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辜负了谁
朝阳不言，山影不语。方明将背后仙剑轻轻拔出，拿在手上轻轻摩挲。温养时日不多，本该触觉无比陌生的剑身上，却传来似曾相识的温柔，既像是恋人依依不舍的低语，又像是谁人藕断丝连的体温，不由得方明不相信玉昆仑的话，将现实印证的无比残酷。
“敛紫的魂魄，真的就封印在这柄仙剑中？敛紫，你真傻，我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做……”
方明无声的摇了摇头，旋即又疯癫的点了点头，指尖虽无比用力的自剑锋上摩擦而过，但却没有鲜血流出，更没有一丝伤口。剑锋虽然锋利，但却仿佛有意识般许方明以温柔。
“究竟值不值得，时间自会说明一切。事实虽然残酷，但我更希望你能早日理解。其实不用我解释你也应该明白，如果还有其它可能的话，天宗根本不会出此下策，更何况，天宗掌门还是葬花仙子的父亲，如果另有化解办法的话，他也不会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有些事情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样，在没有完全了解其中的是非曲折前，希望你不要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玉昆仑一脸紧张的看着方明，数次吞吞吐吐的想要开口，却皆欲言又止。
“其实这事根本不能怪罪于天宗，更与不器仙人无关。眼下局势你也看得清楚，天宗除却将所有筹码压在你身上外，已然再无其他选择。更何况，这也是天宗前辈先贤于千万年前推衍出化解危机的唯一方法。这场悲剧，其实在千万年前就已注定……”
玉昆仑所言，方明自是清楚。千万年前，天宗就已经有前辈高人推衍出此次末日浩劫，更模糊占卜出无量天帝传人将会于此次浩劫中出现。然而黑暗势力浩大，天帝传人很有可能在尚未成长而起前便半路夭折，是以天宗高层当时便做下决定，届时务必要以此种牺牲之法，为这位传人打造出一把护身仙器，而牺牲之人，毫无疑问，自然便是葬花仙子。
“方明是么？你就拜在我九天玄女门下吧！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你长的很顺眼呢！”
“方明，你在入门大典上表现斐然，故而门派决定，允许你在天葬山修炼。那里是一处绝对神秘之地，在那里，你修行速度必定会一日千里，更会得到超乎想象的门派馈赠！”
“方明，你知道什么是牺牲么？昔日我不惜一切代价逆反红尘，甚至自崩经脉，将自身实力尽数抛弃，我的牺牲，是为了阻止我所见不得的牺牲。今日，却终于轮到你选择了……”
伴随着玉昆仑略微有些颤抖的话语，种种前尘往事皆被方明忆起。原来自刚刚进入天界起，方明的身份便已不是秘密，命运更已在那时按照它既定的轨道缓缓运行，可笑方明还一直懵懂无知，无比天真的以为，自己能够和葬花仙子白头偕老，永远不分离……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方明口中话语虽然平稳，但拿着剑的手却开始止不住的颤抖。即便种种前因后果已然无比清晰的串连在一起，但方明思绪却因之而变得混乱不清。
“其实我这样说也不准确，牺牲虽已命中注定，但葬花仙子的牺牲却并非天宗高层有意为之，如果说天宗掌门有意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向命运的祭坛，任谁都不会相信。或许这便是天意吧，总之等天宗掌门反应过来时，一切都为时已晚，命运的洪流，又有谁能够抵挡？”
玉昆仑轻轻叹了口气，眼中已然有泪光闪动，也不知是为方明与葬花仙子之事感到心酸，还是触景生情，由之想起了在自己身上发生的前尘往事。
“我所知道的事情就是这样，更未有丝毫隐瞒。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葬花仙子应该只有十几日的寿命了，大限过后，她便会彻底成为仙剑剑灵，常伴你左右，你好自为之吧……”
玉昆仑的话语虽然仍在客房中回**，但是客房却早已人去屋空，唯留有方明一人，还有那把轻轻颤抖，仿佛在以剑鸣安慰方明的仙剑。此刻，方明却是轻轻低头，将脸庞尽数隐藏在朝阳温润不到的黑暗中，更是静坐于房间最为黑暗的角落，仿佛一块腐朽多年的朽木。
但是随朝阳渐渐升起，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光芒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充斥了整个房间，更将方明赖以遮面的黑暗尽数驱散。便也在此事，方明才仿佛想起了什么，却是踉踉跄跄的自地面上站起，无声无息的走外屋外，向远处那缕淡然亦然的气息缓缓靠近，缓缓靠近……
朝阳升起，遍地萋萋绿草，处处鸟语花香，然而方明的心却无比空**。不过随其渐渐走近记忆中的女子，光明却是终于再度驻足心间，更将一幕幕前尘往事擦拭的熠熠生辉。
“哼，你就是方明？我还以为是个三头六臂的尊者呢！不要以为你们方家在暗地里策划的勾当神不知鬼不觉，颠覆大秦王朝之事我不干涉，但在策反时你们方家如果敢动我周家一根汗毛，我必定让你方家的领土血流漂杵，让你们见识到什么才叫做力量！”
“死到临头还嘴硬？方明，不要怪我没有警告过你，完全是你不听劝告才酿成今日苦果，今日，就由我来亲手送你上路！在我周家绝对力量面前，杀你不过如摁死一只蚂蚁！”
“好吧，今日看你救了我性命的情分上，以前的事情，我便和你一笔勾销，自此以后，你我二人井水不犯河水，希望方明你今后能好自为之！虽然今日承你搭救，但它日你若敢再冒犯于我，我依旧不会与你善罢甘休。哪怕走遍天涯海角，我都会将你揪出！”
“方明，你先别走，我这里有件东西要送给你……今日承蒙你关照，我就送你一件好东西吧！这块玉是我周家信玉，他日你若有难，大可携带这块宝玉来我周家寻求援助。届时哪怕是天塌地陷的大事，我周家也会鼎力相助，必定会让你如愿！”
转过长廊一角，再推开后院斑驳古老的木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在方明脑海中幻化成一幕幕似曾相识的情景。而只要再走上几步，推开眼前那唯一一幢房屋的木门，一切虚幻便会尽数凝成现实，然而此刻，方明却感到浑身无力，脚步更是无比轻浮，几步距离宛若天涯。
“方明，你的情况我都已了解，你和葬花仙子相交甚笃的关系更是人尽皆知，或许眼下真不是对你提起周君儿的时候。但是你知道吗，周君儿在我周家的日子分外难堪，且随周家老祖仙逝，君儿在周家的地位更是一落千丈，再加上她未经过家族允许，便将其本命玉佩交付于你，已然让我周家家主雷霆震怒，如果你再不出现，依旧当你的缩头乌龟的话，那结果……”
“所以不论现实如何，便是你与葬花仙子爱的再怎么死去活来，当初周君儿给你玉佩时你再怎么不知情，为了周君儿的幸福，你依旧要来道界一趟，给君儿一个满意的交代。如果你不来的话，周君儿便只能按照周家既定计划，作为我周家和亲女子，嫁给三目族族长……”
“是你么，方明？真的是你么，你终于肯来了么？既然来了，那就带我一起走吧！”
“吱！”轻微的推门声响起，眼前一暗间，却是终于将萦绕在方明心间的无尽思绪打断。此刻，周湘儿正自房内缓步迈出，虽看到方明站在门外但却毫不吃惊，只是对方明微微一笑，也不待方明答话，便径直走远，极有默契的为方明腾出了不受外人打扰的私人空间。
轻轻迈步，走入花香袭人的房间，方明一眼便看到了那静卧在床的伊人。但可惜的是，此刻的周君儿却正陷入昏迷，面目表情的脸上惨白一片，气息更是微弱至极。
“君儿，我来了，虽然来的并不晚，但也算来得迟了。如果我早来一点，你便不会受到奇跋的侮辱，更无需为自己的幸福孤军奋战。不过君儿你放心，奇跋已经被我赶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这辈子都不会在你眼前出现了，你已无需再为和亲之事犯愁了！”
说话间，方明却是对着周君儿轻轻伸出右手，想要伸出手来，轻轻抚摸周君儿的脸颊。但在自己手指即将接触到周君儿脸颊的最后一刻，方明却还是犹豫着将自己的右手收回。
“君儿，真对不起，我在没有了解那块古玉的来历下，便轻率的手下了你的礼物，以致于让你在周家倍受轻视，饱受风言风语，你恐怕早就在心里恨死我了吧？但是真的很抱歉，我后知后觉的太晚了，直到我已对其她女子告白后，才懂得你赠与我古玉的真实意义。但是真的很可惜，等我明白的时候已然太迟了，迟到我已不能再接受你的感情，所以君儿，抱歉……”
方明静静说着，目光更是温柔如水，静静注视着在**静卧的周君儿。不过此刻，周君儿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呼吸更是安静有定的一起一伏，依旧不省人事，陷入昏迷，方明的话，虽已入耳，但却根本无法散播进她的内心。然而即便如此，方明也依旧对她低语倾诉，不曾有半点终止之意，脸上更是未有任何厌倦与不满之情。而事实上，也正是因为此刻的周君儿陷入昏迷，方明才能没有丝毫压力的将内心心绪如实吐出，对周君儿坦诚以见。
“我知道，你如果现在清醒，一定会问我，我究竟有没有喜欢过你，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当时我究竟还会不会义无反顾的接受你递过来的玉佩。我的回答是肯定的，如果当时我就知道你对我的真实感情，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接受，便如你对我的感情一样，我对你的感情虽然朦胧，但却也丝毫都没有变过。但是很可惜，真的很可惜，我领悟的实在太迟了，只能非常遗憾的与你擦身而过，如果你要恨，那就恨我吧，只是不要恨她……”
方明安安静静的坐在周君儿床沿，几句话间，心绪已然无比平静，再看向周君儿的目光更是分外坦诚。方明本以为自己在周君儿面前会紧张的说不话来，但当第一句话语脱口而出后，再对周君儿**心扉，继续诉说接下来的话语，便显得如此顺理成章。
“她是我在天界认识的，容颜和你一般美貌，脾气也更是和你一般暴躁，和她相处的时间多了，有时我也会经常将她错看成你，她和你的真的很像，一样的倔脾气，一样的善良……不过在与我一同从天界离开前，她却犯了很严重的病，根本无法治好。所以这次，我是来向你告别的，唯有斩断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才能毫无内疚的面对她，希望你能理解……”
“所以这块玉，我只能再厚颜还给你了。我知道这样做我会显得很没脸没皮，更会让你再度处于风口浪尖，但是很抱歉，我只能这么做……如果以后，你有什么难处，我必会赴汤蹈火的前来为你而战，但是真的很对不起，这块玉，我真的受不下，也收不起……”
窗外有不知名的小虫在轻轻鸣叫，天空一片洗蓝，恍惚间，方明仿佛又回到了天界。方明知道，是时候离开了。轻轻起身间，方明已然将那枚古玉以更轻微的手法放到周君儿枕边，更是不知道多少次的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周君儿的脸颊，但随后，却也依旧不知道多少次的将自己的右手收回，歉意一笑，然后便转身离开。
“吱！”伴随屋门发出一声轻响，屋内的世界终于再度回归安静，周君儿也依旧在**安静沉睡，嘴角更是轻轻上扬，依旧保持着方明在场时的微笑。片刻后，才有两行热泪在周君儿脸颊上缓缓流下，干涸成谁人看不见的斑驳泪痕……
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