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云村一切如旧, 灵稚走在晨雾浮绕的田野小陌间,途径自己的那块小田,他拂袖在草丛上一扫, 坐下看着他的田地,面容露出少许忧愁。

他种下的瓜菜蔬苗还没长满田地,一个多月前的大雨已将他种植的农物冲得干干净净。

泥水刷过的沟壑此刻野草遍布,田地里的草叶在近些晴朗日子滋养下, 草叶子长至他的膝盖高, 茂盛无比。

他目光所巡, 只能从茂密的荒田中窥见疏松的几株瓜苗。

灵稚望着荒田轻声叹息,林曳盘坐在他脚边,嘴一张, 尖牙从葱绿的野草叶子划过, 约莫在剔牙。

灵稚面对自己荒芜的田地陷入了短暂的忧伤,他很快振作,和四处重新打理的农田做比较,他重新种上瓜菜比其他村民种植米粮作物简单得多。

他拍干净膝盖的泥渍,伸手在林曳耳朵尖上耸立的那簇黑毛一撩,说道:“四面八方都是山, 你回山里不好么?”

为什么要跟着他呢?

林曳湿润的鼻子在他指尖蹭了蹭,盘卧时前肢的尖锐指甲收了起来,肉肉的厚垫搭在灵稚手上,足足有他一截手腕那么大。

早起下田的农户看见田边坐了一抹身影, 走近后看清楚人, 惊喜道:“小林大夫回来了啊。”

灵稚唇齿露笑, 回应了农户的招呼。

农户看他守在一片荒废的田地旁边, 乐呵呵笑出声, 说道:“种田看天吃饭,今年这场雨水来得稀奇,不会年年遇到哩。小林大夫甭叹气,俺家菜田瓜苗长了许多,若需要苗种到俺这儿多拿几株。”

灵稚连忙道谢。

农户指着比猫还神气的野兽,呵得一声:“这是林曳吧,它怎乖乖趴在小林大夫身旁?”

农户欲靠近观察,安静卧在草丛的林曳顿时露出尖利的牙齿,喉咙溢出兽类震慑的嘶吼。

农户停在原地,见它没冲来咬人,方才松了口气。

“小林大夫饲养野兽还需多留颗心,莫要看它此刻对你温顺,猛兽翻起脸可不认人。”

农户唏嘘道:“前几年村里周家那位猎户,仗着体格强健,硬是从山上猎回一头狼。那周老六妄想驯服野狼,不料深夜熟睡时被栓好的狼咬去半只耳朵,鲜血淋漓的,血液流了一地。要不是周围的村民点火及时救他,那头狼怕只怕咬断他的脖子,一命归西哩。”

农户看灵稚体格瘦弱,他模样温顺乖巧,本来还有话劝,可见那只林曳比灵稚还要顺从的趴在他身边,欲言又止。

陆续来了村民下田,看见灵稚都与他隔一段距离问候。

大伙儿碍着他身边那只林曳没敢轻易靠近,好奇地观望,隔着田地,劳作时与他吆喝的说话。

灵稚拎起锄头清理了一会儿田地里横生的野草,金乌升上高顶,他擦了擦汗,预备花些日子重新把田整理好。

他沿田陌往自家小院走,时隔一个月不在家,门锁都落了一层灰。

灵稚提桶从井口打水,屁股还没坐热开始收拾屋子。

待他从屋内出来准备打理院子里长出的荒草时,门外有人轻轻扣门。

趴在井边贪凉的林曳警惕地朝门口哈气,灵稚蹲在它面前,严肃道:“莫要轻易伤人,如果你想留在我的院子就得听我的,否则回山里去。”

林曳逐渐安静,重新趴回石板,脑袋垫着爪子默默看着灵稚。

灵稚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去开门,蓝文宣斯文的面容上明显松了一口气:“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灵稚笑道:“你怎么过来啦?我还想把院子打扫干净后去一趟药舍。”

蓝文宣道:“方才听村民说起你,我带了些腊肉和鸡蛋过来,家中可还有米。”

灵稚点头:“有的。”前些日子总下雨,他将米封存完好,没有出现发霉的迹象。

蓝文宣道:“那就好,你……你还好吗?”

他将灵稚从头到脚端详着检查:“你被洪水冲走后我夜不能眠,后来听人带回消息,他们说你安全无恙,是跟太师在一起?”

灵稚没有否认,轻轻点头。

“他救了我。”

蓝文宣一时半刻不知如何应答,他敏锐地察觉到灵稚提及太师,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

再细看,灵稚的唇微微发肿。

蓝文宣心头猛跳,意识到什么后,神色黯然道:“平安就好。”

他侧目望着门外,问道:“你还要留在药舍么?”

灵稚点头:“自然,我欠你的钱还没还清。”

而且就算他和萧猊在一起,并非要和萧猊同出同入。

他不去燕都,萧猊没有强迫他。至于两个人在一起后如何维系感情,或许得让萧猊多费心神,灵稚没把事情想得太复杂。

他认为即使不在身边陪伴,但两人互相允诺了心意,那就是在一起了,没有非要萧猊过来陪他,而他亦不会时时黏着萧猊。

下了山,始终就不一样了。

蓝文宣沉默地帮灵稚收拾余下的院子,说道:“今日不必赶去药舍,先将院子打理干净,明日再去都不迟。”

灵稚道谢。

蓝文宣注意到井旁趴卧的那只野兽,再看灵稚若无其事的神色,他心不在焉地与他寒暄几句,没有停留太久,徒留一声叹息离开。

翌日,灵稚还没出门,院子外迎来一阵热闹,村长亲自上门。

灵稚迎接,村长笑呵呵道:“你和蓝大夫应召知州大人的召令前往遥城救治伤患,此难一过,知州大人为了感谢大夫们的医者仁心,特意命人送来薄礼,你且收下。”

几名村民抬进两个木箱子,一箱质地中上的布帛,一箱精细粮食,再配有村长亲手交给灵稚的一面锦旗,村长比灵稚笑得还要开怀。

“小灵大夫收好啦,这面锦旗往屋内一挂,名气自然就来了。”

灵稚收下知州大人送的两箱薄礼,目送村长带人离去,他拴好门前往药舍,

林曳早时上山狩猎进食去了,它回来时根本无需从正门入,轻松一跃就跃过院子的高墙。

蓝文宣将知州大人送来的锦旗悬在正屋,入门就看到。

今日看诊的村民围着锦旗稀罕得不行,逮着两人,饶是身体带病带痛的,也阻止不了他们七嘴八舌地给两名大夫说亲。

灵稚说道:“我已经处了人,不用给我介绍啦。”

他话音小,却叫村民听得清清楚楚。

村民惊奇。

“何时处的?”

“是哪家的姑娘?”

灵稚一板一眼地照着顺序说:“近日才定的关系。”

“他……他不是姑娘。”

众人哑声。

灵稚继续忙手上的活儿,分拨药草,将晒干的药材归纳进木架,对村民古怪探究的目光似乎无所察觉。

往后几日此事慢慢传开,不知是灵稚有了对象还是那位对象不是姑娘起到了作用,方圆数里,不再有村民遇到灵稚就逮着他说亲事。

不过此消息一传,说亲的烦恼少了,变着法给他表明心意的男子却多了起来,有追到院门外的,统统被林曳凶狠地嘶吼吓跑。

至此,灵稚的耳根彻底清净。

林曳每次都回院子睡觉,时常趴在树下的石板或者井口旁,它无需灵稚费心投喂,饿了就去山里捕野兔野鸡,吃饱后跑几圈就熟门熟路地回灵稚的小院子,有时还叼一只野兔放在灶房里给灵稚加餐。

灵稚每日在药舍和自己的小院来回,他的菜田耗时半日就种得满满当当,瓜苗葱绿,菜叶翡翠。

途径田陌,他会驻足看一会儿自己的小菜田,抿紧的唇角绷不住翘起羞敛的弧度。

他和萧猊没有见过面,却在回村后不时地收到萧猊差人送上门的东西。

这日他刚进屋不久,官吏就把一盒新鲜的荔枝交到他手上。

时下最新鲜的状元红,当初铁骑日夜兼程的赶路从南边送到燕都只为了让灵稚尝鲜,樾州是南边最大的州城,往返送这些珍果格外方便。

按季每月新制的衣裳,萧猊不敢多送,每月送去一两套新的,衣料极好,制式朴素,既让灵稚穿着舒适,又不令他为此苦恼。

除了礼物,从太师府下来的信也不少。

信件封了火漆,灵稚收到时夜里会拆开看。

萧猊在信上写家常闲谈,字里行间没有多重的情感,像一封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家书,可在末尾总会添上一句“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灵稚把看过的信叠起来收好。

他没给萧猊回过信,思绪上上下下地起伏,连灵稚自己都不知晓是何种滋味。

月下旬,灵稚去邻村出诊,看完几家病人时已日落西山。

他的肩膀挂着药包乘马车回八云村,摇摇晃晃熬过一路,入夜后回到村里。

车夫吆喝一声,灵稚睡眼惺忪从车里往下爬。

脚刚落地,听到有人唤他:“公子。”

灵稚扭头,院门前还没挂上照明的灯笼,四周黑灯瞎火,借着星芒隐约看见院墙左侧停放一辆马车。

他迟疑走近,车帘掀开,昏黄的光线里伸出一双手。

手的主人力气并不小,灵稚双脚倏地腾空,被对方抱上车内。

那人调整灵稚的坐姿,灵稚跨坐在对方怀里。

他还有几分惺忪睡意的眸子直勾勾望着男人,喉咙一紧,吸进浅淡萦绕的冷香。

“萧猊,你怎么过来了。”

萧猊往后一靠,灵稚顺力趴在他身上。

“怎么不回我的信。”

灵稚空白的脑子缓慢地转了一下,说:“没想好写什么。”

他低头在萧猊肩膀摸了摸:“你的伤都恢复了吗?”

萧猊握住灵稚的手腕,在他指尖亲了一口。

灵稚白日在邻村给人看诊,还煎了几副药,一股药味。

萧猊丝毫不避讳,将握在掌心的手腕一拉,灵稚的胳膊就被萧猊拉着绕到他脖子后松松环起。

萧猊让灵稚环自己的脖子,双手则握在他腰上丈量。从灵稚腰间摸出一点肉,脸色好看了些。

他低头去啄灵稚的唇角,浅浅的呼吸逐渐不稳。

灵稚开始还象征性地挣扎一番,唇珠被人反复的亲,萧猊吮他的唇时他就不动了。

萧猊没有亲得太用力,但姿势和角度充满缠/绵,灵稚慢慢地让萧猊亲软了身子,一只胳膊变成两只胳膊松松地搂在萧猊脖子后。

他坐在萧猊怀里忽然被高高地掂起来,温热的薄唇从他的嘴角沿下巴滑至颈间。

小巧的喉结滚了滚,萧猊吮住,灵稚酥/酥/麻/麻。

灵稚不懂克制从喉咙溢出的声音,他揪住萧猊垂落的发,呜一声。

“别、别咬了……”

直至此刻,那股漂浮不定,他自己都说不上来的心绪在此刻落了下来。

分别将近一个月,灵稚意识到原来他挺想萧猊的。

作者有话说:

全章待修!

差点没刹住emmmm

成年人的爱情没有搂抱亲亲()()那是不完整的,俺就是喜欢写。

憋了三十三万字,憋的不是萧猊,是俺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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