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放只是调戏一下小姑娘。

知道她脸皮薄,他不可能真的强迫她参与。

把纸巾丢进桌子底下的垃圾桶里,江放拿起桌上排着队的酒,熟练地起开瓶盖、倒进玻璃杯里,将酒液仰头灌入喉中,替她罚酒。

“等等!”戴长链耳环的女人打断江放的动作,起哄道,“江少主动把纸巾丢了,这是犯规,得罚双倍吧?”

“有道理!”不知是谁附和了一句,“再说了,他们一个是不好意思亲、一个是主动结束游戏,江少除了得替嫂子罚,还得加上自己的那份儿才行!”

齐霄最喜欢这种落井下石的时刻,看热闹不嫌事大,边拍桌子边大声喊:“罚酒!罚酒!江少!罚酒!”

王铭风更是立刻动作飞快地又开了几瓶酒,咕咚咕咚倒进空杯子里。

江放靠在座位上,两条长腿大刺刺的岔开,神情慵倦。

他似乎并不在意他们中途添加的惩罚,来者不拒地喝了一杯又一杯。

因为灌得太快,还有些酒液从唇齿之间溢出来,打湿昂贵的衬衫,滑落进胸膛。

围观群众不停地鼓掌叫好。

不过钟吟兴奋不起来。

她显然不适应这么疯的游戏和惩罚。

这些酒的度数不低,即便酒量再好,喝多了,还是会醉。

酗酒伤肝伤肺又伤胃,更何况这十二杯里,还有一半是替她罚的。

虽说江放刚才借游戏调戏自己的行为很过分,但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影响,此时他要因为自己而罚双倍的酒,她心里多少有点儿过意不去。

等江放把酒喝完,钟吟往他那边倾身过去,小声说道:“江放,我不想玩游戏,我们再去舞池蹦一会儿吧。”

“行,”江放看了眼表,“正好张青巡快上了。”

他跟在座的人打了个招呼,掌心轻推钟吟的后背,再次把人带到了舞池。

张青巡在零点准时出现。

他头戴一顶黑色鸭舌帽,穿身一件银色亮面夹克,右手戴着三枚戒指,在动感迷离的灯光照耀下十分晃眼。

不知是因为正处于黄金时段,还是因为张青巡的个人影响力,舞池里的人明显比他们上一次来的时候多,摩肩接踵,人声鼎沸。

钟吟这回没再往第一排挤,就在弹簧踏板的边缘处蹦跶,而江放站在她身后的非弹性区域,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这个动作意味着女生已经有伴,其他男人不会上来搭讪。

没有人打扰,还和偶像离得那么近,钟吟今晚的蹦迪初体验可谓酣畅淋漓。

不过,这项运动很消耗体力,她蹦了没到二十分钟,就觉得没力气了。

回到卡座后,钟吟借口要休息,不参加接下来的游戏,江放也没勉强,给她点了果盘和杂七杂八的小零嘴来吃。

江放边摸牌边道:“想回家就叫我。”

钟吟点头。

钟吟平时很忙,没有什么娱乐,即便难得有空,也会选择留在家里看书,鲜少和朋友们一起出来。

所以,难得出来一次,她就不会牵挂一些有的没的,也不会扫兴地提出要先走。

游戏场上,原来的八对搭档被分成了两组,一半仍在舞池里蹦迪,另一半留在这里玩游戏。

他们玩儿的花样很多,一下用骰子、一下用转盘,钟吟都看不太懂,不过,没再有像撕纸巾那样热辣的项目。

钟吟默默地坐在角落里,边啃着鸡爪边看他们闹腾。

鸡爪的味道很不错,但是后劲十足。

钟吟接连吃了三个,等吃完以后,才感觉到辣。

牛奶可以解辣。

最开始喝的那杯牛奶已经见底了,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了一杯新的,就放在不远处。

钟吟伸手去拿,对面玩儿到兴头上的齐霄怕她够不着,还将杯子向她这处推了推。

含一口亲脂的酪蛋白,口腔里的辣味顿时消退。

这牛奶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口感新鲜顺滑,还有一股浓郁的奶油味,令人唇齿留香。

钟吟喝得上瘾,又拿了些别的零嘴来,就着牛奶一块儿吃。

此时,江放正在和他们一起玩儿扑克牌。

轮到他洗牌的时候,男人修长的十指握住纸牌两端,指骨抵住牌腰,拇指拨动牌面,两摞扑克牌便哗啦啦交替穿插在一起,看得人眼花缭乱,跟变魔术似的。

江放觉得钟吟肯定又要看得目瞪口呆了。

他边发牌边转过头去看,座位上的人果然正一脸呆滞地盯着自己。

江放好笑地道:“想学么?”

钟吟生理性地眨了两下眼睛,没理他。

这模样看起来不大对劲。

江放手中发牌的动作一顿,低头凝视她几秒。

神情过于恍惚,跟灵魂出窍了似的。

江放又喊了她一声。

“钟吟?”

听到自己的名字,钟吟轻轻地“嗯”了一声,但是眼神却没和他对上,只是条件反射地道:“怎么了?”

江放直觉不好,把牌放到桌上,示意大家暂停一下。

他掌心压在钟吟脑袋上,令她抬起头看自己:“累了?”

“不累。”钟吟摇了摇头。

她腰杆儿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膝盖上,目不转睛却毫无焦点地盯着前方,模样像是个正在上课的小学生,乖得不行。

江放微微蹙眉。

“要是累了,我就先送你回家,”他把她的包拎起来,准备带着人往外走,“好不好?”

钟吟被他拉起来一秒钟,又立刻很顽强地坐了回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知哪个方向。

她恢复成刚才那个正派的坐姿,一本正经地说道:“不能走,我还没下班。”

江放:“?”

这里是酒吧。

她上哪门子的班?

江放这才意识到,小姑娘可能是喝醉了。

但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安分的醉法,不哭不叫、不吵不闹,甚至连觉都不睡。

……

可是她怎么会醉呢?

江放目光扫过她手边的那只空杯子,低头闻了闻。

——百利甜。

肯定被她当成牛奶喝掉了。

……

百利甜酒是专门为女性打造的一款酒,配料有奶油、香草和可可豆,香醇顺滑,口味甜腻。

但它毕竟是酒类的一种,还是用威士忌打底的,与牛奶、果汁等饮料有本质区别。

钟吟喝的这杯百利甜既没有加入冰淇淋和咖啡调配、又没有加冰,度数没被稀释过,她一口气喝完了一整杯,难怪会醉。

江放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扶着钟吟的肩膀问:“我是谁,还认识么?”

钟吟看了他两秒,又把头转了回去,说:“你是长江。”

江放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长江?”

钟吟慈祥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长江,你是江爷爷的小乌龟呀!”

江放:“………………”

操、他、妈——

江放忍住想说脏话的冲动。

他从卡座上拿了件外套,从前往后地给她裹上,再次试图把人带走。

可喝醉酒的人力气的确是大。

钟吟猛地一把推开他,无比坚强地再次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她神情严肃、中气十足地说道:“作为一名医生,我不能擅离职守,麻醉医生的每一个疏漏都关系到病人的生命,生死之事大过天,怎么可以儿戏!”

江放:“……”

围观的其他人:“……”

看戏的齐霄快要笑岔气了。

别的女人喝醉了,不是继续找酒继续疯、就是嘤嘤呜呜地哭鼻子,这小嫂子倒是挺别具一格。

齐霄一手指着两人,一手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嫂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是、这是喝醉了啊?”

魔性的笑声人传人,没一会儿,桌上就笑倒了一片。

江放觉得太阳穴突突跳。

还好他们没听见那句“小乌龟”。

男人意味不明的目光在每个人身上巡视一圈,最终落定在那百利甜的空杯上。

“这是谁给她的?”

“……”

此言一出,场面立刻安静下来。

江放扫一眼离钟吟最近的齐霄,舌尖抵着上颌,道:“你们接着玩儿,我把她送回去。”

大家忙不迭应了。

江放以前并没有照顾醉鬼的经验。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身拉起座位上的人,耐着性子道:“现在回家。”

钟吟一边被他拉扯着,一边还在费劲地扭头。

盯着后方根本不存在的心跳、血压和血氧饱和度等数据,她几乎是眼泪汪汪地说道:“不能走啊!他的生命体征都不正常了!”

“……”

江放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哪儿有病人?”

钟吟像是思考了一下,而后,精准地把手指头对准了齐霄。

“他呀!他不就是吗?”

“普外科十二号房一床的阑尾炎患者。”

“今年二十岁,还是个大学生呢!”

“……操!”齐霄简直又好气又好笑,骂了句脏话,“嫂子,你他妈能不能盼我点儿好的!”

众人再次笑翻。

这回连江放也笑了。

他胸腔震颤,边笑边搂着钟吟往外走,哄了一句:“没事儿,让他自生自灭也行。”

“那怎么行啊!”钟吟紧紧扒拉着江放的衣服袖子,泪眼朦胧地回首望,无比诚恳地哀求道,“要是手术做到一半就强行中止,他真的会死的!”

作者有话说:

齐霄:真的栓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