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他这样说我也就没在问了,这一路跑的接不上气,脑子里乱哄哄的,刚听他说出口没在意,后来仔细一想,觉得不对劲,不免心中一骇。当下摸着黑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来点上一根,又递给他一根,将火机凑到他跟前欲为其点上。他右手夹着烟,左手围着火,烟着了后狠狠的抽了起来。我假装抽着烟,手下悄悄的摸寻着他刚才坐下时放在身边的手电筒。当摸到后,我将其紧紧的攥在手上,然后弹掉还剩大半截的烟头,我举起手电凭借着黑暗中烟头亮起的一丝火红,照着他的脑门就是一下。“去你妈的。”我低吼一声,罢了,爬起来就跑。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那手电筒是铝合金的,刚才那一下我是用了全力的,想来也够他喝一壶的。

起先怕他追上来,我都没敢开灯,摸着黑扶着洞壁一路磕磕碰碰,直到拐了好几道弯后才打开手电。我是见道就走见弯就拐,毫无规律的又跑了老长一会,全身都湿透了,也不知道是跑出来的热汗还是惊出来的冷汗。突然脚下一空,顿时没了重心摔了下去,顷刻间大脑里是一片空白。

我踉跄着爬上岸,将背包也捞上来,手电筒脱了手定是沉到水底去了。我两手撑地跪在地上将刚才呛进去的水和先前吃的馒头全都吐了出来。甩了甩头发上的水心想这可真是菩萨保佑,若这下面是岩地、我现在肯定是交代在这里了。我将衣服脱下拧了拧水,霎时心头一酸、看来是出门没看王八盖子卜的挂走了背字,今个儿是跟这落汤鸡卯上劲儿了,才半会功夫,这都俩回了。

我一没火把二没电筒,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黑的让人喘不过来气。衣服也湿了,背包里面也进了水,想擦擦身上的水都找不着一块干布,这湿透了的衣服不穿冷、穿了更冷,我现在冻的是两腿直哆嗦、牙齿直打颤。思下想来眼下最迫切的是火,我现在必须想办法生起火来,否则非得冻死在这里。我想着便摸过上衣找出打火机,可那不争气的家伙进了点水就怎么也打不着了。我又去摸背包,我记得包里应该还有一盒火柴,虽然肯定也湿了水,但晾干了还是可以用的。摸到背包后我将其打开伸手进去翻找,刚翻了没几下,突然像触了电似的连忙将手抽回来。

那分明就不是我的包,包是干的、里面的东西也是干的。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我还是下意识的朝四周转了转头,身处这样一个无边的黑暗中,能让人产生是自己失明了的错觉。我定了定神又伸出手向别的地方摸去,果然在刚才那背包的边上摸到了我自己的包、一个湿漉漉的包。我伸进去翻找出火柴,用手摸了摸,还好、不算太湿。我将火柴盒打开,卯足了劲的吹气,以便加快风干的速度。

虽然只有半盏茶的功夫,却让人觉得犹如漫漫长夜般煎熬。我已经冷的有些虚脱了,感觉火柴还是有些潮湿,但我决定试一下,最关键是我已经不能再等了。我又从包里翻出一盒香烟,这烟还没拆封,外面的塑料封皮还在,所以里面是干的,我将烟全部倒出来,把烟盒摊开。然后小心翼翼的划着一根火柴。“谢天谢地,还真他妈点着了。”我大气都没敢喘,连忙将烟盒点燃烧了起来,虽然只是一小撮谈谈的火焰,但却像一把利刃一般撕开黑暗,身体在极限状态下,感官会异常的敏感,如此微弱的火苗却也能让我感到丝丝的暖意。

我眯着眼睛努力抗拒着长时间的黑暗所带来的不适应,借着微弱的火光,将那个干的包一把拽过来,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全倒了出来。看来还没背到家,里面竟然有一本笔记本,我连忙扯下几张,将快燃烧完了的烟盒上的火又续了起来。这纸架不住烧,火苗窜个几下就没了,火势维系不住。我又将空的干背包也点燃烧了起来。

我借着稍稍大起来的火光打量了一下四周,我刚刚掉进去的是个挺大的水潭,最起码凭借火光的照射范围是看不见对岸的。身后是一条巨大的走廊,大概有十米左右的宽度,至于长度就不是目光所能及的了,就像一片漆黑的无尽深渊。火光照去,慢慢的就被黑暗给吞噬了。

就在背包整个的完全烧着,火势最旺的时候,我看见火光与黑暗交汇的地方,走廊中隐隐似乎有几个人头隐藏在黑暗中,那是火光所能及的边缘,光线太弱实在看不清楚。随即火势一弱,人影又慢慢的消失在黑暗里。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我连忙抄起匕首横在胸前,像是强迫自己给自己壮胆一样呵道:“什么人,有种给老子出来,别在那吓唬人。”

过了许久,一点动静也没有,背包也快要燃烧殆尽了。火势是越来越弱,被火光撑起的光圈也在不断的向中心收缩,像是一场光明与黑暗的战争,光明已然兵败如山倒正在节节败退。又过了一会我拿着匕首的手抖的跟鼓上蚤似的,我忽然发现一点都不觉得冷了,因为寒冷已经被恐惧完全取代了。话说这是人是鬼大家出来练练,真要是技不如人我也就死了心了,可这样一不出声二不露面三不动手的僵持着,着实让人觉得比死还难受。

眼见火快要灭了,我又扯下几张纸添了上去,就在这当口,从干背包中倒在地上的一推东西中,一个物件突然抓住我眼角的余光迅速钻入我的眼中。我顿时只觉得犹如沙漠中觅得了水源、小河旁掏到了金沙。那是一个小小的手电筒,只有巴掌大小,我将开关一推心下一喜“还真他妈亮了。”虽说电力有些不足,光线显得暗淡,但这对我来说已经犹如得了十万雄兵助阵一般的令人振奋。

两边是光秃秃的洞壁、后面是硕大的水潭,眼下只有走廊这一条道可以走。当人孤身一人身处绝对劣势的时候,会迸发出连自己都害怕的胆量。“你们不来找我,那我就去会会你们,是活人咱就练练手里的刀子,是死人就给爷让开别挡道,是鬼那就叫你们尝尝这三宝血的威力。”想到这我一咬牙把心一横,裹有三宝血的辟邪琥珀挂在胸前,左手打着手电、右手提着匕首,朝着黑暗中的走廊一步步的袭去。

当行至不远处,手电光照去,我发现那几个人就跟个木桩似的杵在那一动不动。直到走到跟前手电光一照,立马心下释然。那玩意儿既不是人也不是鬼,而是几颗小树,这小树个头虽矮、只有一人高,但是树干却有参天大树一般粗大。树干上面没发一条枝干、没生一片树叶,从上到下只有褶皱的犹如折扇只开一半似的老树皮包裹其间,树干顶部挂有一个圆鼓鼓的东西,有西瓜大小、呈枯黄色,整个树看起来就像是一棵迷你版的椰子树,火光摇曳、从远处看来,确实有几分人样。

我又继续深入的朝里走了一段,发现越往里走这种小树越多,有些应该是还在生长阶段的,高度只到人的膝盖,最主要是只有胳膊粗。我用匕首带锯齿的那边狠劲儿的锯,没一会功夫就收集了十来根小树杆。“这下可有的柴火烧了。”心下想来,便折返回水潭边。

我用匕首削了一大推木屑,然后用纸生起火,将几根小树干架在火上,不断的往火里添木屑,没一会总算是生起了火堆来。不仅周围亮敞了,我这心情也一下子亮堂了许多。坐在火边烤着,身子很快就暖和了,我点上一根烟抽了起来。先前都是紧张兮兮的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这笔记本里画的全是图,足足有几十张,这还不包括被我撕下来烧掉的。我简单翻了翻,看不出来画的是什么玩意儿,横七竖八的看着人眼花。

我又查看了一下地上的东西,几个牛肉罐头、十几包压缩饼干、一小捆登山绳、一卷强力胶带、还有一个钱包。我将罐头打开尝了一口,应该还没变味,放在火上烤着准备等下热了再吃。然后拿起钱包打开来翻了翻,里面除了几张发了霉的百元大钞和一些票据凭证之类的纸条以外,没有任何可以让我确定主人身份的东西。相片夹里倒是有一张照片,是一个陌生男人搂着一个女人,站在一个商场门前拍的。就在我将钱包盖上的一刹那,照片中有个身影犹如一道雷电般的劈进我的眼中,我连忙又将其打开,迎着火光仔细一瞧,顿时傻了眼。

第十章 兄弟重逢

“小辰子……小辰子。”

不知是从哪发出来的声音,周遭死一般的寂静,这声音虽是细微至极,刺入耳中却也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我环顾四周,努力的在昏黄的火光下寻找着声音的出处。“上面。”又是一声细语,我打开手电抬头一看,头顶黑漆漆的窟窿边似乎有个人头。距离有些远,着实看不清面目。

“别急,俺这就放绳子下来救你。”听声音应该是大岁。

“等等……”我想了想朝那人头问道:“你前年去东北下地,是谁花钱雇的你?”

“胡九二、胡老板啊。”

“云南那一次,又是跟谁去的?”我又问道。

“你这是怎么了,才一会功夫没见,怎么如此缅怀你太岁哥当年的事迹啊!”那人头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

我脸色一沉:“快回答。”

“一个姓吴的老板,叫吴正。”他有些不耐烦了。

“太岁哥,真的是你啊!”我一下子蹦起来,落单的小鸟重新找到了伴,不免让人有些激动。罢了,只见一根绳子从窟窿顺下来,掉在不远处的水面上。我刚才问他的,是他在飞机上跟我说的事。现在确认了他的身份,一直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松了下来。我用一根稍长些的小树杆,将漂过来的绳头勾上来。然后将地上的东西悉数塞进背包里,把绳子在腰间一系,便向上爬去。

窟窿离水面大概有三层楼左右的高度,我在下面爬,大岁在上面拉,好在我身材还算标准,他拉的并不吃力。就在快到窟窿口的时候,大岁突然停住了,将一根手指放在嘴唇上,让我别出声。我抓紧绳子悬在半空,只见他朝身后看了看,突然就松了手。身子猛的往下一坠,我连喊一声的功夫都没有,连人带绳又掉进了水里。

我挣扎着刚钻出水面,一口气还没缓过来,身边又是一朵水花炸开。溅起来的水帘劈头盖脸,随即脚下一沉,整个身子又没入了水中。岸边还在燃烧的火光,根本无法穿透水面,让人如坠黑色的墨水池里一般。我只感觉有个人从背后死死的抱住我,极力的想阻止我向水面挣扎,我能感觉到水面离我越来越远。

“撞上水鬼了?”我混乱的大脑中,突然闪过一丝这样的念头。

后脑勺的头发被人一把揪住,使劲的往下扯,我只得仰起头以减轻头皮传来的疼痛,冰冷的潭水犹如寒针般刺进我的眼中。在恍惚中,我隐隐看见水面上闪现着无数的小红点,发出鬼魅一样的红光,数量之多几乎覆盖了整个目光所能及的水面。

我双手不断锤击着潭水,肺部的压力越来越大,无法言语的绝望也随之高涨。就在身体里残存的最后一丝氧气也消耗殆尽的时候。紧闭的双唇像是被从口腔内部爆破了一样,一下子就炸开了。潭水犹如千里决堤一般的灌入口中,胸腔被水侵入的痛苦超出了我能想象的极限。像是终于松开了滚烫的山芋,我黯然的垂下双手放弃了挣扎,任凭身体摇曳在柔软的水中。就在最后的迷离之际,浑浊不堪的画面中,水面上的红点,就像是一小团、一小团的鬼火,升空、飘走、消失,于此同时也伴随着我最后一丝意识从身体里的漂离。

我感觉魂魄在空中飘**、游曳,美丽的蝴蝶伴随着左右,然后经过漫长的旅途,终于尘埃落定。

一股强烈的气流像锥子一样扎进我的胸腔。我睁开眼睛,突然体内一股翻腾之势如排山倒海般袭来,身子一弓,哗哗的水柱便从口中喷涌而出。

“算你小子命大。”有人一边拍着我的后背一边说道。我扭头一看,原来是大岁。

我浑身无力的瘫软在地上,三魂早已丢了两魂半。大脑因为缺氧造成的头晕目眩,久久不能平复。

刚才在水里困住我的并不是什么水鬼,而是大岁。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则是因为水面上的红点。

“你为了躲避那些红点,差点溺死我!”我有些愤恨的说道。

他点着一根烟扔给我。“那是因为你不知道那些红点的可怕。”

我捡起烟坐了起来。“那些到底是什么东西?”

“魔角蝙蝠。”我看见他眼角抽搐了一下,好似只是说出这四个字,就已经足够让人恐惧。

“魔角蝙蝠?”我重复了一句。

“那是一种头上长有一对露角的蝙蝠,因为其角长的短而粗、青面獠牙,跟神话传说中的恶魔造型极为相似,所以称之为魔角蝙蝠,古人也称其为:鬼角蝠。你看见的那些红点,就是它们的眼睛,那是一种可以发出火红色光芒的眼睛。”

他最后吸了一口烟屁股,将烟头弹出去老远,然后又点上一根。“它们的唾液中有剧毒,只要被咬上一口,立马全身麻痹、动弹不得。它们会成群结队的啃食你的皮肉,噎着了就喝几口血再接着吃,老子吃饱了让儿子,然后再到孙子,一波接一波,直到你只剩下一堆白骨了,还有可能被几只口味重的吸干骨髓。”他往口中灌了一大口酒。“在它们享用你的时候,除了手脚不能动以外,你其他什么感觉意识都有,它们只吃活人,从来不吃断了气的死人。”

我背后倒抽了一口凉气,心下骇然。想来溺死不过是一瞬间,若是被这魔角蝙蝠干上了,剥皮抽筋犹如千刀万剐。横竖都是死,确实不如溺水来得痛快。

大岁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拿出几个侵了水的馒头放在火上烤。“饿了,一会馒头烤好了,吃馒头。那牛肉罐头,俺全扔水里去了。”

“你疯了吧!”我叫起来。“我尝过了,那些都还没变味,有肉你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