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看着远处阴森森的松柏林和李大仙的背影,虎头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大岁寻着气味在前边开路,我和虎头紧随其后,虎头边走边用红布条系在树枝上,插在地上留记号。天色暗沉、山雨欲来,我们脚下不免赶的急了些,教授上了年纪跟在后头着实有些吃紧,但为了不掉队、不拖大家的后腿,还是咬牙坚持着。

当行至一处山谷,谷中枝繁叶茂、藤蔓遍野,因为天色阴沉更加显得阴森潮湿。刚进谷口百来米远,脚下盘根错节,大岁在前边突然停了下来,我见状上前问道:“怎么了?”

“气味没了。”只见他眉头紧锁。“谷口有味明明朝向谷中,可进来后却一路寻不到味了。”

“会不会是奎五他们根本就没进谷,贴着外围山脚绕着走的?”跟上来的虎头问道。

“不会,看这奎五一路的行迹,几乎没绕一丁点弯路,应是对此地地形非常熟悉。若是不穿这山谷,他定是老早就岔条斜线直奔山脚绕道了,又怎会到了谷口才拐弯。”大岁抽了抽鼻子接着说道:“再者说了,谷口两边俺也没寻到气味。”

“你们看这是什么?”原来我们仨儿在这商量话,教授难得机会想坐下歇歇脚,可不想被什么东西挌了屁股。我们凑上去一瞧,不免都背后生起一丝寒意。那挌着教授屁股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两枚子弹壳。虎头接过来瞧了瞧霎时脸色有些难堪的说道:“这不是捕猎人用的猎枪,是手枪、五四式手枪。”

大岁拿起一枚送到鼻子跟前嗅了嗅。“新的,还有些残留的火药味,出膛时间绝不会超过十二个小时。”

就在我们琢磨弹壳这当口,远处深谷中突然响起一声怪叫,那叫声撕心扯肺的,叫人听了是不寒而栗。教授本能的身子一矮骇然道:“这……这是什么东西在叫啊。”

“谁他妈知道。”说罢,大岁卸下背包一个猴跳抱在一颗大树上,蹭蹭蹭的几下就爬到了树顶,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般畅顺自如。我小时候在村里,那爬树的能耐,也算是冠绝一方无人能比。可大岁这几下露的,真叫人自叹不如。只见他猫在顶端的枝干上朝远处眺望,不一会下来说道:“看不见是什么玩意儿,风吹树摇的并没有什么大动静。”他弯腰从背包中掏出酒瓶子灌了几口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逗儿爷到哪了,哎!每逢危难倍思逗儿啊。”

“别在这逗儿了,我看我们还是退回去,走山脚下绕吧,这山谷阴森阴气的,着实让人有些不安哪。”教授刚说完,天空一道闪雷劈下,电闪雷鸣轰隆隆的响彻山谷,雷声在这谷中是滚滚回**、久久不绝于耳。紧接着雨水倾盆而下、势如破竹,这山雨是说来就来、毫无前奏可言,打在人身上噼里啪啦的都有些吃痛。虎头赶紧卸下背包拿出雨披分给大家,我接过来手忙脚乱的胡乱套在身上,就这弹指间的功夫,衣服已经湿了个透心凉。虽说不是寒冬腊月,但这秋风瑟瑟的,几个人都跟落汤鸡似的围在一颗大树下打着颤。

“得找个地方躲躲啊,这雨太猛了,一时半会也停不了。”教授大声的喊到。虽是近在咫尺,但这雨声太大,打在树干枝叶上就跟放鞭炮似的,不把嗓门开足了,别人根本听不到。

虎头抡起众人的背包往身上一挎用手一指喊道:“那有个山洞,你们两扶着点教授。”说罢,便一头扎进雨里。我朝虎头跑向的山坡一瞧,那哪能算是山洞啊,口径也太小了,七八来岁的小孩站里面,估计也直不起来身子。不过就算弓着腰在里面猫着,也总比在外面淋雨强。这雨水一泡、泥土湿滑,我和大岁扶着教授三人是一路跌跌撞撞的跑过去,雨水顺脸而下甚是汹涌,根本都睁不开眼。到了山坡底,虎头早已爬上了山洞,扔下一根绳子来接应我们。

就在我们牵着绳子刚爬进洞的当口,又是一声怪叫穿透哗啦啦的雨声刺进我们的耳中,使得原本就湿透了的身子,寒意更甚。然而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伴随这声怪叫,整个山谷都为之一震,远处深谷中树倒猢狲散似的动静特别大。

我们赶紧翻身进到洞里,这才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朝里爬个十来米,空间一下大了起来,比我在红升堂的宿舍还大,只是洞口太小光线有限,整个洞里黑漆漆的,再往里瞧,黑的就像没有尽头一样、深不见底。大岁从洞外折了点树枝回来,甩了甩水,用匕首削了外面一层皮,喷了点他自酿的烈酒,总算是生起了个火堆。大家各自脱了衣服支在火边烘着,取出馒头干粮水吃了起来。

大岁一边往嘴里塞着火烤馒头,一边对虎头说道:“那女人什么时候到,俺家逗儿爷该急坏了,再说了、装备全在她那,这手里没有顶用的家伙事儿,遇上点麻烦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他往嘴里灌了口酒接着说道:“刚才你也看到了,奎五带的那帮人手里有枪,还有这山里那不知什么玩意儿的东西在那乱叫,俺们现在的处境实在是够糟糕的了。”

“原计划是今天下午我们应该到达羽化坡,找到东西后、原地待命,等明天那女人一到,再一起前往遗址。”虎头说着一脸焦虑不安的叹了一口气:“哎!被奎地那小毛孩给耽搁了,现在又下起了漂泊大雨,估计东西也早被人给捷足先登了。”

“哎,你们说下这么大的雨,我们好歹还有这山洞可以栖身,也不知道那李大仙现在怎么样了。”教授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但愿他老人家会游泳。”大岁摇了摇头。“俺早说了,那里地势低,现在肯定是积水遍野、无处容身。”

我凑到大岁跟前低声问道:“刚才虎头说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在我们东家府上和你们一起的那位?”

“嗯,就是她。”

“那她是什么来路,你知道不知道?”

“谁?”大岁没回我的话,而是突然朝黑漆漆的洞里呵斥一声。罢了,抄起匕首、从火堆里抽了根柴火就往洞里跑去了。虎头让我留下陪教授把守洞口,也连忙追了过去。我从包里翻出匕首拿在手里攥着铁紧,打着手电照向黑压压的洞里问教授:“刚才黑暗中有人吗?”教授扔了手上还剩一小口的馒头,颤颤惊惊的答道:“好……好像是有个人影。”他这一说我顿时冷汗直冒,我原本还以为是大岁看花了眼在这大惊小怪的。“你真的看见了?”我又问道。教授顿了顿:“你看他俩这劲头,应该不是我看迷糊了眼吧,不过那……那人影的个头也太小了,跟个十来岁孩子似的。”

这时只听一声巨响、身后轰隆一震,瞬间洞里越发的漆黑了,我扭头一看大叫一声“不好”,慌忙用手电往洞口一照。教授顺着手电光一看,顿时也是惊骇的大叫道:“完了完了,洞口塌方了,这下可死定了。”我让教授先别着急,容我先去看看情况。我弓着腰打着手电猫到洞口,只见都是些枕头大小的碎石块堆在那里,把洞口堵得那叫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我试着推了推又用脚狠踹了几下,纹丝不动的。“怎么样,能弄开不?”教授在后面焦急的问我。我一边猫腰往回返一边说道:“不行,堵死了。”

“怎么回事?”大岁和虎头折返回来后两人齐声问道。

“洞口塌方了。”我说着拿起烘得差不多了的衣服穿上,大岁接过我手里的电筒便朝洞口猫去。

“你们刚才追上那人了吗?教授说那家伙个头只有十来岁的样子?”我朝虎头问道。

他朝洞口张望着回道:“没,这洞里面深的大发了,而且洞道纵横交错,我们怕迷了道儿,没敢深追。”他见大岁猫回来了连忙上前询问情况。

“没指望,完全堵死了。”大岁连连摇头,撮了撮手上的泥土突然眉头一弯。“不过,倒是有个意外发现。”

“这都啥时候了,你还在这卖关子,快说。”教授催促着。

大岁将手电光打向通往洞口的洞壁:“你们看,这洞道不是天然的,是人工挖掘的。”先前大家都没注意,现在大岁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这洞壁有明显的铲子印,一铲接着一铲像鱼鳞似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能挖进来,我们也可以挖出去?”教授问道。

大岁两手一摊:“没工兵铲怎么挖,徒手挖穿十来米,你当俺真是穿山甲!”

教授听到这,有些气急败坏的指着大岁质问道:“你说你小子还有点职业精神不,你个下地土夫,出门连个铲子你都不带,就光知道带酒啊你。”

大岁一听不乐意了反唇相讥:“你老人家遇到点情况,害怕得昏了头了吧,俺们可是做飞机来的,那东西能带上飞机吗?俺们这不是先头部队吗,东西不都在那女的手上,压往这边的吗。”

“行了,咱们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出去吧。”虎头插嘴打了圆场。大岁罢了又将手电光打向洞壁说道:“你们几个外行,都把眼睛给俺睁大了好好再看看。这铲子印尖头儿可都是朝外的,这洞不是从外往里挖的,而是从这洞里面往外面挖的。”

我定睛一看,确实如此,那尖头儿无一例外全都是朝着洞外去的。我回头看了一眼洞中那犹如深渊般的黑暗对大岁说道:“照这么说,应该还有别的地方能够进到这洞里来。”

“那你说呢,难道这山肚子里能生出人来?并且还能生出工兵铲来?”大岁说罢,众人一合计,眼下也没其他办法了。虽说大岁和教授刚才都看见有个矮小的人影在这洞里,这荒山野岭的黑山洞里冒出来个人影着实让人有些瘆的慌。但我们在这待着也不是办法,就算是食物和水还能顶上几天,这火堆可坚持不了一会会了,火堆一灭两眼一摸黑,你待这洞里干啥,这荒山野岭的指望谁来救你呢。琢磨来琢磨去也只能硬着头皮往洞里继续深入,看能不能寻到其他出口。大岁从包里拿出一件大褂撕成几半,裹在树枝上做了几个简易的火把,点着一个交给我,剩下的插在背包里收了起来。然后自己打着手电在前边引路,我和教授走中间,虎头打着手电在后面殿后,各自将匕首攥在手里,以一字队形朝洞里开拔。

第九章 落单小鸟

我举着火把跟在大岁后面刚走了十来米就看见一岔道,比我们现在走的要狭窄一些。据大岁说,我们现在走的应该是主洞道,两边岔道是纵横交错数不胜数,他让我每过一个岔道口就用匕首在洞壁上刻下记号。大概十几分钟后,这所谓的主洞道是时而狭窄时而宽敞,一会往左弯一会又往右弯的,要不是大岁手里的指南针,一行人估计早不知天南地北的迷了方向。

当又行至一个岔道口,我这边正在往洞壁上刻记号,大岁突然扭过头来问了我一句:“你知不知道你宝哥左手胳膊上的刀疤是怎么来的?”

“你砍的啊!”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我说你到底认不认识我宝哥,我宝哥哪条胳膊上有刀疤?”

他一笑,就在那一瞬间,我看见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神色。“是吗?那可能是俺记错了吧。”说罢他转过身去继续朝前走。不一会他将一支胳膊背到后面来,掌心朝着我晃了晃。我隐隐约约看见他的掌心有些黑点,便本能的将火把往前稍稍一探。这一探不要紧,犹如三九天里浇了一头凉水,着实惊得我从头凉到脚尾,感觉这黑压压的四周,气氛越发的诡异了。我定睛一看,他那掌心写着字。

“别声张,小心后面那两人,他们都不是本人。”

我心下骇然,背后犹如寒针刺骨一般,但我没敢往后看。我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装着若无其事的继续跟在大岁后面,只是脚下步子微微加快了些,好尽量拉开与身后教授之间的距离。虽说这大岁平时大话连篇没个正形,但是关键时刻却是胆大心细甚有作为,光凭闻风尝土识破奎地那一茬儿,已是让我对他刮目相看。此时看他这般说,我想一定有他的依据,绝不是空穴来风。现在想来他刚才平白无故问我宝哥刀疤的事,应该是在试探我。“也就是说,他一开始怀疑我们仨儿全被调包了。”我这越想心里越发毛,攥着匕首的手心里生的全是汗,只见他又将手掌背过来,我一瞅:“等会火把一灭,俺把手电关了,你只管跟着俺跑。”我看罢咳了一嗓子,算是回应他。当下瞟了一眼手里的火把,原来这家伙早有准备,这火把缠的布并不多,这会儿已经火势渐弱、撑不了多久了。

只一盏茶的功夫,我见火势摇摇欲灭,当下伸手朝大岁背后轻轻捅了一下,然后深吸一口气,手上猛的一摆熄了火把。大岁几乎是同时关了手电,洞里一下又暗了下来,只剩下走在最后面虎头手中的那一支手电,还在发着光与黑暗继续抗争。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拽起我的衣袖,疯了似的冲进黑暗中。他应该是凭着熄灯前的印象,准确无误的带我拐进了一条岔道中,然后开了手电,这岔道中又生出许多岔道。刚开始还能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他带着我是左拐右绕的连续跑了一柱香的时间,我们才停下来。

虽然是上气不接下气,但我还是强忍着呼吸的欲望,朝身后憋气聆听,确认没有脚步声追来后才松了口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开始贪婪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压低声音说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岁摆摆手,“先……先让我喘会气。”他关了手电也在我身边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