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了有谢韵之在,会议室里的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动静,边羡阳说完回到后排站着也只有杨晓乐和燕澜知道他刚才做了什么。

从体育场馆回美院的路上,杨晓乐爱不释手地抱着那条有边羡阳亲笔签名的手幅,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呀哎呀~这一趟来得可太值了~”

谢韵之低头看手机,头也不抬地把那张有乐队全体成员签名的专辑递给了身边的燕澜。

燕澜只疑惑了一瞬就接过来转手给了杨晓乐。

“嗯?”杨晓乐一脸莫名地接过专辑,“难道要给我吗?”

燕澜点头,拿出手机打字:毕竟这辆车上只有你是粉丝。

杨晓乐眼睛一亮,“那我就不客气了。”

燕澜笑了笑,把抱在怀里的帆布袋给他,里面装满了他领来的周边应援物。

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了美院南门前,靠门坐的杨晓乐率先推开门下车,随后是燕澜。

谢韵之坐在车里默默地望着车窗外的人,燕澜微微歪头从降下的车窗往里看,轻轻挥了一下手,用手语道晚安。

谢韵之朝他轻点了一下头,也用相同的手语道晚安。

今天收获颇丰的杨晓乐穿了好几个小时的高跟鞋也不见疲累,精神状态已经逼近亢奋。

燕澜走在他身后眼看着他走着路恨不得蹦起来,一边为他高兴一边也为他感到担心。

在美院半明半暗的路灯下,杨晓乐手上提着帆布袋原地转了一个圈,长卷发转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随即他手臂一伸抱住路灯杆子,稳住身体看向燕澜,眼睛亮得惊人,“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对我有意思。”

燕澜面露一丝犹豫,缓缓点头。

任谁在那时候看见边羡阳看杨晓乐的眼神都能感觉到他在意“她”,他甚至冒险地提出了一个能让他们再见面的方式,理由只是为了一张答应过要给的签名?

傻子都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燕澜心里重重叹了一声,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打字。

这可能是一段有些长的话,也有可能不那么长,但燕澜显然花了比平时多一点点的时间,最后他给杨晓乐看的只有几个字:你明天会去吗?

“去,当然去了。”

燕澜: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不要小看我默默。”杨晓乐姿态妩媚地拂开落在肩头的发丝,戴着美瞳的眼睛不仅有神且媚眼如丝,“我约会过的男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从来没有被发现过,再说了他一个偶像又怎么可能真的喜欢上一个只见过两三次面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我估计明天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假期结束娜娜也得藏起来,完美~我见完他就去蹦迪,为我今年的十一假期画下一个完美的句号~”

燕澜满眼无奈地看着从路灯下走回自己身边的人,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这个人就算遇到了边羡阳也一副没心没肺玩完就跑的样子。

回到宿舍,杨晓乐在卫生间里一边放音乐一边对着镜子卸妆摘假发,燕澜坐在桌前回复谢韵之的微信。

[早点睡,明天到我家吃早餐,我让阿姨给你煮馄饨。]

[好]

[你这次怎么答应得那么爽快?]

[可能因为我喜欢馄饨?]

[了解,我到家了,我先去看看天天。]

[好]

燕澜回复完就把手机放在桌上,表情若有所思。

杨晓乐卸完妆从卫生间里出来,脸上贴着一张面膜,他仰着脸坐在燕澜面前,见人在走神便问了一句,“你怎么了默默?我感觉你好严肃。”

燕澜拿起手机打字:我觉得明天可能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谢韵之应该已经考虑好了。

杨晓乐最喜欢和他聊这种事情,眼睛顿时一亮,“不错,那你打算怎么办?我看他还在造台阶,毕竟当初话说得有点死,我估计他就算喜欢你也要顾虑你会不会相信,你这人性格又收着。”

燕澜想了想,低头打字:我给他买花?

“也行,那还有呢?”

燕澜就没有动静了。

杨晓乐安静地看了他几秒,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我说你俩怎么反过来了,原来是你不知道具体要干什么,所以一直是担心会失去你的谢韵之在主动……不过也对,你这人是有点一板一眼的。”

燕澜也不否认,拿起手机打字:乐乐,那我明天应该怎么做?

杨晓乐回想今天看见的燕澜和谢韵之相处,道:“你保持原样就好,明天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燕澜用表情表达疑惑。

“谈恋爱嘛,最简单不过了,喜欢你的人你怎么样他都喜欢,我看你和他相处挺好的,他跟你交流无障碍,也不嫌你闷,你不知道怎么主动他知道,反正现在是你占上风,你觉得时机成熟了他考虑好了你们应该有个新的相处模式那就找机会摊开说说。”

杨晓乐身体往后一靠,抬起一条腿架在凳子上,姿势豪放,“别慌默默,他心里不是没有你的,就算是占有欲作祟那也得先想着你才能想着去占有对不对?”

燕澜若有所思了良久,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他出门的时候杨晓乐还在睡,这个时候不光是宿舍楼里静悄悄的,连宿舍楼外的校园也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燕澜背着帆布袋走在空无一人的小路上,路边的蓝花楹早已过了花期,只留着绿叶,他从树下走过时却忽然停下脚步,仰起脸看了看头顶上青绿繁盛的枝叶。

这条路他来来回回走了四五年,花谢花开也看了四五年,即使对所谓的花语没有太多兴趣和了解,他多少也知道学校的女孩们总说美院还挺浪漫的,在校园里种蓝花楹,因为蓝花楹的花语不止有宁静深远的意思,它还有另一个寓意是在绝望中等待爱情。

燕澜以前没觉得这个花语有什么特别的,但是此时此刻他忽然感觉这个花语有一半简直完美说明了他现在的状态。

和工作虽然很忙碌,但依然主动找机会与他接触的谢韵之相比,他做得最多的事情好像就是等待,他就像蓝花楹的花语,等待爱情等待谢韵之。

但他心知肚明这一定不是一个可以持续长久的状态。

他想他已经给了谢韵之足够多的时间去考虑,去思考他们之间是否有一个成为恋人的可能又或者说是机会。

谢韵之在明确表达自己不是同性恋以后,是否真的能接受自己变成同性恋,在清醒的时候去拥抱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所谓的占有欲作祟又是否有时效?切实拥有过了还会害怕失去吗?真的在一起了会不会有一天他忽然觉得还是女人更好?又或者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每一个不曾告诉任何人的疑问时常萦绕在燕澜的心头,作为一个独立又理性的人,他从不盲目乐观,也从不轻易悲观,他自认自己是在用一种对待考试般的态度去思考这些疑问,他未必能得出确实的答案,但思考是本能反应。

从冷清的校门出来,燕澜顺利地坐上了公交车,在座位上认真严肃地搜索百度他今天除了买花还能给谢韵之做些什么。

等他到了谢家,给他开门的阿姨一看见他脸上就露出笑,“燕老师,快快进来,谢总说你早上就会到,让我给你做早餐,鸡汤还温着,我现在就给你煮馄饨。”

燕澜笑了笑,用手语道谢,随即目光往楼梯上看。

阿姨知道他心里惦记天天,便解释了一句,“天天还在睡呢,没起来,十一假期谢总给他放假,他这几天不用上课,每天早上都得睡到自然醒。”

燕澜闻言点点头。

阿姨转身走进厨房,没过多久就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馄饨,然后坐在燕澜对面的座位上,笑脸盈盈地一边择菜一边道:“燕老师敢相信吗?昨晚天天是谢总哄睡的。”

燕澜倒不觉得意外,但他很想听细节,便问了阿姨。

阿姨就道:“昨晚谢总回来得有点晚,他回来的时候天天还在玩具房里玩不肯睡,我去劝了他几次他都不肯回房间,谢总回来我给他一说,他就到玩具房去找天天,把藏在积木小屋里的天天给抱出来。”

“我本来还以为谢总要训天天,毕竟他以前经常训他,但没想到谢总只是抱着天天,像燕老师你哄天天睡觉的时候一样,天天直到睡熟前都在谢总的怀里。”

阿姨说完不由感叹,“其实他们叔侄俩心里一直都有对方,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心离得远远的,多亏了有燕老师,谢总才能意识到天天需要他,而谢总同样也需要天天。”

燕澜眼神意外地看着阿姨。

阿姨却只是笑,一边麻利地择菜一边瞄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傻瓜。”

这话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也没说,燕澜听完耳朵都红了,有些慌乱地埋头继续吃馄饨。

等他吃完早餐上楼找天天,推开卧室门却见本该还在睡觉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床了,正坐在卧室的地毯上玩玩具。

一看见燕澜推门进来,他朝他伸出一根小小短短的手指做了一个你过来的手势。

燕澜反手关上卧室门,走到天天面前盘腿坐下,问:要老师陪你玩吗?

天天点头,把手里的玩具给他。

燕澜接过玩具放在一边:你得先洗脸刷牙吃早餐,然后老师再陪你玩。

比完手语他顺手摸了摸天天睡得红扑扑的脸蛋,把人从地上抱起来往卫生间走。

谢韵之是中午十二点才回来的,没带秘书和助理,下了车就往屋子走,客厅空无一人,阿姨听到开门的动静从厨房走出来,“谢总,燕老师和天天都在玩具房。”

谢韵之点点头换了鞋就往楼上走,没想到推开玩具房的门就看见了燕澜的作弊现场。

平时那么冰冷淡漠的一个人,也不知道从玩具房的哪个角落里找出小熊维尼和跳跳虎的玩偶手套,正在挠天天的痒痒肉。

天天躺在地毯上跑也跑不掉,小脸笑得开怀地蹬腿挣扎,还会小心地收着自己的脚没有真的踢到燕澜。

听到有人开门进来的声音,燕澜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过头,无暇的面容还挂着没来得及收起来的温柔笑意,美丽柔软得像洁白的栀子花。

谢韵之站在门边与跪坐在地上的年轻人对视,看着那双清澈又笑意轻柔的眼睛,忽然明白了自己舍不得放开燕澜,还总是回想起醉酒那晚看到的温柔面容的原因。

他想他一直这么看着他,就看着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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