吕更始连同那五十骑士只觉胸口一阵窒息,鼻翼处空气悉被吸走。方圆十丈之内,竟变成了负压之场!

就在众人惊恐万分之中,韩淮楚抛下一声朗笑:“小将军请将我这故人的话带给吕太后,多行不义必自毙。吕氏一族,离灭族之祸不远也。”

马首一拔,韩淮楚说完掉头就走。剩下那吕更始与一干骑士,个个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