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章 谁?你可看清是谁?

太后下令,不由分说,上来两个老宫女,巴掌暴风骤雨般落在芳蔼的脸上,没多久芳蔼的脸便肿了起来。

太后递了个眼色给福如海。

他会意,上前阻拦道:“住手!”

两个老宫女慌忙退后。

福如海看着芳蔼红肿的面颊,扭头叉腰,指着两个老宫女骂:“你们两个老虔婆,打死人是要偿命的。”

两个老宫女忌惮他在寿康宫的权力地位,所以不敢反驳,也不敢说是太后下令让打的,唯有听他骂的份儿。

骂够,福如海再过来看芳蔼,掏出绢丝帕子想给芳蔼擦嘴角的血水,又怕碰疼芳蔼,啧啧道:“都是些黑心肝的,老佛爷不过是一时气恼,又没让你们真打,瞧瞧这打成什么样了。”

芳蔼不哭,亦不做声,只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倔强,端然而站。

福如海转身向太后道:“老佛爷今个是怎么了,芳蔼可是这寿康宫的老人了,不过是回来晚些,不至于说打就打。”

他一个人,扮足了和事老的角色。

太后对芳蔼察言观色,见她毫不怯懦,心里暗自琢磨,到底她是在撑着?还是真的是自己冤枉她了?

福如海的话给了太后一个借坡下驴的地儿,太后道:“你当哀家愿意打她么,哀家差点给人杀了,你们这些自称老人的,当时都在哪里呢?幸好那个安远候夫人与哀家换乘了轿辇,否则哀家今个就凶多吉少,正想寻你们商量下,到底是谁想置哀家于死地,眨眼人都不见了,芳蔼你自己说,你去了哪里?”

脸颊痛,芳蔼强忍着道:“奴婢去追那个刺客了。”

她当然不是去追刺客,而是趁乱去见修箬了,同修箬长话短说,得知兰猗想查一查北苑那个末等宫女芳艾的死因,芳蔼答应了便迅速赶回,那时太后的仪仗已经离开,她紧赶慢赶,赶回来时还是落后,说是去追刺客,不过灵机一动。

太后蹙眉看她:“你,去追刺客?”

这太让人难以相信,一个老宫女,敢追杀人不眨眼的刺客,太后冷笑,不是芳蔼骗她,就是芳蔼疯了。

芳蔼料到太后不会相信,镇定道:“是,奴婢就是去追刺客了,因为奴婢感觉那个刺客眼熟,太好奇,想一看究竟。”

听说眼熟,太后身子一个激灵,芳蔼是深居皇宫大内多少年了,她看着眼熟的,必然都是宫里的人,可着宫里想刺杀自己的,大概除了宇文佑,便是孟太妃一流,所以太后急切的问:“谁?你可看清是谁?”

芳蔼抬手抚了抚疼痛的面颊,得以拖延下,好给自己的思路一个充裕的时间,她能眼熟的,宫里头除了各位男女主子便是太监宫女,而太监宫女没几个会功夫的,当时劫持兰猗的又是个厉害角色,所以这个刺客必须慎重安排身份,想了想芳蔼终于想起一个人,那便是羽林军的那个副统领,曾经与兰猗有纠葛,后来给宇文佑器重,擢升为天子亲随的副指挥使。

天子亲随,是经常随侍在皇帝身边的侍卫,只要能看见宇文佑,十有八九就可以看见他们,芳蔼常来常往太后和宇文佑之间,熟悉那个副指挥使,也就不足为奇,并且这,是离间太后和宇文佑大好的机会,这样一想,芳蔼立即道:“当时那人蒙着面,又跑的飞快,皇上不让追,可是奴婢觉着若是不看个究竟,此后就无法防范,老佛爷以后还会身陷险境,奴婢拼命的追了出去,之后才发现,那个安远候夫人竟然会打穴,没跑多远她就以打穴手制服了那个刺客得以脱身跑了,无奈那刺客功夫太厉害,会自行解穴,所以奴婢靠近时他已经跑了,可是还是清楚的看见了他的容貌,那就是天子亲随副指挥使阎景。”

果真是宇文佑派人刺杀自己,太后气得心噗通噗通快蹦出胸腔似的,怒向芳蔼道:“你若信口胡说,一旦皇上知道,你便死无全尸。”

芳蔼敢说,就是豁出命去了,并且,她料定太后是不会找宇文佑对峙的,因为宇文佑既不会承认,太后也没这个胆量,他们母子不合,或许外人不知,但芳蔼和福如海这样的太后身边的老宫人还是知道的,太后不会同宇文佑撕破脸,他们都是暗斗,母子两个,撕破脸难不成老死不相往来么,那样做除了给人看笑话,别无用处,因为了解,所以无惧,芳蔼道:“就是当着皇上奴婢也敢说,阎景刺杀太后罪犯凌迟,怕的是他不是奴婢。”

一个天子亲随副指挥使,何来的胆量?且太后素日里与他并不熟识,更谈不到发生龃龉,他刺杀太后,当然是背后有人指使,而这指使之人除了宇文佑非是旁人。

这事福如海想到了,太后当然也能想到,但找阎景问,便会牵扯出背后之人,也就是把自己同皇上的暗斗放到明面上了,最后的结果是,要么自己有能力扳倒宇文佑重立御极之人,要么给宇文佑找个借口明着杀暗着杀,眼下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斗得过宇文佑,高阳只能小打小闹不堪重用,陈王宇文休懦弱无能,是以根本不是将彼此的矛盾捅开来的时候。

但颜面上过不去,太后霍然而起:“摆驾上书房!”

料到福如海会拦着,果然,福如海拦着道:“老佛爷息怒。”

太后佯装嗔怪:“你个奴才,难道非得等哀家的命给人取了去,你才觉着哀家不该再容忍。”

福如海呵呵一笑,对路遇行刺一事完全是不以为意的模样:“老佛爷这样去兴师问罪,谁会信呢?就凭芳蔼的一张嘴?她可是寿康宫的人。”

太后呼的坐下:“依你,那个阎景岂不是为所欲为了。”

福如海晃头:“杀鸡焉用牛刀,对付一个阎景不用老佛爷出面,奴才保证给老佛爷解气,这行吧。”

他说着,从身上摸出一柄短刀,正是他在北苑的夜里杀芳艾的那把刀,他摩挲着铮亮的刀锋,还笑眯眯的放在唇边舔了舔。

芳蔼顿觉汗毛孔倒竖,与福如海共处多年,从来不知他身上还经常揣着把刀,更不知道他还有这副杀人魔王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