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正要开口,白染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补充道:“说些没被皇后娘娘赐婚的事情,有吗?你仔细想想。”

春花停顿一瞬,似乎是醒悟了,发出一声惊呼:“对哎,奴婢发现皇后娘娘好喜欢赐婚呀。”

说着她扳着自己的手指数了起来:“郡主与郡马的婚事,太傅家李小姐与将军府刘少爷的婚事,新科状元和探花郎的婚事,对了,听说六王爷也被皇后娘娘赐婚了。”

原身与郡马的婚事白染是知道的,但只知道是赐婚,而且郡马还是属于是强扭的瓜,被迫娶了原主。

没想到居然又是被器灵经手的事情。

白染好像真的悟了,器灵制造幻境的目的,不会就是为了围观狗血剧吧?

另一边,春花继续说道:“不过没有皇后娘娘赐婚的事情也蛮多的,就在前几天,陈首富一家进城探望亲戚,半路上遇见了李尚书的夫人出城上香,两家人一碰面,可惊呆了所有人,郡主您猜猜看发生了什么?”

白染猜测:“他们两家认识?”

“岂止是认识!”春花语气激动,双眸锃亮,“那陈首富家的大公子,居然长得和李尚书年轻时一样,李尚书的二公子也与陈首富像从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当时两家的丫鬟小厮都被吓傻了,还以为是无意间知晓了主人家腌臜事。”

说到这里,春花停顿下来,喝了口茶水润润喉。白染十分捧场,追问道:“接下来呢?到底是为什么?”

“接下来啊,世间能长得如此相像,当然是因为有血缘关系!听说当时两家人都被吓得不轻,李尚书夫人直接回了城,还将陈首富一家子带上了。宫里的李尚书听说了此事,一下朝便往府里赶,脸色难看极了。”

春花双眼放出八卦的光芒,神采飞扬。

“前几日城中都传遍了,有小道消息说是李尚书与陈首富互戴绿帽,说得那叫一个有模有样,热度直接赶超男扮女装的新科状元。”

白染瞧着春花兴奋的样子,好奇道:“那真相到底是如何?尚书真被戴绿帽了?”

春花摇头:“当然不是,李尚书与夫人那可是城中数一数二的恩爱夫妻,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后来这件事将皇上给惊动了,圣上特意让锦衣卫来调查,最终,终于调查清楚了。”

“如今陈首富的大公子的确是李尚书的孩子,尚书府的二公子也的确是陈首富的血脉,两家人当初生孩子的时候恰好都夜宿在同一个寺庙,所以才发生了这件事。”

白染:“就是说,两家人的孩子被互换了。”

真假少爷与真假千金的梗,就算是在后世的小说里,那也是长盛不衰的热点。

若这一切的剧情都是器灵安排的,那它也算是老道的吃瓜人了。

“对对对,就是这样。”春花点头称是,兴奋劲依旧没有散去,“城中的百姓自从知道了这件事,足足等了五天才等到水落石出,知道真相,可太令人难熬了。”

白染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吃瓜可不就是这样吗?每个人就跟瓜田里的猹一样,上蹿下跳的到处找,就想吃一口新鲜的瓜。

“还有吗?多说些来听听,倒是挺有趣的。”

春花见白染感兴趣,脸上的喜意加深,快速喝了一杯茶水之后,继续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这次包括但不仅限于发生在城中的事情,外地传过来的、古时候传下来的、甚至连书铺里热销的话本子,春花都给白染一一道来。

白染一边啃着果子,一边听着狗血曲折的故事,就连午膳都是在凉亭中解决的。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傍晚。

丫鬟前来提示白染到该用晚膳的时间了,白染才意犹未尽地让讲故事的丫鬟停下——到了后来,候在凉亭伺候的丫鬟都加入了这场故事大会。

白染回房用完晚膳,洗漱完毕之后躺回了**。

下午的故事大会虽然俗套,但是足够狗血与离奇,所以她现在还有一股吃瓜的兴奋劲没散去,总的来说,就是睡不着。

她睁着眼眸望着绣花的帐子,思考明日要不要去宫里试一试,若是能将器灵劝说成功,那她就可以出幻境了。

失去了一段属于自己的记忆,就算她现在日子过得逍遥,但心里总有些没底,有种对人生失去掌控的失控感,还带着一丝半点的不安。

半晌过后,白染的思绪渐渐停滞,陷入了睡眠。

烛光跃动着,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混着绵长的呼吸声,衬得夜色格外静谧。

过了不知多久,紧闭的木窗被缓缓推开,晏清斐身着一身黑衣,几乎与黑暗混为了一体。他站在屋外,一动不动地望着**的白染,眼神复杂。

他将白染惹生气了,这是他昨日得出的结论。

他需要做些什么,让白染不再生气,这是他今日上午得出的结论。

所以不久之前他隐在暗处,偷偷观察了白染一整个下午,也旁听了整场故事会。

最后得出:春花那群丫鬟很会哄人,或者说那些故事很会哄人。

常言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晏清斐不知道要如何让白染不生气,但站出来向他人请教的事情,他自认也做不出来。

于是,他站在屋外吹着夜风,思考了足足一个时辰,终于想清楚了。他可以不向那些丫鬟学习,但是可以去旁观那些故事,从故事中总能总结出如何令人不生气的方法……吧?

木窗被轻轻地阖上,窗外的人影也消失了,只剩皎洁月光投了半缕映在窗户上。

夜色由深至淡,天边亮起了一线鱼肚白,郡主府的下人们又开始了一天的忙活。

白染再次睡到自然醒,吃过春花送来的早膳之后,她依旧犯困,便又回到**,这一觉就睡到了半下午,连午饭也给省过了。

但奇怪的是,她居然一点也不饿。

白染吃着春花送来的饭菜,后知后觉中想起来了,便宜师尊是修仙界的仙尊来着,按理说她作为徒弟,怎么也应该有些修为在身上。

也就是说,她现在虽然失去了记忆,不知道怎么用法诀,但本质上还是修士,至少少吃一顿饭不会饿。

想明白了这一点,白染忽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先前还担心独自面对器灵,会不会对她不利,但现在看来,她或许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

“春花,明日一早将马车备好,本郡主要入宫面见皇后。”

白染放下碗筷,起身前去书房。

器灵是不知活了多久的老妖怪,她要想劝服它,得好好花一番心思琢磨才行。

与此同时,皇宫的凤仪宫内,器灵将侍女全都屏退,甚至就连大门也给紧闭上了。

做完这些,她来到殿中跪下,委屈巴巴道:“拜见仙师大人。”

她身穿绫罗绸缎,头戴珍贵珠钗,却只能饱含热泪跪在地上,丝毫没有往日皇后神气的气派。

殿内异常的安静,器灵敛息屏气,可怜兮兮地望向占了她的宝座的人,那人一身黑衣,面色冷肃,在器灵看来,活像是一尊煞神。

赫然正是晏清斐。

在他的面前,一张张水镜依次排列,上面的内容全是城中此时正在发生的事情。

尚书府与首富家真假公子的戏码,正在最中间的水镜上演着,这张水镜的面积最大,可以看出这场戏器灵最为喜欢。

晏清斐的目光在各个水镜上一扫而过,并没有发现有值得他注意与学习的地方,可下午他亲眼所见所感,白染的确是因为这些事情而感到开心。

思忖半晌,他还是没能想明白。

内殿中,器灵跪得两腿发麻,见煞神全部心思都在水镜上,便决定暗中换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可它刚一动,煞神冷冽的目光倏然向它扫来,吓得它一激灵,赶紧跪好。

“仙师恕罪!”它泪流满面地求饶。

“饶你无罪。”晏清斐眉头微皱,开口淡淡道,“你整日待在宫中就为了看这些?”

器灵愣了一下:“是的,仙师。”

晏清斐:“这些难道很有趣?”

器灵想也不想:“有趣!当然有趣!”

不然它怎么会网罗这么多人进幻境呢?而且为了让这些戏继续上演,它甚至要讨好你这尊煞神。

天可怜见的,看场戏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但它一抬眸便看见晏清斐沉下的目光,吓得立刻改口:“不不不!仙师认为有趣便是有趣,仙师认为无趣便是无趣。”

晏清斐的眸光更沉了,他不愿再浪费时间,抬手指了指数个水镜:“你来好好讲讲,这些东西哪里有趣。”

闻言,器灵战战兢兢地起身,来到距离煞神最远的水镜旁边,磕磕碰碰地讲解道:“仙师请看,这两人来自有着世仇的家族,两人从相识相知,再到相恋,期间度过了无数重磨难,如今终于修成正果,能够永远在一起了。”

器灵似是忆起了两人遭遇过的苦难,感动得热泪盈眶,投入地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看上去脑子似乎有些毛病。

晏清斐眼中闪过一抹嫌弃:“这叫有趣?”

器灵面色一僵,想要解释,但是又不敢反驳煞神的话。

晏清斐对器灵快没耐心了,沉声道:“说,饶你无罪。”

见他这样说,器灵的胆子大了起来。

“仙师会这样说,难道……”器灵小心翼翼地猜测道,“仙师还未有道侣吧?”

漫不经心的眸光微凝,晏清斐面无表情地扫向器灵,眼眸微眯。

“给本尊理由。”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