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会滴血的西瓜(3)

天刚朦朦亮的时候,白二娘不起来了。开门一看,不由得惊惶失措起来。原来,昨晚上贴在门楣上的那道符纸竟然不翼而飞!昨晚上后半夜起了风,符纸一定是被风给刮走了,这要是让人给看见,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想到这儿,额头不由沁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正在这时,忽听门外有人敲门:“二娘,我来打酒来了,怎么还不开门?”白二娘只好吩咐女儿前去开门。

门开了,进来的哪儿是什么买酒之人,而是几个手拿锁链身穿官衣的捕快。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衙门里的捕头马得超。就听马得超道:“白二娘,你涉嫌一宗命案,请跟我们到衙门里头走一趟。”白二娘正要分辨,马得超一挥手,上来几个跟班的捕头,一抖锁链,往白二娘脖子上这么一套,白二娘只好嘱咐翠翘好好看守门户,自己跟随捕头们进了衙门。

一阵喊堂威过后,白二娘跪在了堂上。堂上有人拍了一下惊堂木,白二娘打了个激灵,紧接着就听有人说道:“白二娘,抬起头来,看看本府是谁?”白二娘听声音有些耳熟,抬头一看,惊得是目瞪口呆。原来,堂上高坐的这位知府大人竟是昨天给她看相画符的相面先生!

原来,前日冯希久的夫人贾氏前来认尸,请求将丈夫的尸骨入盛殓,被孙得言给婉言拦住了。因为他觉得冯希久之死有些蹊跷,那王换成就是再有力气,也不可能将身高马大的冯希久一脚踢死,说不定这里面还另有什么隐踪。第二天一早,就乔装改扮一番,决定微服私访。来到王记茶馆,听茶馆里的人这么一议论,便对案情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孙得言决定探访一下白二娘。没想到白二娘心虚找他问卦。孙得言见白二娘在算卦问卜时吞吞吐吐,似乎有意遮掩,就知道这里面有蹊跷,于是就联想到冯希久,换成交待得明白,冯希久从崔家回来后整个人就是一个醉鬼。王换成不可能一脚就要了冯希久的命,在查看冯希外的骸骨里,孙得言发现骸骨的其些地方有些黑点儿,就断定十有八九是中毒而死的,又见他们家院内有一棵枣树,枝干上有空洞,这些天晚上风大,风穿过树干的空隙一定发出呜咽的声响,便假意试探说他们家闹鬼,而且是个药死鬼,谁知说个正着。他见白二娘不肯说出鬼的名姓,就知道她心有隐情,不便当外人面暴露。回到衙门,孙得言将心腹捕头马得超叫来耳语一番,马得超领命而去。到了后半夜,马得超回来了,将白日所画的那张符取回放在桌上,孙得言取过一看,符上果然写着“冯希久”三个字,心中大喜,这才决定天亮后提审白二娘。

“白二娘,知道本府今天为何请你来吗?”孙得言问道。“民妇不知。”白二娘耷拉着头答道。“本府今天请你来是让你看一段骨头说话的好戏!”孙得言说到这儿吩咐手下:“来人,将酒缸抬上堂来!”

工夫不大,衙役们抬上一口大缸,然后又在缸里装满了酒,一时间酒香扑鼻。白二娘不知何故,就见衙役又将一付骸骨放入了酒缸之内。孙得言在堂前烧了三炷香,这才对众人说道:“死者生前是个酒鬼,不让他喝足了酒他是不会说话的。”孙得言围着酒缸转了好几圈,然后又将耳朵俯在缸边,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说道:“骸骨说话了,说他刚才酒喝过了量,必须卸完酒劲才能开口。”孙得言说罢令人抬来一口大锅,锅上放了蒸屉,把骸骨放在上面蒸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其意,白二娘更是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大约过了两盏茶的工夫,孙得言将又将耳朵贴在蒸屉上,忽然惊蹦起来说:“诸位,骸骨说话了,害他的凶手不是王换成,而是卖酒的白二娘!白二娘,你想不想听听骸骨刚才说的话呀?”白二娘早吓得浑身哆嗦,孙得言吩咐衙役强行将她架到了蒸屉旁。白二娘虽说心里发毛,可又不敢违命,将耳朵贴在蒸屉旁,里边一点声音都没有,心说,骸骨哪儿会说什么话呀?正在这时,孙得言道:“骸骨看样子不愿隔着蒸屉和你说话,来人呀,打开蒸屉!”

过来两个衙役将蒸屉掀起,只见刚才那具白白的骸骨转眼间竟变成了黑色!白二娘一下子就瘫痪在地上了。骸骨真的会说话吗?非也,原来,中了毒的骸骨须经酒水泡过,加入蒸屉热蒸,方能显出本来面目。白二娘做贼心虚,蔫能不变色?

孙得言道:“白二娘,你好狠毒呀!本府一定要叫你心服口服!”孙得言望了望堂下的白二娘,“白二娘,你想听听本府的述说吗?”白二娘点了点头,孙得言接着说道:“你丈夫崔三死后,有两个男人跟你交往甚密,一个是现押在狱中的王换成,一个就是已化作一堆骸骨的冯希元。随着时间的增加,你发现冯希元越来越不是个好人,因为他又打起了你们家姑娘翠翘的主意。为了保全翠翘,你便有心除掉冯希元。于是,一天晚上,你同时约了换成和冯希元。你假意和冯希元在一起作乐,意在激起窗外换成的仇恨。换成走后,你见时机已到,就在酒内下了巨毒。冯希久喝完后就回家了。你知道,冯希久归家必经过换成的瓜园,此药下肚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口渴,因而你断定他一定到换成的瓜园解渴。事情正如你所想象的那样,冯希久到瓜园吃瓜后必死。换成不明真相,还以为冯希久喝醉了呢。因为他对冯希久有了仇视,就踢了冯希久一脚,不料冯希久却一命呜呼。换成害怕,还以为是自己出手过重害死了冯希久,因此就将他的尸体埋在了瓜园之中。要不是这场瓜王大赛,王家长出巨形西瓜,恐怕这件事儿就永远地埋在了地下。白二娘,本府说得够详细的了吧!”白二娘还要狡辩,孙得言又拿出那道写有“冯希久”三个字的驱鬼符道:“白二娘,这个你该不会不认得吧!”白二娘冷汗刷地就淌了下来,沉吟片刻说道:“民女认罪就是,冯希久确是我杀。”孙得言吩咐手下人端出供盘,让白二娘划了供,这才退堂休息。众衙役面面相觑,心说大人果真断案如神呀!无论什么错综复杂的案子,一到他手上就会被处理得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这时,衙役来报,有一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前来辩认尸棚里的女人头。衙役不敢怠慢,来到后堂禀报孙得言。其实,孙得言压根儿就没休息,正在和周师爷一边品茶,一边讨论着案情呢!昨天在王记茶馆里听到的一番话,孙得言仍然历历在目。现如今杀害冯希久的真凶白二娘已抓,只剩下女人头现在依然无人认领,不由得心中有些烦闷。这女人头会不会如摇扇子的小伙子所说的是灯塔镇后街马老五失踪的女儿九儿呢!正思量间,衙役进来禀报说,有一老妇人来认女人之头。

孙得言赶忙和周师爷来到尸棚,老妇人正在尸棚里头嚎啕大哭,一见孙得言来了,扑通跪在孙得言面前道:“大人,老妇是灯塔镇后街马老五的母亲林氏,孙女九儿失踪已有一年了。九儿自幼父母双亡,和老妇人相依为命。去年夏天的一个晚上,九儿为我出去抓药,就再也没回来。老妇人听人说,在王把式瓜园内发现了一个女人头,跟九儿有些相似,故此来衙门相认。”孙得言将老妇人搀起道:“您觉得这个女人头是不是您孙女九儿的呢?”老妇人抹了把泪道:“老妇人老眼花,再加之头已腐烂,实不敢妄断这就是九儿之头。不过,九儿生前的相貌轮廓和这颗女人头十分类似。”孙得言从怀内掏出一枚金钗,递到老妇人面前:“老人家,您认不认得这枚金钗?”老妇人接过金钗,顿时放声大哭:“大人,这枚金钗正是九儿的。大人不信,这金钗上还有九儿的名姓呢!前年九儿十七岁生日,老妇特意托金号的刘掌柜给打的。”

孙得言一看,老妇人说的一点不假,钗骨上果有“九儿”二个篆字,就将挖出女人头时发现头上金钗之事叙述了一遍,老妇人将女人头拥在怀里,痛哭道:“我可怜的九儿呀!是哪儿个挨千刀的害了你呀!”在场之人无不泪落。

孙得言问老妇人,在案发当天九儿有没有什么异常,又有什么人去过他们家里,老妇人想了半天说道:“时间虽说已经过去一年多了,可老妇人还是记得一清二楚。九儿是个极其孝顺的孩子,平日里除了给我抓点药以外,每日都陪我在家。那天晚上,我的心口痛又犯了,实在挺不住了,九儿就出去给我去街上的泰来药铺抓药,没想到这再也没回来。噢,对了,老妇差点儿给忘了,那天晚上我约了一人。九儿走后,那人陪我好大一会儿子才走。”接着,老妇人向孙得言说出那个人的名姓来……孙得言又好言安慰了老妇人一番,让衙役套车将老妇人送回去,自己这才回到后衙。夫人若兰端上茶来问道:“老爷,案子有眉目了吗?”孙得言呷了口茶道:“如果我判决不错的话,案子现在已经有了一丝端倪,不日即将水落石出,真相大白。我明日再去灯塔镇私访一下,或许还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以便进一步证实一下自己的判断。”

第二天孙得言起了个大早,自己和叶景龙乔装改扮成患病抓药的主仆二人赶着轿车来到了灯塔镇的泰来药铺门前。掌柜的是个相貌端正,孙得言一看便知此人是个心地敦厚之人,便上前搭话。掌柜的给孙得言切了切脉道:“先生没什么大病,只是肠胃不好,注意调养就是了。”孙得言一听,心里乐了,这个掌柜的还真有真材实学,他的肠胃老毛病已经有了三四年了。抓了几付药,孙得言道:“掌柜的,我有一事相求,掌柜的能不能给个方便?”掌柜的笑了,一掀里间的门帘:“这位先生,您里面请。”

在八仙桌旁分宾主落座,孙得言向掌柜的亮明了自己的身份。掌柜的一见是微服私访的知府大人,显得有些拘谨。孙得言道:“掌柜的,本府见你是个纯正之人,故将身份明示,请掌柜的原谅本府的唐突。本府此来,是为一宗未了的案子而来,还请掌柜的多多配合。”掌柜的见孙得言平易近人,也就不再拘谨了:“大人有什么问题但问无妨,但凡小人知道的,一定会言无不尽。”孙得言满意地点了点头,就将九儿失踪被害一案向掌柜的叙述了一遍,末了问:“掌柜的,你能否回忆起九儿失踪前的晚上,她来没来你这儿给她奶奶买药?”掌柜的想了半天道:“大人,小人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晚上小人的妻舅来了,小人一直陪他喝酒到三更,没见九儿来过。第二天一大早,就传来九儿失踪的消息。也就是在那天早上,卖丝线的潘得贵媳妇柳氏被人杀死在了家中,人头不翼而飞。”孙得言呷口茶问:“掌柜的,你和九儿是街坊,她又常上你这儿来抓药,你对九儿祖孙二人一定很熟悉。你能不能告诉我,都有哪儿些人和九儿祖孙俩来往密切?”掌柜的介绍说,九儿是个苦命的孩子,打小起爹妈就没了,和奶奶一起相依为命。祖孙二人过得很孤单,平日里很少有人到他们家里去,看样子也没什么亲朋好友。掌柜的说到这儿看了看孙得言:“不过,有一个人却是他们家的常客。我去给九儿的奶奶看病,不止一次看见过这个人。可自打九儿出事儿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谁?”孙得言有些迫不及待。

掌柜的说出一个人来,孙得言一听,心下暗想,莫非九儿之死真跟这个人有关?回到衙中跟夫人一说,夫人道:“老爷,妾有一计,可辩此事真伪。”接着在孙得言耳边小声说了一番,孙得言一听,拍了拍夫人肩膀道:“夫人,此计大妙呀!”

初春的石首山,云淡风轻,景色秀美,桃花、杏花开遍了山山洼洼,茵茵的绿草像块广袤的地毯,铺在山坡上、河谷里,将石首山妆扮得分外妖娆。

在灯塔镇通往石首山的山道上,稀稀拉拉走来几个踏青的游人。这时,在踏青的人群后缓缓行来一乘便轿。轿子穿过游人,在盘古寺前停了下来。轿夫掀开轿帘,走下来一位漂亮的少妇来。只见那少妇上身穿件琥珀色绣花绸袄,腰系荷色丝质长裙,面白如玉,身材窈窕健美,一双秀目熠熠生辉,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的活力。少妇目不斜视,昂首挺胸,在众人的赞叹声中旁若无人地走进了寺内。

盘古寺果然气派非凡,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少妇踏进寺内,早有两个小沙弥迎了过来。少妇来到大雄宝殿,接过小沙弥递过来的一炷香,跪在佛前口中喃喃自语,泪水涟涟,那虔诚的模样犹如梨花带雨,让人更加爱怜。

少妇正准备擎签占卜,这时,从大殿内走出一位四十上下岁,身披红色袈裟的和尚。那和尚面带笑容,双手合十,指着签筒道:“阿弥陀佛,善哉。女施主,请。”少妇抽出一支,递到和尚的手中:“大师,请问此卦吉凶?”和尚看了看姑娘道:“但不知女施主此来所为何事?为财运还是为婚姻?”少妇想了想,低头轻声道:“为婚姻而来。想我那夫君前年去了海南经商,现在迟迟末归,不知生死,小女子很是挂怀。”和尚这才笑了:“此乃上吉之签,签辞为泰,乃小往大来之意。此签暗示你的夫君不日将携万贯家财,荣归故里,和你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