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闻简直不敢相信,纪清焰会说出这种话,他愣了会神,道:“挺大人了,怎么忽然开始恋爱脑了?”

“那之后你们怎么办?”苏闻一件件地陈述着,“我知道你不愿意跟叔叔去澳大利亚,想待在国内,都OK。但是你今年年底就研三了,不还是得回北京,我就假设你们俩不分手,也假设你研三没那么忙,那半年之后可就是异地恋了。之后呢,你要不要读博?”

纪清焰说:“应该会读吧,我还挺喜欢这个专业的。”

“对啊,你喜欢这个专业,你导师也挺喜欢你的,那博士是不是还得在人大念?那个时候你让他怎么办,跟着你回北京吗?”苏闻的声音渐渐提高了些,“他本科和研究生都在上海读的,更何况你之前也说了,他爸把他的户口从北京迁回老家了,万一他之后想直接留在上海工作呢,那到时候你怎么办?”

纪清焰想到高三那年的跨年夜,他和苏闻并肩躺在**望着灰蒙蒙的窗外,也是那天,他清清楚楚地开始意识自己对邱迟的喜欢:“苏闻,当初是你告诉我的,你说,趁能抓住的时候,做想做的事,爱想爱的人。”

苏闻站在露天的阳台上,看着多伦多如昼的夜景,轻声道:“但我们已经不是十八岁的时候了,火火。”

“大不了以后我去上海,我来找他。”

“你觉得他会同意吗?”苏闻叹了口气,“火火,我以前的时候总觉得你少年老成,但是长大之后,又觉得你是少年心性……你觉得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会让你放弃一切到上海找他吗?”

就像邱迟说的,他觉得自己配不上,所以才不敢看又不敢想。

等挂了电话之后,纪清焰摆弄着桌上的纸玫瑰,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在那之后,他很刻意地让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事,就像老话说的那样,车到山前必有路,他就不信这次还能再有什么阻碍他们的人出现。

从上大学之后他就没再收过父母的钱,纪天承管不住他,邱迟现在也一直是一个人在上海上学,他爸再怎么不讲理,也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把一个成年人从上海生拉硬拽地拖回河北去。

支教的时间并不长,一朝一夕争先恐后地推搡着往前走,很快就到了快要回去的时候。纪清焰这天还是下午的课,一个人在宿舍闲着没事做,就跟着周铭在楼道里四处看看。

没想到在一个教室里看见了邱迟,纪清焰抬头看了看班牌,又看了一眼时间,他这节课应该休息才对:“他这节不是没课吗?”

周铭点点头:“确实没有,这是临时加的。”

和之前的课堂风格不一样,教室里的小桌子被摆成半圆形围在教室,这节课刚上不久,纪清焰也没太看出来内容是什么。每个孩子手里都拿着各种颜色的皱纹纸,拿着小剪刀剪来剪去不知道是在鼓捣什么东西。

纪清焰皱了皱眉:“他怎么还教上手工了?”

周铭笑了笑:“不会,你等着看!他不会只带着学生做手工的。”

邱迟搬了个凳子坐在中间,给孩子演示着怎么折玫瑰花。他手上动作快,先是打了个样儿,然后一步一步地教这些孩子。

屋里也是七嘴八舌的,邱迟不怎么太管,但奇怪的是,这种七嘴八舌并不是小孩单纯的闹腾和难管,而是说的所有话都和课堂内容相关,只是过分活泼,所以屋里显得过于热闹一些。

纸玫瑰……和他刚来的时候收到的那朵很像。

纪清焰愣在原地,想到那天自己收到了一朵纸玫瑰,怪不得邱迟看到之后也丝毫不觉得奇怪,还开玩笑以后要给他送碎冰蓝。他是不是傻,为什么玫瑰不能亲手送给自己呢。

邱迟被一些过分活泼的孩子围在中间,也还是那么有耐心,笑着给学生把折错的步骤展开,然后按照正确的顺序一点点地解释着步骤。

白皙又灵活的指尖底下,渐渐开出一朵又一朵的玫瑰花。

邱迟调动课堂气氛的能力很强,或者说这可能不算一种能力,而是他本身就属于活跃的课堂,所以自然而然地就能让学生愿意跟着他走。

课堂内容从手工折纸引到现代诗诵读,最后,又带着学生尝试自己写。

周铭拿胳膊肘碰了纪清焰一下:“他讲课挺不错吧?刚才那个读诗音频是邱迟和戴晴一块儿想的,就是这次因为家里有事来不了的那个女生,文学院的。说是要带着山里的孩子一起读诗,所以做了很多课件还有音频什么的,应该是有其他学校也参与了,每两周一次,定期给学校那边传送内容。他们做半年多了,不然你以为老师为什么同意他研一就跟着来?”

“他没跟我说过。”

“我也是之前看见他录音频的时候才知道的,这个想法多好啊,我觉得以后就应该多搞点这种活动,学校想参与进来的人肯定特别多!”

纪清焰笑了一下,点点头:“他以前说过,想在学校做语文老师。”透过教室后面的小窗,纪清焰道,“他很合适。”

周铭欲言又止:“邱迟不能当老师,他……你不知道啊?”

“怎么了?”

“那算了,你要是不知道的话我就不说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事。”周铭说话的时候有点不自然,吞吞吐吐的。

纪清焰皱了皱眉,重复道,“不是什么好事?”他问周铭,“是什么意思?”

周铭见他一直追问,拗不过,小声告诉他:“当老师肯定要政审的。”

纪清焰知道当老师需要政审,很多公职人员都需要通过政审才能入职,但是邱迟总不可能政审不通过:“政审怎么可能过不了?他在学校也没被处分过啊。”

“政审也要看父母的……”

“父母?”

他妈妈是警察,因公殉职的。那只可能是他爸……纪清焰之前不是没问过邱迟,但邱迟一直没说,他被带走之后究竟经历了什么。

“周铭,你是不是知道,”他很执拗地问,声音带着颤抖,“你告诉我,是不是他爸?”

周铭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邱迟在教室里的声音:“匿名投票,喜欢哪篇呢,就按照编号,把小花放进对应的杯子里,得到小花数量最多的获胜。”

他让班里二十多个学生分成了五组,每组推荐一个同学的小诗,不计名字地朗诵出来,让班里其他同学投票。匿名是为了防止有小朋友在这种公开形式下得不到小花,产生内疚或者自我否定。

匿名收上来五篇小诗之后,他又选了几个举手的孩子来读。刚读到第四个孩子的诗,教室里突然一声闷响,纪清焰从教室后面看得格外清楚,有个小姑娘突然抽搐起来,不受控制地仰着摔在地上。

她旁边的孩子像是被吓到了,尖叫着喊道:“小琪!”

邱迟连忙站起来,招呼带着两道杠的班长:“班长,快去办公室叫其他老师!”

叫小琪的女孩子就是那天被男同学欺负的小姑娘,这时候看上去不太清醒,腿还不断地抽搐着。邱迟一只手掐着她的人中,然后掰开孩子紧闭的嘴,将自己的手腕放在她的上下两排牙齿中间,防止她咬到舌头。

纪清焰和周铭看到异常之后也赶紧进来,周铭看孩子的情况不好:“我去办公室找老师。”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邱迟甚至有些应付不来,“你帮我看着班里的学生……”

“我知道!”

周铭这时候重新跑过来,旁边跟着龙爪小学的年级组长,一个年轻的女老师:“先送孩子去医院吧!学校的车今天在,但是司机师傅没上班,你们谁能开车吗?”

周铭道:“我有驾照!但是好几年没开了。”

纪清焰说:“我开车吧,赶紧走!”

就这样,周铭被留在班里安抚孩子们的情绪,纪清焰拿了车钥匙,邱迟抱着孩子跟在后头,吕老师一路上一直在联系小姑娘的家长。

大概十来分钟之后,小女孩抽搐的情况渐渐平息下来,晕乎乎地靠在邱迟胳膊上,邱迟问吕老师:“联系上她家人了吗?”

吕老师的电话刚挂,说道:“她妈妈在外地工作,今年过年可能回不来,家里只有孩子姥姥,老人家岁数大了……还是先别让她过来了。”

邱迟点点头,拿纸擦了擦手腕上的血:“好,知道了……”

到了医院之后,按照常理先例行检查,吕老师陪着她。纪清焰以前从来没连续开两个多小时车,累得肩膀酸痛。邱迟站在他旁边,一言不发。

“你……你没事吧?”纪清焰感觉他的脸色格外差,白的像是样板房里刚刷的墙皮。

邱迟摇了摇头:“没事。”

等检查结果出来之后,大夫又问了一些具体情况,道:“应该是心理刺激引发的,放心吧,没大事。孩子要注意休息,家长平时多陪陪她,注意避免超负荷的剧烈运动,药要按时吃。”

邱迟把处方单接过来:“好,谢谢医生……”说完之后,他站起来,刚出诊室,原地晃了两晃,然后猛地倒在地上。

“邱迟!”纪清焰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把他扛起来扶到急诊。

大夫还是那天给他处理腿伤的那个,正听着收音机吃打卤面:“诶,你是不是前不久被蛇咬了的那个小伙子啊?”他指了指已经彻底昏过去的邱迟,“他也被蛇咬啦?”

纪清焰懒得跟他废话:“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昏倒的。”

“这个情况不能确定病因啊,”大夫把卤豁楞开,然后给他开了张验血的单子,“先去抽血吧。”

纪清焰心里气得发懵,但是在医院得听大夫的,只能扶着邱迟去抽血。

半个小时之后,纪清焰拿到了那张报告单。那些数值来不及细看,但是其中两个小字却明晃晃地刺眼:贫血。

邱迟贫血了,数值低的甚至有些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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