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 陈既清和叶缇又跨了一次年,还是像之前那样,四人和陈奶奶回苏城过新年。

陈京姝有点显怀了, 她孕吐反应比较大。

似乎有了个孩子,周钰白少了几分痞, 多了几分沉稳, 把陈京姝照顾得很好, 家和医院两头跑, 他也没说过一句累,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甜甜的苦。

陈京姝在家养胎也闲不下来, 偶尔接接画稿, 也很有乐趣。

罗年年遇到一位欣赏她风格并且懂她的老师, 时常和这位老师出去采风, 摄影技术提高了不少。

秦湘渐渐把重心转移到国内,这次年是在国内过的。

年前时叶缇参加了一次演奏会, 她和谢晟碰面,得知他和他女朋友求婚了, 过段时间找个好日子就结婚。

回苏城过年时撞见了顾川尧,他回家看看, 带着顾母的骨灰盒, 他的热度不似从前,但也还算不错。

每个人的生活似乎都步上正轨,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人生没有过不去的砍, 只要跨过去你就是成功的。

叶缇揪了揪肚子上的肉肉, 体重秤上的数字又变大了, 就连清晰的锁骨都不明显了, 让人发愁。

她发现陈既清是真的想把她养胖。

陈既清在厨房做午饭, 她胖了,心情很不爽,跑进厨房捣乱。

男人抓住她作乱的手,“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明知故问。”叶缇幽怨道。

“?”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先认错总归是没错的。

“我错了。”他一点都没犹豫。

“错哪了?”蹬鼻子上脸在叶缇身上演绎得淋漓尽致。

“不知道。”

“……”

“我变胖了啊啊啊,又胖了!!!”她有些头大地扯了扯头发,“再过几年我岂不是真变成猪了?”

“猪挺好的。”

“?”

“能吃能睡没烦恼。”

“……滚。”

现在刚过完年没多久,家家户户还贴着春联挂着灯笼,年味还没散去,残留着其乐融融。

在大部分人熟睡的深夜,清溪市发生7级地震,波及范围很广。

早上一睁眼就看到这则消息,叶缇本来还有点困,瞌睡一下就没了,陈既清在厨房做早饭,她急忙跑过去。

“陈既清,我们去捐款。”叶缇把手机举在男人面前。

男人草草看了一眼,明白发生什么事,点头应下,“好。”

微博热搜全是关于清溪市地震的,国家领导人已经前去当地,各地群众都发来慰问。

【天,我姐姐就在清溪市上大学,打了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接,她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

【怎么办,联系不上父母,真的很担心。】

【你们一定都要好好的!坚持到救援队来!】

【注意安全,一切平安!】

【大家往高处跑,一定要带件红色衣服什么的,比较显眼!】

【……】

叶缇从小受到叶父的影响,见情况这么糟糕,她是坐不住的,不让她做点什么她的心安定不下来。

陈既清看出她所想,说了一句她最想说的话,“我们去清溪。”

叶缇一愣,然后用力点头应下,“好。”

通向清溪的铁路已经暂停使用,他们是开车去的,走的高速。

清溪的情况比新闻报道上的还要可怕。

地震过后是一场大暴雨,大暴雨一连下了数天,各大中小型水库蓄水量达到极限,最后不堪重负,水库被冲毁,挤压在城市里的雨水也排不出去。

如注的大雨从天而降,一天降水量高达一千多毫米,短短数小时,房屋冲走的冲走,淹没的淹没,走到哪都是混杂着泥土的洪水。

颗粒般的雨珠砸的人们根本睁不开眼睛,哭喊声、惊恐声在暴雨中如同消失一般。

远处滑过来几艘游艇,救援队的人来了。

所有人惶恐不安,他们都想活不想死,面对求生的机会谁也不想放弃,在死亡前大家都很自私,无止无休的推搡和谩骂。

最前面一艘有人拿着喇叭大喊:“不要着急,大家都有救!我们一定把你们全部救出去!”

除去搜救游艇,还有人形桥。

他们大部分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年,他们用自己的身躯铸造了一座最坚毅最牢固的桥。

不管什么时候,中国军人总是冲在最前面,他们是人民子弟兵,是最值得敬佩的人。

不分昼夜解救被困群众和运送物资,腿长时间泡在水里,都已经发白发烂。

多坚持一会,就能多救一个人。

所有人脑子里都只剩下这句话,这句话支撑着他们疲惫的身躯,充满力量。

他们靠双腿和时间赛跑,靠双手争取生的机会。

普通人的挺身而出,各地力量的支援,这是中国人团结的样子,

每一个瞬间都值得铭记。

有大家才有小家。

陈既清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人物。

在这一刻,看着这些奋斗在前线的人,他是极其微不足道的。

叶缇不想站在一边干看着,她也想为人们做点什么。

但她知道不能乱插手,因为每一部分都有每一部分的速度和效率,一旦有外来因素会被干扰,简单来说就是帮倒忙。

她快速扫了一圈周围,决定去医疗救援团队那边做最简单的包扎。

陈既清拉住她,从旁边找了一顶安全帽,给她戴上,“保护好自己。”

“嗯。”

“我去那边。”陈既清指了指搬运物资的地方,“有事就来找我。”

“我知道了。”

两人找到自己要做的事,很快行动起来。

地震和洪水双重攻击下,人们走散的走散,大部分是一个人,只有少数人是认识的,依偎在一起。

在这种随时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没有心情去认识别人,周围全是陌生人,只能一个人缩在角落。

人类是群居动物,比起独自一人,更多的是结伴而行。

这时候,他们都盼着出现一个认识或熟悉的人,好缓解心头的害怕。

陈既清就是那个人。

他出现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到他身上,无数双眼睛看向他。

陈既清给他们发水发食物,一个细小的举动都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发完物资,他找到一个扩音器。

“你们好,我是陈既清,请不要担心,这段时间我会和大家一起面对……”

陈既清的话逐渐安抚他们不安的心,很多人振作起来。

护士见有人来帮忙,不拒绝,匆匆交代几句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交给叶缇的是最简单的任务,止血消毒包扎。

过了一会,那个护士回来,见叶缇做得不错,有些惊讶,“你会这些?”

“简单的包扎还是会的。”叶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我爸爸出任务经常受伤,时间长了就会了。”

护士点点头,“辛苦你了。”

“不辛苦,你们才是最累的。”

护士笑了笑,“不说了,我去忙了。”

“好。”

除了处理伤口,及时安抚也是很重要的。

很多人在灾难后都有大大小小的心理创伤,叶缇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她怕起到反效果,只好尽量让他们冷静。

她在一块小区域忙前忙后,汗水不止,但她不觉得累,反而有种从没感受过的充实和满足。

特别是看见受伤的人脸上重新绽放笑容,这种成就感是不管获多少奖都比不上的。

暂时没有受伤的人被抬过来,叶缇有个喘息的空档,不远处的一幕吸引她的目光。

“爸!妈!”

“臭小子,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让你别来吗?”

“发生地震我能不担心吗?”

“放心吧,你老子我身体好着呢,再活个几年不是问题。”

泪水再也憋不住,青年男子抹了一把脸,“爸妈,我以后一定常回家。”

头发花白的父亲拍了好几下男子的背,“好好好。”

有喜就有悲。

另一边,是刚生产完不久的母亲,她只是下楼丢个垃圾的功夫,就再也见不到她的孩子了。

任凭她怎么哭怎么喊,孩子都无法回来。

尽管所有人夜以继日不停救灾,但还有很多人被困,并且杳无音讯。

叶缇第一次感觉到,人类在自然面前是多么多么渺小,渺小到根本来不及阻止这些悲剧。

她的心情很沉重,沉重到呼吸都是困难的。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深夜,他们没有受到专业训练,身体素质没有军人强,一天高强度工作下来身体已经有点支撑不住。

而且陈既清的身体本就不算太好。

他们和解放军睡在一个地方,一个小小的帐篷,吃着同样的压缩饼干。

大量家畜死亡导致蚊虫增多,叶缇常常被咬得直打滚,怎么都睡不着,手臂上、腿上全是一个一个包。

抓太用力会留疤,所以她一直强忍着,连陈既清也没告诉。

后来陈既清知道了,满眼心疼。

虽然没疤,但有很多小疙瘩,他每天都给叶缇涂药,小疙瘩反反复复,涂了好几月才彻底好。

这天陈既清忙着集物资,很晚都没回来,叶缇一个人睡不着,打算去外面走走。

危险还没彻底解除,她不打算走太远,就在附近徘徊几圈。

刚打算回去,一道声音把她喊住,“姑娘!姑娘!救救我孙子!”

叶缇连忙回头,“怎么了?”

老太太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有些语无伦次。

叶缇从她话语中提取到关键信息。

他们是从另一个村庄过来的,那个村庄全被淹没,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小男孩却不小心跌下山。

他们还在支援,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救人要紧,她打算先过去。

这里信号不是很好,叶缇没给陈既清发消息,留了张字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