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能欣赏从未欣赏过的风光, 莹纤很激动,莹纤很积极,蹬蹬蹬跑去把蒋云若出门的家伙事儿整来了。

蒋云若斜躺在软榻上, 慢条斯理看着纤湘送来的各类无用情报, 盘算着看哪些能用上, 还有邸报的版块设计,完全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宣国活字印刷术的技术已经非常成熟,用料便宜的有木头和铅字, 贵一些的是锡字和铜制。

考虑到邸报的需求量不会少,且要一直做下去, 纤湘全用了铜制, 在这上头就划去不小一笔银钱。

而但凡是值钱的东西, 都值得蒋云若百分之一千的尽心,否则对不起她金狐狸的死要钱性子。

莹纤见状赶忙催,“主子,听阿姐说那位的脾气不太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您等回来再看也行呀。”

蒋云若头都不抬, “我不惯人坏脾气,你去就行了。”

“啊?那你不是送我去死?”莹纤嘟嘴, “我还是不是你最稀罕的宝贝了?”

这就是狼女,直来直去,用得着是您,用不上是你。

蒋云若翻个白眼,“他来了我就得去, 我是他妈呀?谁规定我要给他那么大排面啦?问问他有什么事儿, 能接的生意就接, 不能接的生意就让他滚,让纤湘自己看着办。”

其实说烦徐孟戈吧,蒋云若也不烦。

这大宝贝长得好看,虽然瞧着挺能算计,但还有些青涩,比上辈子的小奶狗还合蒋云若的喜好。

就因为这样,蒋云若才不愿意多见,她没那么多鞋可以湿。

而且这小侯爷还马上是人家的夫郎,调·戏一两次是报复,次数多了那不道德。

能赚银子的时候,道德是个屁。

无关利益的时候,还是做个人。

莹纤有点傻眼,但她也不敢硬拉着主子出门,主要是打打不过,脑子也没主子聪明,她有心也无力。

只能鼓着腮帮子换了装,气咻咻跑出去给纤湘送信。

爱美之心人人有之,莹纤特别喜欢好看的东西,徐孟戈……很是个好看东西。

所以送完信儿,她没急着走,偷偷躲在密室里欣赏。

虽然穿着衣裳,聊胜于无吧。

纤湘比莹纤更知道主子的意思,猜这位徐小侯怕是猜到了主子的身份。

主子给人家纹了守宫砂,这位还能平静的过来谈生意,徐孟戈的城府也足以让人忌惮。

纤湘恭敬对徐孟戈福礼,“徐世子见谅,我家主人有要事不得脱身,得知世子大驾光临,深感荣幸,吩咐奴与世子优惠些,您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奇宝阁能办到的事情,定会接下来。”

徐为觉得这话等于啥也没说,高兴了就能办到,不高兴啥事儿都办不到呗。

徐孟戈自然也听明白了,他表情依然平静,甚至称得上是温和,“不知优惠是?”

纤湘:“……百去一。”

徐为:“……你们家主人的荣幸就值这么点儿?”

“瞧这位郎君说的。”纤湘笑得温婉,“贵人们都是办大事的人,百两去一许是少,若是万两,百万两的生意呢?”

“那……”

“徐为。”徐孟戈挥挥手止住徐为的不忿,好脾气地笑了笑。

“就这样办,我想知道的问题你们家主人知道,价格由奇宝阁来定,依然在云香榭见面如何?”

纤湘没被徐孟戈这好看的笑容迷惑,莫名觉得心窝子有点发凉。

她硬着头皮避开徐孟戈幽深的眼神,“世子见谅,奇宝阁的规矩是双方议定后,交货的时间地点和方式由奇宝阁来定,可以保证交货的保密性,这点世子不用担心。”

徐孟戈定定看着纤湘,唇角笑意更深,“行,那我就在府上等你们的消息,以往的恩怨咱们既往不咎,往后有求于奇宝阁的地方还不少,还望纤湘娘子为某说说好话,能让某成为老主顾。”

纤湘将徐孟戈送走后,才发现自己后背全是冷汗,大夏天的,她竟然觉得有些冷。

不光是纤湘,莹纤这种脑子不好使的,在狼群中生活久了,也有小兽的直觉,她扭头回到府里,就赶忙去找蒋云若。

“主子,我感觉你要完了。”

蒋云若:“……那你有没有感觉到你要被我打死了?”

“哎呀,我不跟您开玩笑呀!就你做的事儿,换个人碧落黄泉都要追杀你的,可那徐小侯竟然使美人计,完全不计较,这跟四郎说的狼祖母一样一样的。”莹纤急得直瞪眼。

“要不咱们出京吧?外头还有十个州的生意等着您去巡视呢,主子您可千万不能死。”

蒋云若丝毫不为手下的忠心感动,只面无表情听着。

果然,莹纤继续劝,“你还没带我们赚大钱呢,你死了我们还得再卖自己一回,说不准碰上更黑心的主子呢?吃一次亏是福,总吃亏是傻呀!”

蒋云若笑得温柔,“滚去睡觉,或者等我拿刀,你自己选。”

莹纤觉得自己不傻,麻溜撤了。

蒋云若这才仔细斟酌徐孟戈说的话,那小心眼的要是能既往不咎,她倒立吃饭好吗?

至于美人计,蒋云若轻哼,那他可真是想岔了。

她这人是没什么底限,可狐狸嘛,性子独,她的不许旁人动,也从不碰别人的,尤其是男人。

实则徐孟戈这会儿还算不上别人的。

虽然谨威候府和礼部尚书府已经私下里交换过庚帖,让人测算了八字,而后按照议亲的流程,将测算合婚的好消息并着象征性的聘礼和大雁送了过去,也只算完成了议亲的前三项。

至于纳征,结亲宴,和请期都还没来得及,还不算正式定下亲事。

不过既然两家有了结亲的默契,谨威候府这边就可以进宫城请圣人赐婚了。

能得圣旨与纳征的正式聘礼一起送过去,这才是勋贵人家最体面的事情。

身为圣人的外甥,请道赐婚圣旨并不难,因此六月十六纳吉,两家紧着定了日子,七月初这赐婚圣旨就下来了。

虽然是盛夏时候,动一动就满身的汗,可礼部尚书府里还是热闹的紧。

陈夫人摇着团扇,擦着额头上的细汗,喜笑颜开将下人指挥得团团转。

她拉着才归家不足一年的女儿,也不知是舍不得,还是欢喜极了,眼眶发红。

“我儿从小就在益州府,阿娘是疼也疼不着,思也思不回你,及笄礼阿娘都不在,好不容易将你盼回来了,谁知……”

陈二娘瞧着同在正院酸溜溜当陪客的庶出姊妹们,赶紧拉着陈夫人制止。

“阿娘快别这么说,女儿替父母尽孝是应该的,只恨不能长久在祖母膝下伺候。”她给陈夫人使眼色,“阿爹要是听您这么说,也要跟着难过了。”

陈夫人顿住感伤,不冷不热扫了装模作样的庶女们一眼,心里冷哼,却也没再说别的。

让陈尚书听见,以为妻子不满将二女抱给老母亲养,难过是不会难过的,肯定会生气,又要便宜了后宅里的妖精。

这位礼部尚书跟礼部侍郎蒋律不愧是关系融洽的上下级,俩人都是迂腐守礼的性子,其他地方且不说,这三妻四妾的礼守得最好。

陈府后宅里虽比不上谨威候府热闹,人数却是不差事儿的。

待得赵修端着圣旨亲自过来传旨,陈尚书夫妇高兴得满面红光,陈二娘娇羞又欢喜,府里一派欢天喜地。

可凑热闹的庶女们心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可谓是五味杂陈。

在陈二娘回来之前,因为嫡长女已经嫁出去许久,而陈夫人年老色衰也不得陈尚书的宠,后宅姨娘们还是过的很滋润的。

姨娘们能常常见到老爷,庶女自然见父亲也就多一些。

陈尚书深谙女郎嫁得好的好处,对庶女们一直都很不错。

陈二娘从小养在益州府祖母身边,待得祖母仙去后,陈尚书忙着运作宣京的关系,一结束丁忧就回了京。

由陈二娘留在益州府,将老宅的家产都处理好才归京,这才耽搁了亲事。

就在陈尚书回到京城的一年多里,陈家庶出的三娘嫁进了阳盛伯府,四娘定下了翰林院一位家底颇丰的从五品编撰。

剩下还未及笄的庶女包括她们的生母心思可就多了。

虽然陈夫人将后宅管得好,不至于闹出什么笑话来,可这些庶女眼红嫉恨是止不住的。

小姐妹们出门吃茶聚会的时候,话里话外不免就带出来些,这就叫胤四郎找到了机会。

有了赐婚的圣旨,两家亲事就能加快速度,毕竟徐孟戈二十,陈二娘也十七了,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两家人都盼着能早些成亲。

七月十一下了聘,因着七月有鬼节,不算吉利,结亲宴就定在了八月初一。

这时候天儿也没那么热了,秋高气爽,各种宴会早就开始热闹起来。

谨威候府和礼部尚书府下的帖子,又用了长公主在京城的别苑,前去参加结亲宴的权贵官宦格外多。

梁庆伯府也得着了帖子,礼部尚书府将帖子送过来的第二日,蒋云晴姐妹就在蒋云若面前炫耀上了。

不光是炫耀能去参加结亲宴,蒋云姣还记得那道算术题呢。

这日蒋云若刚到东院水榭,早早就过来的蒋云姣立刻凑过来。

大房那些庶出的小娘子们熟练地赶紧躲一旁去,跟鹌鹑一样偷偷吃瓜。

“三堂姐来了,前些日子阿娘说我们该与你学习算账,我寻思着,虽不能跟你似的拨算盘过日子,可也不能知难而退呀,谁知那题目拿到我三哥面前,三哥立刻就笑了。”

蒋云姣将下巴抬得像是要戳死谁一样,“你出的那题不过是洒洒雨,也就是题目繁琐了些,才叫人听得头晕眼花,总共不过九百九十九文罢了。我和二姐即便是当时算不出来,好歹我们有亲人帮衬,不像三堂姐这样可怜,等宇哥儿能顶立门户,你怕是都成老姑娘了。”

蒋云若:“……大伯母就没跟你说别的?”比如别这么叨逼叨,会变得不幸?

“当然说了。”蒋云姣就不喜欢蒋云若面上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她阴阳怪气得特别起劲儿。

“阿娘说陈尚书与我们伯府下了帖子,请阿娘和我们姊妹去长公主别苑参加谨威候府和礼部尚书府的结亲宴呢。”

她熟练地拿帕子堵嘴,“哎呀,瞧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你要守孝,不好去扰了人家新妇的喜气,三堂姐你可千万别难过,等明年我二姐的结亲宴,说不准你还能赶上。”

蒋云若心想,徐孟戈和陈二娘结亲,她难过个鬼,就算是她男人要娶,新娘不是她,那难过的也是铁定会被废的狗男女啊。

“这……要是她太恨嫁,我等你结亲宴也行。”蒋云若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迟疑着软声道。

进门的蒋云晴:“……”

蒋云若见蒋云姣又要嚷嚷,先怼为敬,“不过若是四妹妹也恨嫁,万一看上哪家儿郎,千万记得跟大伯母说,别丢了梁庆伯府的体面,等等三姐我出孝期。”

蒋云姣:“……”

她又羞又气,梗着脖子要跟蒋云若吵,蒋云晴低低呵斥——

“云姣,母亲的话你都忘了?”

她冷冷扫了蒋云若一眼,拉着妹妹坐下,“你也快及笄了,她命硬不好嫁,你难不成要跟她学?让女先生听见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

蒋云姣跺脚,“可你听听她都说了什么混账话,分明是拿咱们府里女郎的清名开玩笑呢,母亲就不管管。”

蒋云晴皱起眉,这些日子被母亲叮嘱多了,再说她们姐妹这些年暗亏也吃了不少,大概知道蒋云若不是那么好惹。

她本不欲多说,可想了想刚才听到的,也没忍住,蒋云若的话也太难听了。

她转过身,压着火气装出姐姐的大气和语重心长,“云若啊……”

蒋云若扶着脑袋,声音虚软无力,“什么?二堂姐你说什么?哎呀,我有点晕,大伯母前些日子刚去西院看过我,若是再劳累大伯母走一趟,可真是不孝了。”

蒋云晴:“……”

她拉着气得张牙舞爪的妹妹,“算了算了,先生快要来了,与她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母亲说得对,只要她安分些,咱们何必要与她计较。”

孙氏的原话是:就当府里养了只小猫小狗,梁庆伯府也不缺这口吃喝,她不伸爪子就是好的,你们惹她作甚?清醒清醒,我怎么生了你们两个不争气的,好好学些东西嫁个体面人家才是重要的,是猪油蒙了心才非要自低身份,凑上去找不自在?

蒋云姣重重哼了一声,想到长姐在婆家的苦日子,她是不肯想当初是大姐和二姐不怀好意的,只心疼大姐的苦,怎么看蒋云若都不顺眼。

她故意大声道,“听说女先生夫君在世时去过长公主别苑,等会儿女先生来了,二姐你好好问问那里的风光。听说那别苑还是先帝特地送给长公主的,是按照皇家别苑的规制建的,里面还能游湖呢,咱们过几日可要仔细去赏赏!”

蒋云若满脑子都是马上要定版的邸报,根本无瑕估计俩小学鸡的幼儿园式叫嚷。

是该叫招财日报好呢?还是叫进宝邸报好呢?

或者……干脆叫聚宝周刊?

蒋云若是个起名废,她觉得这事儿还是交给纤湘,找个书法大家写福字刻板做刊头就行了。

待得女先生来了以后,蒋云晴和蒋云姣名为请教,实则卖力炫耀。

大房的庶女倒是满眼羡慕,蒋云若光顾着绞尽脑汁想怎么更赚钱,丝毫没有给姐妹俩眼神,俩人算是炫了个寂寞。

谁知过了几日,蒋云晴姐妹俩从长公主府别苑回来,第二日进水榭的时候,像幽魂似的,倒是吓了蒋云若一跳。

姐妹俩脸色苍白,眼下青黑,一整个上午都神魂不定,完全没有个人样儿。

俩人甚至顾不上找茬儿,下了学很快就摇摇晃晃出了门,完全当蒋云若和其他庶女不存在的。

这蒋云若就来劲儿了。

她主动问莹纤,“你不是总爱吃瓜,俩人这是咋了?”

莹纤这几日也没出去,“不知道呀,我这就出去打听。”

她早就看不过大房的俩嫡女总为难主子了,先撩者贱,这俩人找麻烦还挺理直气壮。

要不是主子故意纵容,还暗中给俩人鼓劲儿,莹纤早就给俩人闺房扔虫子去了。

这会儿她比蒋云若还来劲儿,不等天黑就往外跑,“主子等我,我快去快回。”

许是八卦发生时,在场的人太多,这瓜莹纤都没花银子,就从纤湘那里得了详细的瓜回来。

一同带回来的,还有被整理好送到纤湘那里的情报,是关于大千岁的。

“主子,出大事儿了!”莹纤回来的时候,满脸严肃,痛心疾首,不可置信……

蒋云若慢条斯理抬起腿来。

莹纤赶紧将纸条递过去,“大千岁使坏,算计陈二娘在长公主府别苑落水,三皇子救了陈二娘,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

蒋云若不明白,“那蒋云晴她们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

“哦,听说是船上有个婢子突然发了病,撞下去俩小娘子,一个是陈二娘,另一个是蒋云晴,若不是蒋云姣死死趴在甲板上拉着姐姐,估计蒋云晴也不用说亲了。”

蒋云若:“……那你又为什么这熊样子?”

莹纤捂着胸口,“主子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是替你担心呀,徐小侯新妇没了!”

“他新妇没了,你替我担心什么?”蒋云若翻个白眼。

莹纤瞪大眼睛,“你守宫砂都给人家点了,人家新妇没了,纤湘阿姐不是说,那毒得有新妇才能解吗?”

蒋云若心下咯噔一下,完犊子,她把这事儿给忘了。

那毒还是黔南道的贾七找来的,说是什么苗毒,中毒后便会不举,非得女子以自己为钵种下引子,而后凭特殊的血引,引发男子情·潮,男女交·合方能解。

那引子于女子无害,反倒是滋补身体,有助孕之功效,听说是苗疆那边以女子为尊的氏族特有的毒,专门下给夫侍的,免得自己的男人不干净了。

蒋云若发誓,她真是好心送这对未婚夫妇大礼……顺带威胁一下。

现在怎么办?

一年内,她上哪儿给徐孟戈整个媳妇儿解毒?

听说徐孟戈不近女色,她送一个,人家也未必肯收用。

要是实话实说……她觉得徐孟戈也会实打实杀了她才能解恨。

那毒一年内必须得解,徐孟戈但凡不是大龄未婚,但凡没定亲,她也不会用这样的毒。

倒不是底限问题,实在是不人道。

徐孟戈还不知道自己的不举危机,他此刻还在礼部尚书府上,归京后,头一次露出了‘毒舌潘安’名不虚传的峥嵘。

作者有话说:

蒋云若:完了,礼送了,人家新妇没了,这可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