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澜没有一点被撞破作弊现场的尴尬,把还躺在地上的天天抱起来放在腿上,摘下玩偶手套用手背抹去他额头上的细汗。

谢韵之看得心里好笑,温声问还坐在地上的人,“这么想赢?”

燕澜头也不抬,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谢韵之看得心里一软,随即视线一落看向天天,手语问他:你想和老师一起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吗?

天天毫不犹豫地点头。

谢韵之顿时一脸无奈地摊手,“那看来是燕澜老师赢了赌注,我现在随你了,你说什么我都应你。”

燕澜搂着怀里的天天,闻言转头定定地看着他,眼神直勾勾的。

谢韵之没有回避他的视线,反而是露出一个很淡的笑,“下楼吧,好像能开饭了。”

中午阿姨做了一桌子的菜,天天因为心情好吃得小肚子圆圆的,吃饱了就放下勺子眼巴巴地看着细嚼慢咽的燕澜和谢韵之,小脑袋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地来回看,很是忙碌。

燕澜知道他是盼着能早些出去玩,碗里剩的小半碗米饭匆匆两口扒完就离开座位带着天天上楼换衣服,打开衣柜让他自己挑选。

最后天天自己选了一套明黄色绣着向日葵的背带裤,还有一顶帽檐是向日葵花瓣的小黄帽。

谢韵之也换下早上去公司时穿的西装,改穿比较休闲的常服。

这还是燕澜第一次看他穿西装和白衬衣以外的衣服,矜贵稳重不减反而还多了两分文雅闲适,惹得燕澜总忍不住偏头看。

十一假期游乐园是最热闹的,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到处都在排队,连旋转木马前都有很多人等。

燕澜一手牵着天天一手撑伞遮阳,默默地排在队伍的最后面,等着坐旋转木马。

没过一会儿去买气球和棉花糖的谢韵之走了回来,他先把手里的棉花糖递给天天,然后再把手里四五个印着卡通人物的气球系在天天的背带上,拽着最后一个兔子形状的气球系着燕澜的手腕。

系好了往后退两步,看了看面前一大一下的两个人,满意点头,“好了,这样万一走散了我也能马上找到你们。”

天天听不见他说话,完全不明白谢韵之为什么要把气球绑在他的衣服上,不过见燕澜也和他差不多,而且看上去好像还挺好玩的他就没有太在意,张着小嘴吃云朵一样,比他脑袋都大的棉花糖。

燕澜见谢韵之就这么站在大太阳底下便朝他轻抬下巴,示意他站过来,调整了一下遮阳伞让三个人都站在阴影里。

谢韵之不是第一次被人撑伞,但眼下这种经历却是人生头一遭,新鲜得他唇角止不住地往上扬。

十几分钟后,缓慢前进的队伍终于到头了,燕澜轻拉了一下谢韵之的衣袖,示意他和天天上去坐,他在下面看着。

谢韵之摇头,从他手里接过遮阳伞,“你带天天坐,我在外面等你们。”

因为天天还在一边等着,燕澜也就没有坚持,牵着天天走上去,把他抱上一匹粉色的独角兽,自己则是坐在他左手边另一只独角兽上。

音乐一响旋转木马就转起来了,天天好奇地仰着脸往头顶上看,在找是什么东西让大家转起来,看着看着又没有了兴趣扭头看身边的人。

燕澜一直看着他,见对视上了便朝他伸出一只手和他牵着,天天脸上这才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游乐园里天天感兴趣的项目并不多,无论是坐船游览,玩游戏还是看见熟悉的卡通人物都没见他有多高兴,很多时候他好像就是最多勾一下唇角,抿唇笑得腼腆又可爱。

谢韵之对他除了在学业功课和礼仪礼貌上比较严厉,在大多数时候,尤其是买玩具买他想要的东西上,他完全可以说是一个溺爱孩子的家长。

不算便宜的玩具天天想要什么就买什么,挑累了就刷卡,留地址等送货上门。

燕澜看到他最终付款的金额时都有些惊讶,但谢韵之并不以为意,“我每天上班挣钱就是为了给天天花的。”

这不是燕澜第一次听他这么说,很显然他心里最沉重,最无法割舍的责任就是天天。

以他的性格来看,他恐怕没少考虑万一有一天连自己也不在天天身边,天天该怎么办。

这无疑是最容易让人感到恐慌的问题,燕澜只是想想都有些喘不过气来,更不用说谢韵之。

别说天天现在只有九岁,他就算十九岁、二十九岁了都让人放心不下,想来这也是为什么谢韵之对他的学习课业要求严厉的原因。

他不会丢下他,他只是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更迫切希望他学会独立,学会保护自己,学会融入这个世界。

离开玩具店的时候天天是被谢韵之抱着出去的,他已经开始累了不愿意走。

燕澜落在他身后几步看着他的背影走,直到谢韵之意识到他落在后面,停下脚步回头找他,见他表情不算明朗以为他也累了,“你也累了?那要不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燕澜看着他,比划手语:我想牵你的手。

谢韵之看得一愣,把怀里抱着的天天往上托了下,腾出一只手朝他伸去,“来吧。”

燕澜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往前快走了两步,把自己的手放进那温暖的掌心里。

游乐园晚上有烟花表演,谢韵之想让天天也看看,所以他们的晚饭是在游乐园里的餐厅吃的,吃完饭天天精神了很多,燕澜把自己的手机打开照相功能让他拍烟花。

天天很认真举着手机拍,最后拍了一堆模糊成一团的光影,但燕澜觉得很好玩,不仅一张都没有删,还找了一张换成微信头像。

谢韵之见状拿出手机,“也发给我,我也换上。”

于是两人的微信头像都变成了光影模糊,要仔细看才能看得出是烟花的图片,乍一看还挺像情侣头像,莫名浪漫。

从游乐园离开后,临上车燕澜忽然拉住谢韵之,用手语表达自己需要去买东西,谢韵之说要陪他一起去,燕澜让他顾着睡着的天天,并表示自己很快就回来。

谢韵之看着趁着绿灯一溜烟跑过斑马线转眼就不见人影的人,心里实在好奇燕澜去买什么东西。

半个小时后,怕天天着凉坐在车里等的谢韵之终于等回了气喘吁吁,头发都跑乱了的燕澜,还有一束包装得十分精美的……风铃草?

谢韵之还是第一次见做成花束的风铃草,一时好奇目光便没有挪开,“这是要送给谁的?”

燕澜指了指他,然后把花束放在两人的座位中间,没有碰到枕在谢韵之臂弯里熟睡的天天。

“……我?”

燕澜点点头。

谢韵之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忽然送花给我?”

燕澜:因为喜欢你,所以送给你。

这句手语做完,燕澜随即扭头往车窗外看,留给谢韵之一个后脑勺。

谢韵之看看他又看看放在两人中间的花束,轻声道:“你今晚能留下吗?别回去了,我让阿姨给你收拾客房。”

燕澜听得心脏都快蹦出来,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神思恍惚间连车子已经开到了谢家门外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谢韵之推门下车时说了句帮我拿一下花才让他回过神来,抱起那束风铃草下车。

阿姨一直在客厅等着,见谢韵之抱着熟睡的天天从玄关进来正想上前去接,谢韵之摇摇头,“你去放热水,给天天擦身就好,不要叫醒他,等明天他睡醒了再给他洗澡。”

阿姨点头应好,跟着谢韵之上楼。

燕澜抱着花随着他们身后,站在天天的卧室门外看着谢韵之把天天轻轻地放在**,温柔地给他脱鞋子,脱衣服。

天天睡得很熟,没有一点要醒的迹象。

等阿姨端来了毛巾和热水给天天擦身体,谢韵之这才放心地转身走向燕澜,握住他的手腕把人带到廊道尽头,自己的卧室。

燕澜完全没有预料到谢韵之会带自己进他的房间,抱着花满脸无措,手脚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

卧室是很隐私的空间,燕澜连转头看一眼都不敢,一双眼型精致又漂亮的眸子满是疑惑地望着谢韵之。

但谢韵之只是打开卧室的灯,走到他面前把他怀里的花抱走,“谢谢,我很喜欢,我还是第一次收到做成花束的风铃草,这花有什么寓意吗?”

燕澜低垂着眼。

谢韵之把花放到桌上,又重新走回燕澜面前,“虽然你时常一脸拒人千里之外,有些时候对我也挺冷淡,但我偏偏就是想看见你,因为我喝醉那天晚上,我觉得我那时候看到的才是真正的你。”

燕澜听到这抬起脸看他:喝醉了你还记得?

“不是特别清楚,但你的脸我能看见,很温柔,你帮我解开领带的动作我也记得,很轻,好像怕弄疼我,从来没有人这样对过我,所以我总想着,念念不忘。”

燕澜定定地望着他:那如果是其他人?

“不要假设不可能的事情,因为那晚确实是你在照顾我,我第二天起来看到的也是你,我告诉过你我要考虑,但我必须告诉你的是其实我深入思考后依然认为我不是同性恋。”

燕澜脸上神色不变,心却像被一桶冰水浇了个透,他感觉自己呼吸时鼻腔都好像裹挟着凉气,呵出来都有白雾。

“我会这么说是因为我曾经代入其他男人去想象,不管是当红的男偶像男演员,又或者是随便一个长得好看又或者不那么好看的男人,我想象我去吻他们,结果是我觉得很恶心,恶心到无法忍受,但是我偏偏不恶心你,当我想象我吻你的时候,我心里是喜悦的,还充满期待。”

燕澜怔怔地望着他,被他这一段可谓峰回路转话震惊得三魂七魄飞出身体转了个圈又回来,还带着蓬勃得仿佛能震开胸膛的心跳,驱散开那几乎让他的心脏结冰的寒意。

谢韵之露出一点为难的表情,“我不确定这能不能算是喜欢,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个无悔的决定,我只知道我不想失去你,不想以后都看不见你,也不希望你被一个我不知道是谁的什么师弟又或是别的什么人抢走,我希望你能多来,陪陪天天又或者陪陪我,如果你需要我也会陪陪你。”

燕澜很轻地点一下头:那你考虑好了?要下决定和我成为恋人了吗?

“嗯,其实之前就一直希望有个机会能把这些话告诉你,但我总担心你不会相信。”

燕澜下巴轻点:我确实不是很相信,在你考虑的时候我也想过,你是否真的做好心理准备拥抱一个男人,你现在不想失去我,那会不会有一天,你厌倦我,只想我赶紧消失。

“最后一个问题我认为以我的角度也同样生效,而第一个问题我觉得我现在就能回答你,只要你允许。”

燕澜好奇了,他看着他点点头。

谢韵之便朝他微微倾身,用一种很轻的力度贴了一下他的嘴唇,身体力行,“看吧,我能亲你,很清醒地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