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如豆轻晃, 灵稚波**的心绪在萧猊出去一刻钟后才逐渐平复。

他从被褥里伸出腿,脚踝一勾,松松把落在角落的小裤勾到手边。

这件小裤子没有弄脏, 萧猊及时把它脱下,省去了灵稚悄悄溜进后院清洗的步骤。

他在被褥里抬起身子,耳朵还泛红,胳膊一伸腿一抬, 慢吞吞把里衣和小衣重新穿好。

清爽的风灌进门内, 灯火摇得厉害。

灵稚侧身, 视线正对入门的方向,怔然张望。

记不清过了多长时间,俊挺翩然的身影映在月色皎白的地面。

萧猊着了宽松墨色的绸衫, 越靠近灵稚, 他那块浴身用的胰子的药香愈发浓郁,水汽清爽,显然洗的是直接从井口打上的凉水。

灵稚缩进床榻最深的角落,他已经过了不知人事的阶段,自然知晓男子因何缘由无端地冲那么久凉水。

黑凌凌的眸子左右乱转,不待灵稚出声, 萧猊闲适地躺在**,长眉慵懒,带着几分满足。

萧猊道:“时候不早,睡吧。”

灵稚仍眼都不眨地注视萧猊。

萧猊好笑, 此时却没有再将人捞回怀里。

“不做什么, 明日还要早起, 再折腾就天亮了。”

灵稚卷着被褥, 分出一角盖在萧猊腹前。

“方才……方才……”

红潮犹在的脸蛋皱了皱, 灵稚疑惑问:“你为什么不让我做你给我做的事情?”

萧猊给他做过好几次,灵稚在雾清山那会儿不太明白,懵懂时觉得舒服,后来看到画册知晓害羞了,却因为舒服还是会羞着脸去缠萧猊帮他。

如今他早就知道那样的事情不能轻易让别人跟自己做的,萧猊对他而言不是别人,在很早的时候,彼此就许诺了长相厮守。

按道理来说,其实萧猊跟他还缺少一场成亲礼。

灵稚混混沌沌地想起曾经跟萧猊经历的许多事。

山上的,下了山的,事事都与萧猊有关,平淡且平凡,甚至他的日常琐事,兴许十之八/九都没离开过萧猊的视线。

萧猊知道他最新变化的口味,连他收纳整理的习惯萧猊都比他自己还熟悉。

分别的半年,大抵只有他当做一场真正的道别,萧猊这人,极有可能悄悄来过看他了。

灵稚朝萧猊靠了靠:“你之前来看过我么?”

他没说出明确的时间,萧猊直言:“没有。”

又道:“自燕都一别,没有找过你。”

灵稚恍然眨眼:“哦……”

他问:“那你怎么知道我屋子里的摆设?”

灵稚自问自答:“你找人通报给你的对不对?”

萧猊:“嗯。”

灵稚又靠得更近了点:“为什么?”

萧猊道:“你想自由,我就克制点不来找你。”

他道:“起初一个月还能忍忍,有次从宫宴回府,在你平日最爱睡的那张坐塌上坐了一夜,想见你的念头异常强烈。”

萧猊叹息:“素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对你仅仅容忍了一个月。”

灵稚抿唇:“然后你就派人盯梢我啦?”

萧猊没有否认:“从下属传回的信件得知你的消息使我浮躁的心渐渐安定,这事尝试一次就上瘾,索性就让人在不干扰你的情况下按时传信回府。”

“有时念头强烈,就从抽屉取出传回的信一封一封细读,反复多看,勉强就压制着南下的欲/望。虽未见你,却无数次在脑海中幻想出你做那些日常琐碎小事的模样。”

萧猊隔着被褥环上灵稚腰身,轻轻一拍,忍不住问:“你呢,可有想过我?”

哪怕灵稚说不想,萧猊认为自己不会太失落。毕竟灵稚当时已经不是很想看见自己,可当他看着灵稚微点一下头,心不由沉了沉。

灵稚点完头,又迟疑地摇摇。

萧猊拢紧手上的力道:“嗯?”

灵稚皱眉,小声道:“有时候会想起你。”

他看着萧猊的眼睛,说话慢吞吞,萧猊第一次心急。

灵稚不慌不忙地继续开口:“不过没有你想的那么深。”

他解释:“我欠蓝文宣造院子的钱,所以要学的东西很多。”

灵稚苦恼:“我学得慢,许多事情要占去我整日的精力。有时候躺下休息会想一想你,然后眼睛睁不开,就睡着了。”

所以他的确会想起萧猊,但往往只能浅略地,次数不多的想一下,没有多余的精力。

忆起萧猊期间情绪并不浓烈,他正常的想起这个人片刻,就像日常吃饭要搭配喝一点汤水那般自然,不做多想。

灵稚眉眼耷拉,萧猊抱紧他慵懒疲倦的身子。郁结的心念打消,他心知灵稚所言绝非虚假。

他会想自己,就是太累了限制他想的程度。

灵稚学什么都慢,可怜又可爱。

萧猊将唇印在他额头:“闭上眼睛。”

灵稚困倦地打起呵欠,他不用想萧猊了,因为人就躺在身边。

他意识虚幻朦胧,顺着萧猊的话闭眼,额头传来温热温柔的触感,他觉得舒服,靠在对方怀里安心地沉睡。

翌日,灵稚由萧猊牵去药舍,他还没来得及站在门外跟萧猊说几句悄悄话,挤到门口排队的人村民们纷纷把视线投向他们。

灵稚疑惑:“今日怎么来了那么多人?”

村民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通。

原来这些村民家中都养有牛羊,此次生病,全部源于被患病的牛羊感染了病症。

蓝文宣曾经告诉灵稚畜牧与人共患病的病因症状,每年都有村民找到药舍医治,但从前都是陆续发生,像今年这般集体爆发染病还是头一次。

蓝文宣给村民看畜牧感染病症的经验丰富,一早就忙得脚不沾地。

患病的村民太多,储备药材不足。

缺失的两味常用药从大药铺里拿药成本便宜,因需求量大,又急需用药,蓝文宣打算从城里的药铺购置药材。

灵稚一听,自告奋勇地去拿药。

蓝文宣别无他法,药舍的人只有他们两个,若安排旁人帮忙,不懂药的被药铺掌柜讹钱了也不知。

蓝文宣把一袋钱交给灵稚,叮嘱几句。

灵稚虚心受教,他拿着钱袋出门,发现萧猊居然还在药舍不远的地方没离开。

他小跑上前,恰好被萧猊牵住手腕,力道一收,稳稳地把他带进怀里。

灵稚眉眼弯弯,举起钱袋摇晃,笑道:“我要去城里买药材。”

“方才村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每年村民都会被牛羊传染疾病,不过今年被感染的人一下子爆发了,药舍储备的药材不够充足,此时去山里采摘来不及了。”

不等萧猊开口,灵稚拖着萧猊握住他的手:“你陪我进城嘛。”

萧猊欣然应允。

有萧猊陪同,灵稚租马车的功夫都省去了,且从村里租来的马车跟萧猊的马车不能比较。

他钻进布置得舒适的车厢里,日头还没升起就直奔进城。

灵稚跟蓝文宣在药铺买过几次药,每次买药都是蓝文宣跟掌柜交涉。

掌柜自以为拿捏了灵稚的性子,见他一个人采买药材,想占便宜。

灵稚嘴巴一张,平日里蹦不出几句话的人,居然变了个性子似的,对着药铺掌柜嘚啵嘚啵说一堆话。

等灵稚验完药材,交钱拎了两大袋药上马车,耳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红得通透,热乎乎的。

他坐在萧猊腿上,手心潮湿。

萧猊道:“出那么多汗。”

盯着他两只通红的耳朵,好笑地开口:“方才不是能言善辩。”

灵稚甚至拒绝了萧猊出面帮忙,信誓旦旦地保证他能完成任务。

灵稚头一遭做这样的活儿,心跳急快。

他呐呐:“我、我也是跟蓝文宣学来的,他买药材时会带我在旁边观摩,如若我不机灵点,掌柜不光会想方设法多收钱,还会在药材里掺杂其他效用低的药凑量。”

灵稚脸红,呆呆望着萧猊用丝绢给他擦手心的汗。

他扭捏又温顺地让萧猊擦干净手心,眉眼抬起,试探询问:“我会不会变得好奇怪啊……”

萧猊深吸一口气,掌心一扯,双手环紧灵稚胳膊。

男人声音低沉,隐有郁色。

“我倒后悔,信里写的内容凭我幻想始终有限。”

灵稚强撑着不让自己红脸害臊,假装镇定跟人嘚啵嘚啵的模样实在叫他看着心痒。

灵稚眉眼的波动,唇齿吐露的语调,所有变化一丝一毫扩大,让萧猊移不开眼睛。

他分明都看得着迷了。

萧猊喟叹:“这些都是蓝文宣教你的?”

凭萧猊的手段和身份,他不曾将此人放在眼里。可若灵稚这副喜人的模样是对方教出来的,萧猊不得不在意。

纸上看到的文字终究太浅短,他后悔错失了亲眼目睹灵稚学习的过程。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忍。

作者有话说:

在收尾,写得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