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人都很护短。

对于老婆,当然是只有自己可以随便调戏,别人不行。

就算“别人”是个女人,也不行。

江放握着钟吟的手腕,把人往自己身后一拉,护犊子的模样像一只忠诚的大狗勾。

“别欺负我老婆。”

钟吟:“……”

好丢脸。

他怎么说这种话。

钟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一张脸红得发热。

她试图脱离他的桎梏,奈何男人的手劲太大,让她无法挣开。

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丁涵婧的眼神更加暧.昧。

她觉悟很高地指了指天花板,问道:“那要不……我再上去睡一会儿?”

“……”钟吟闷声说,“涵婧,你别总是拿我打趣了。”

丁涵婧笑弯了腰,翘着二郎腿在椅子上坐下:“好了,我不说还不行吗。”

这样的情况,倒也不好再争论两人晚上要不要一起睡的问题。

钟吟不动声色地在江放腰间掐了一把,又对他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道:“我要和涵婧聊聊,你去做饭。”

江放:“……”

等人从自己身边离开,钟吟才在丁涵婧身边坐下。

她问:“你感觉还好吗?”

丁涵婧也不是第一次喝醉了:“还行。”

“那就好,”钟吟放心下来,站起身去冰箱里拿东西,“我再给你泡一杯蜂蜜水喝。”

钟吟用一只调羹取蜂蜜,粘稠的琥珀色固体混入水中。

她把蜂蜜水搅拌均匀,递到丁涵婧跟前。

“谢谢你们昨晚收留我,”丁涵婧喝了两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太顺心的事情,笑容有些勉强,“不然我可能要在酒吧里睡一晚了。”

即便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钟吟也能猜到丁涵婧昨晚一直在等李铭。

想起下班时车窗外的画面,她语气顿了几秒:“没事的。”

丁涵婧迟疑地点了下头。

她起床的时候,看见李铭在九点多的时候发来一条消息,内容无非是为了昨晚的爽约而道歉。

可是,哪怕他真的临时有事儿来不了,当晚发个消息告诉她一声的时间总是有的,不至于到第二天早上才出现。

丁涵婧已经过了头脑发热、抛弃理智的热恋期,对李铭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累积让她变得清醒。

昨天一晚上的等待和今天早上的道歉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两根稻草,既然这段感情已经让她觉得痛苦大于快乐了,那么也没必要着继续。

丁涵婧的眸色黯下来,问道:“茵茵,你昨晚怎么突然打电话给我?”

钟吟抿了抿发干的唇瓣,斟酌着开口:“是有件事儿想跟你说。”

看她这样的表情,丁涵婧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皱着眉问:“是关于我和李铭的?”

钟吟“嗯”了一声。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要跟你说,”她把手机里的照片调出来给她看,“这是我昨晚下班的时候看见的。”

照片的清晰度很低,但以丁涵婧对李铭的熟悉程度,不用放大也能认出人来。

她的脸色登时白了几分。

因为磨合失败而分手和因为被戴了绿帽子而分手,性质从根本上就不同。

处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很少会有人真的相信爱情,大多数情况不过是荷尔蒙泛滥,寻求一时的快活而已。

但坏就坏在,李铭骗得丁涵婧投入了太多真情实感,让她以为自己遇到了难能可贵的真爱。

现在他做出这种事,不可原谅。

丁涵婧下颌紧绷,面色凝肃地盯着手机屏幕看,心里说不清是悲哀多一些,还是愤怒多一些。

仔细算起来,这一切都不是没有预兆的,只不过那时候她没有看到证据,又是第一次对男人投入真感情,还在一味的自我蒙蔽,相信了他对自己的一次又一次欺骗。

可现在,证据就明明白白地摆在她面前。

照片拍摄的时间是凌晨两点。

她在酒吧里苦等他“下班”的时候,他在和别人接吻、手牵手压马路。

而就在几个月前,他也是用同一套方法对付自己的。

亏她当时还觉得小奶狗很纯情,事实上,这人为了利益什么都能演,连心都是黑的。

丁涵婧不由得冷笑一声。

“对不起啊,涵婧,”钟吟内心感到无比愧疚,觉得此事现在才被发现也有她提醒不当的责任,“我应该在那天晚上就提醒你的,不然事情也不至于发展成现在这样。”

丁涵婧闭上眼,摇了摇头:“你没错,是我自己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当时你就算跟我明说,我也不会信的。”

钟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身边人的表情。

她完全没有她想像中的崩溃和难过,反而冷静得出奇。

钟吟担忧地喊她:“涵婧。”

“茵茵,”丁涵婧整理了一下情绪,指着照片里的女人问,“这是钟家那个三小姐?”

上流社会的社交基本都是通的,丁涵婧见过钟玥夕很多次,仔细观察,要认出身份并不难。

钟吟颔首道:“是。”

没人不知道丁涵婧和李铭的婚约,这个钟玥夕明知故犯,也不怕让钟家蒙羞。

难怪都说三小姐不是省油的灯,现在也算是见识了。

“这一对狗男女,”丁涵婧努力克制着脾气,指甲陷进掌心里,“竟然欺负到我的头上来了!”

钟吟安抚性地握住她的手,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丁涵婧很聪明,不难猜到李铭接近她的目的。

只怪她当时色令智昏,才会不顾一切地相信他那谎话连篇的承诺。

李铭想要的,无非是获取丁家支持以对抗他大哥,最终坐上家主之位。现在他已经从丁家捞到了不少好处,又如法炮制地想去钟家捞一笔。

这么一想,对她冷淡,也应当是李铭计划之中的环节。

算好时间让她主动退出,他既不用承担得罪丁家的后果,恰好又能和钟玥夕接轨。

丁涵婧被他算计得明明白白。

要不是钟吟给她看了这张照片,她就真的着了他的道。

可是钟家人不傻,李铭要是弃了丁家立刻找上钟家,后者不可能毫无察觉。

也只有钟玥夕那种没脑子的人,能让李铭找到突破口下手。

为了利益表演的做派在豪门里并不罕见,以他那样的脸皮和手段,估计也不会在乎,可要是闹成社会花边新闻,群众的声讨就够他受的,到时候再她和他大哥同仇敌忾,让李铭偷鸡不成蚀把米、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要钟家先按兵不动,丁涵婧就能在这段时间里找借口和李铭斡旋,最后找个合适的时间把事情捅出来。

“我先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儿,”丁涵婧冷静道,“防止他发现,及时采取弥补措施。”

钟吟虽然不明白其中的利益纠葛,但还是很配合地说了声“好”。

厨房是开放式的。

江放在一旁听到了两人完整的对话。

他对丁涵婧怎样对付李铭不感兴趣,但想到钟玥夕以前总是骑在钟吟头上作威作福,脸色便沉了下来。

男人把一杯热牛奶放到钟吟面前的桌子上,对丁涵婧道:“我可以帮你。”

丁涵婧没想到江放会愿意来淌这滩浑水。

“可是这事儿涉及到钟家,你毕竟是钟家的女婿,恐怕也不好插手。”

江放道:“我当然不会明着出现。”

要是有他加入,一切都会轻松很多。

丁涵婧郑重道:“多谢了。”

不过,这种事情急不得,最主要的是把握时机。

李铭不是没脑子的,相反,他太聪明,做事不容易留下把柄,钟吟会撞见照片里的场景就已经很难得,要是打草惊蛇,再想找到证据就难了。

-

江放和丁涵婧怎么对付李铭,不关钟吟的事儿,以她的专业领域,也帮不到忙,她只要负责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然后等个好消息就行。

不知道为什么,钟吟总觉得,这件事有江放加入进来,就会变得很顺利。

他办事一向有效且高效。

就比如他上次说要给她把双钻耳钉做成耳夹。

这才过了两三天,成品就到手了。

……

这天下班的时候,钟吟觉得江放看她的眼神很不对,总透着一股跃跃欲试的兴奋感。

果然,她才坐上副驾驶,他就变戏法似的把一只bulingbuling的小玩意儿送到了她面前。

双钻耳钉被做成耳夹以后,黑钻的后方多了些铂金制造的结构型小夹托,还有防止金属硌到的皮肤的硅胶软垫,整体看上去,居然比江放耳朵上的那只还要骚。

钟吟下意识地抗拒,往后缩了缩脖子:“……这、这么快就做好啦?”

江放:“嗯。”

男人的心情显然很好。

这是两人第一次拥有情侣物件,况且还是双钻这么独特又醒目的饰品,意义非凡。

他指尖轻抚过钟吟的耳垂,动作轻巧地帮她戴上了。

江放和钟吟的皮肤都很白。

前者是因为作息长期昼夜颠倒、见不到太阳,而后者则是因为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手术室里。

不过,钟吟的白和江放的冷白又有所不同。

她的皮肤细腻光滑、白里透粉,是天然的奶油肌。

平日里,女人总是一副素面朝天的样子,不戴任何首饰,也不施脂粉,最多不过抹一点口红,现在这只耳环戴在她的耳朵上,一时让人不太适应,但又有种锦上添花的精致感。

果然,乖巧的人即便戴了这样的首饰,也还是显得乖巧。

江放指尖把玩着她耳朵上垂下来的钻石小尾巴,触感让人爱不释手。

他勾着唇角,笑道:“很漂亮。”

“真的吗?”

钟吟不敢相信他的说辞,拿手机屏幕当镜子照。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为了能让她看得更清楚些,江放伸手把车顶灯打开。

光线不偏不倚地照在钟吟耳垂上,差点儿把人闪瞎。

太骚了,太骚了。

使不得的。

钟吟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她一秒都不能多看,立马把手机挪开,边摇头边伸手去解耳夹,满脸都写着拒绝:“我不要带这个。”

“别动,”江放眼疾手快地拦住她,搬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问,“生日愿望,你要反悔?”

“……”

“怎么就成生日愿望了,”钟吟回忆了一下那天的场景,嘟囔着说,“我有答应过你吗?”

“我难道不是当场拒绝了你,而且还给出了理由……”

说到这里,钟吟的底气又有些不足,声音越来越轻。

江放凉飕飕地乜了她一眼:“你确定还要把那个理由再重复一遍?”

钟吟一噎:“不、不用了……”

江放不容拒绝地说:“那就戴着。”

钟吟:“……”

钥匙被插.进孔缝中,江放捏着柄部转了一半,又重新把车熄火了。

他节骨分明的右手拿起手机,调出相册,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女人自拍了一张。

等钟吟回过神来的时候,照片已经拍完了。

照片里的她表情呆滞,左耳上垂落线条式的钻石耳环闪瞎人眼。

“……”

钟吟此时完全没心情去看照片里的江放是什么样子。

她整个人都炸了毛,张牙舞爪地去抢他的手机:“快把照片删掉!”

江放忍不住笑。

他将手机放进左手边的裤子口袋里,又伸右手揉了一把钟吟的脑袋。

“这是我们的第一张合照,茵茵。”

“……”

车子被启动,车窗微微降下来一点,清凉的晚风吹在皮肤上。

今天没有加班太久,夜晚原本可以轻松又美好,但钟吟此时却闷闷地闭着眼睛,不愿意面对现实。

早知道当初买礼物的时候会把自己一起坑进去,她怎么也不会选择这对双钻耳钉。

对于她来说,戴着这个耳钉出门,就和穿着豹纹超短裙逛街是一个道理。

这场面,也就只有江放撑得住。

而且他不仅穿了,还乐在其中。

钟吟生无可恋地望着窗外,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这并不是回家的路。

她愣了愣,问道:“我们去哪儿?”

江放:“去外面吃饭。”

钟吟闻言,吓得立刻坐直了身子,清澈灵动的一双鹿眼一瞬不瞬地瞪着驾驶座上的人。

接着,她愤懑地拿手拍了一下仪表台。

忍无可忍!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男人就是想带着自己去公开场合秀恩爱。

拍照片她都忍,他为什么还非得要穿着个“豹纹超短裙”去别人眼前晃?

着实不害臊!

况且,他自己好这一口也就算了,怎么还非得强迫着她和他一起共沉沦呢?

钟吟越想越不开心,越想越不开心,双手抱胸,语气很不好:“不去。”

江放没答,过了几秒,淡定把车停下:“已经到了。”

钟吟:“……”

车身被稳稳当当地倒进停车位,但两人都没有动。

钟吟很有骨气地端坐在副驾驶座里,没有半点要下车去吃饭的意思。

可现在距离她的午饭时间已经过去好久,肚子确实有些饿了。

熬了一分钟,钟吟悄咪咪往窗外看了一眼。

这家店居然还是她一直想吃但是没找到时间来吃的,香味都飘进车窗里了。

皱着眉纠结了一小会儿,钟吟想出了曲线救国的伟大计策。

她先把束成低马尾的头发放下来,遮住耳朵,而后拉开车门,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从车库到店门口有一段距离。

如她所料,江放果然大步追了上来,哄她几句。

男人走在她身侧,把小女人的手握在掌心里,好笑地道:“跟我戴情侣款就有这么不乐意?”

钟吟:“……”

这人到底会不会抓重点。

她难道是因为情侣款才不想戴吗?

钟吟干巴巴地搬出预设好的台词:“没有不乐意,但是这个耳夹戴得我很疼。”

江放扬了扬眉:“那我帮你调松点儿。”

“……”

钟吟没想到还有这个操作。

其实原本就不疼,现在调松了些,更加不疼了,但她仍然坚持地说:“还是疼。”

……好端端一个女人,偏生长了张嘴。

江放捏了捏她的耳朵,语气无奈:“撒谎。”

钟吟:“……”

钟吟被江放牵着手带进大门。

这家餐馆的规制不高,但胜在口味地道、口碑极好,天天人满为患,即便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店里依旧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这里没有包间,从门口走到餐桌的一路上,钟吟都如芒在背。

她总觉得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在盯着她的耳朵看,时不时就要伸手摆弄一下头发,确保耳夹被挡住。

这实在太羞耻了。

除了江放,怕是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做到面不改色。

服务员领着两人到角落里的座位。

钟吟在江放对面坐下,心里盘起小九九。

得再想个办法。

最好是一劳永逸的。

点完菜后,钟吟悄悄地将包里一直放着、但没怎么用过的口红揣进兜里。

她指了指厕所的方向,说道:“我去上个厕所。”

江放点了点头,不疑有他。

明明是在维护自己不想戴耳夹的正当权益,不知怎的,钟吟总有些做贼心虚的感受。

离开的时候,她尽量让自己的脚步显得自然一些。

钟吟捂着耳朵走到洗手台的镜子前,看了眼身后,确认江放没有跟过来。

她先把耳夹取下来,放到洗手台上,再打开口红盖,旋出膏体,用指腹沾了少许,对着镜子涂抹在戴了耳夹的那侧耳垂上。

为了把疼痛导致皮肤泛红的状态做得更真实一些,她匀和了好久,直到成色非常自然。

钟吟很满意自己的成果,摸索着重新把耳夹戴回去,又打开水龙头,把手上剩下的一点点红色冲掉。

等她重新回到座位,菜已经上了几样。

钟吟肚子里的饥饿感作祟,但还是先做出一幅略显痛苦的表情,在江放对面坐下。

她拿起筷子,仿若心不在焉地吃了两口菜,瘪着嘴说:“江放,我的耳朵被夹红了。”

“……”

这语气和表情倒是怪可怜见的。

考虑到钟吟从来没戴过这类饰品,可能会不适应,江放在吩咐做这只耳夹的时候,把舒适的要求放在第一位,硅胶软垫的选材也是最好的,照理来说,就算戴上一整天也不会疼。

不过,钟吟的皮肤一向嫩,要是真的难受,也不是没有可能。

江放的表情顿了顿,下颌轻抬道:“过来我看看。”

钟吟忍住胜利在望的喜悦感。

她把头发撩开,倾身过去,侧耳给他看。

白皙的耳垂果然被夹红了,连带着周围也红了一小片。

江放一对剑眉微微蹙起,心疼地摸了摸带红印子的地方。

可谁知,正当她准备帮她把耳夹取下来的时候,那红印子就很有灵性地移到了自己的手上。

“……”

江放把带着不均匀红痕的手指头伸到钟吟眼前,恍然大悟地说:“噢,你的耳朵也把我的手给夹红了。”

钟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