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猿四肢并用,向前方的人堆发出攻势。

徐清翊甩袖间暗凝功力,几道白光化无影针射出,直直打散前方的鬼影幢幢,刺往正在摇幡铃那人。

“霍师兄当心!”秦昭著不得不召回人猿,以其强壮身躯挡下那飞来的无影针。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这些人修为至多在胎息上期,若没有尸鬼幡铃与驭兽笛,他们不过是他徒手就能捏死的蝼蚁罢了。

徐清翊白净的面容上仿若下了一场雪,冷寒在其中散开,玉腕一震,霜隐剑出,剑锋冷芒如电,其衣袂轻卷,身轻如燕,跃向前方的紫衣人。

本来在原地看戏的几人自乱阵脚,慌里慌张地掏出法器御敌。

秦昭著最为沉稳,十指在竹笛音孔上交错,指使人猿拦住灿然夺目的剑招。

一记清辉断月斩划破长空,逼得眼前獠齿生寒的巨兽趔趄地后退几步,徐清翊长衫似雪,浮在半空,容貌皎洁,剑上寒气凛凛,势如破竹,锐不可挡。

见长猿退几步后方稳住身形,他绝不给它喘息的机会,剑指拭过长剑,寒霜寸寸凝于剑锋,刹那人似飞仙,携冰冷沁骨之气奋力扎向长猿命门。

摇铃之人见势不妙,咬破指尖,滴血落于幡铃,幡铃吸收了血迹后,大放血光,尸鬼更是入了狂般,变得暴戾无常,对着南华道弟子不断扑咬!

李息垣和众长老既要护住重伤之人,又要与尸鬼做斗争,刚打退几只尸鬼,复而有更多的涌上来,长久下去,他们开始心余力绌。

地上的断肢残臂早被百来只尸鬼卷了个干净,只留下满地的血迹汇成了涓涓细流之象。

另十来只尸鬼动作迅捷地朝半空的白衣人撕咬去,以助人猿一臂之力。

徐清翊清眸微转,剑尖一旋,寒气横出,将尸鬼劈成两半,自己则于空中飞旋落下,躲开人猿的泰山压顶。

“七师叔!”嫦姝带着哭腔惊唤一声,被恶鬼嘶嚎声淹没。

这令他心中一沉,见李息垣将重伤弟子护在臂弯下,无力反击,被尸鬼缠身,伤痕累累。

岂止是李息垣,他青苍的目色里映出众长老浴血奋战,身疲力竭,弟子们狼狈不堪,血流不止的模样,忙狠狠握紧剑柄,奔回战圈救人。

“蠢货。”

苏纨无奈地摇头,徐清翊明明已经看破此番局势的之法,只要他不退,就有机会击败人猿,并杀了那几个罪魁祸首,可他偏生要为救几个不值当的弟子长老浪费心力,这不是蠢是什么!

秦昭著知他们难有翻身之迹,拿着竹笛趾高气扬地迈到人猿身前,咄咄逼人:“徐清翊!我再问你一遍,我师兄他究竟在哪儿!”

一瞬间白影飞寒轻点,横扫跟前百只恶鬼,身法玄妙,移形换影,寒光四射的霜隐剑早稳稳架在这人脖子上。

“秦师弟!”身后有人上前一步。

秦昭著反而从容不迫,眼疾手快扔出竹笛给身后人,紧接抬起一双阴寒透骨的眸子:“我死不死不要紧,不如今日就让尸鬼与人猿血洗南华道,好掘地三尺,把我师兄找出来!”

他嘴角勾起一个怪异的笑:“徐清翊,你杀了我又如何,反正南华道所有人都得死!这黄泉路上不知多热闹哈哈哈……”

徐清翊陡然沉下脸,手腕翻转,剑锋正要划过其脖颈时,恶鬼从地底钻出,重重撞进他腹部,竟是化作黑烟从体内穿过,令他神色一变。

眼看黑压压的鬼群成堆般的聚拢来,他回首看一眼身后发出凄惨戾鸣的弟子们,再次动用体内水系灵力,借草木根源之水结印,灵力源源不断自丹田涌起,出乎意料的突然化做寒气,刺破他心脉,接连不断冲出身体。

成片的山林发出「唰唰」的枝叶互相碰触声,仿佛是山间的灵物在低语。

山间碧绿的灵脉萦绕升空,可惜没持续多久,突然被寒气冻住,瑟缩了回去。

徐清翊盯着自己腹部渗出了大片的黑血,感知到自己这具躯壳成了破碎的囚笼,一旦失了枷锁,寒毒就会疯狂出逃。

死病秧子真是不要命。

苏纨森森然地望他一眼:这人的寒毒昨日才发作,还这般滥用水系术法,怕是嫌自己活的太长了!

想他为救他元气大伤,结果是白救了,早知如此,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其实苏纨明白,徐清翊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想救南华道的弟子于危难,不过这种拿命去救的法子他不认同罢了,毕竟他又不是什么活佛圣人!

山门前的紫衣人停止了摇铃,无了铃响,尸鬼们也稍稍安静下来。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一眼被层层恶鬼围住的美人,召唤两只尸鬼护着自己,往那处靠过去。

这人的实力他是见过的,遂还是心存忌惮,奈何美色当前,早听闻南华道鹤悬真君姣姣若云中月,清冷出尘,今日得见,果真是惊鸿落雁。

闻脚步声靠近,徐清翊顾不上身体剧痛万分,竭力抑制住体内乱闯的寒气,仰头冷冷瞥了来人一眼,其眼波沉沉,冷傲清冽,似是苍山之巅刚落下的一捧新雪,即便负伤染血,脸色惨白,依旧是高不可攀的疏离模样。

“好一个清风朗月的美人!秦师弟,你曾有这样的美人师兄当真是好福气!”

那人**邪下流的目光像条蛇似的缠绕在他身上,他脸色骤然大变,怒急攻心,血气翻涌,登时吐出血来。

“哎哟,美人怎么吐血了?让我好生心疼,来,我帮你擦擦。”

“滚开。”

徐清翊目里杀意显露,剑眉上挑,臂腕运力挥动剑锋,差些砍下这人的脏手!

尸鬼护主,一拥而上,刚碰到他,就被汹涌的寒气冻住,形成前赴后继的冰雕。

“这……”

紫衣人略退两步,看向秦昭著。

“你无需知道因果,反正他这副模样就是快死了!”

秦昭著知道对付徐清翊没用,他径直走向头破血流的李息垣,要挟道:“徐清翊!我师兄究竟被你关在何处?你再不说我就先挖了你身边这条狗的眼睛!”

李息垣疾首蹙额,心里清楚这人绝不能跟他师兄相见,不然还不知要扯出什么乱子来:“师兄!你莫要管我,不过一双眼睛罢了,就算是要我的命,禹清亦受得住!”

“你这穷凶极恶之徒!要杀就来杀我!何苦为难昔日同门!”慎思堂长老气竭身晃。

“谁稀得与你们这等道貌岸然之人做同门!明明我师兄天人之姿,无人能及,这南华道本该就是他的!你们不仅设计夺下他的掌门之位,还要对他赶尽杀绝,这些年若不是有我师兄镇守浮玉山,你们南华道的威名早就不复存在,如此过河拆桥,忘恩负义之行,就是你们南华道所修的道吗!”

“你竟敢颠倒黑白,恶意诬陷!”嫦姝脸上沾着血,紧咬银牙,气得不行。

“你个臭丫头懂什么!当年,我亲眼撞见你们是如何害我师兄的,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带师兄走,就被你们关入地牢,而后又被逐出南华道……”

秦昭著回忆起往事,语带恨意,愣一会儿后,忽然笑得悲呛:“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我师兄了。我师兄他……是不是死了?是不是他死了,你们还在利用他的名号,守着这座磨灭他心血,将他挫骨扬灰的浮玉山呢!”

他浑身战栗,嘴唇颤抖,抓起驭兽竹笛,万念俱灰道:“若真如此,这南华道就没必要存在了,你们全部,都去给我师兄陪葬!”

身后的几个紫衣人互看一眼,未出手阻拦,要知南华道再怎么说也是道界的修真大派之一,今日能将此道门一举歼灭,那他炼兽小门自是声名大噪。

吹起竹笛之时,幡铃跟着摇动起来,人猿与尸鬼聚拢来,踏着血淋淋的土地,狂躁地撕咬向无力防守的道人们。

寒毒既伤其身,他亦能借它制敌,徐清翊扶着霜隐剑,踉踉跄跄站起身,索性解封聚在丹田处的真气,大量的冷寒迅速席卷全身,从其脚下蔓延开,周围突然飘起霜花,一副冰雪盛景呈现眼前,冻结地上流动的血,延伸时封住前方恶鬼来的道路。

“鹤悬!你疯了吗!”药堂长老怒吼出声,上前阻拦,却被寒气侵体,浑身僵硬。

他对他这一身寒毒最为了解,一旦寒毒过往灵府,造成灵府受损,就算是心头阳火,也回天乏术。

他这般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为的不过是护住南华道而已。

徐清翊冻得浑身失去知觉,甚至连心脏跳动都感觉不到,他五感尽散,隐隐知道自己不想死,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道德礼义,教他舍生成仁,以命卫道。

“宿主大人,您不去帮忙吗?”系统看着无动于衷的吃瓜宿主,终于忍不住给出暗示。

“这成千上万的鬼就够我喝一壶了,更别提还有个踏云奔天的大猩猩!”苏纨嫌弃地瞥了眼鬼群。

他同样真元受损,神思乏累,不想掺和进去,那徐清翊要上赶着送死,他也拦不住他。

“宿主大人,您想啊,这时候您一出场,那岂不艳惊四座?”系统循循善诱。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我过来看戏是存了什么歪心思!”苏纨表情扭曲了一瞬,“你是怕徐清翊死了,促不成白月光身死,主角黑化这条主线,所以让我来给他当打手是吧?”

“呵,呵呵。”系统干笑了两声:他咋啥都知道?

“我昨日已经救过他一次了,是他自己不惜命,方才明明一刀可以了结的事,因他圣人之心,一错再错!我要是救他,他故技重施,长此以往,当我是个冤大头呢?”

这般折腾他,他宁愿不要这把刀!

苏纨干脆利落,抽身欲走。

“宿主大人慢着!”看他铁了心不出手,系统心生一计:“系统劝您出手相助,表面是为让主线剧情正常进行,实则是为您考虑啊!”

“为我?你这狗东西还能为我考虑呢?”

“……”系统深吸一口气:骂就骂吧,先把他忽悠过去再说。

“宿主大人,您仔细想想,若是主线剧情崩得一塌糊涂,那主角就不可能按照书里说的那样黑化了,他不黑化又怎么会一掌打死您呢?若他不打死您,那您这任务就完不成了,任务完不成,那就没有奖金了!”

系统层层陈述其中的利害关系,果真见那人顿住身形,阴沉沉地问道:“没有奖金?”

“是,是啊!”

系统有点踧踖不安,剧情崩盘虽没自己说的这么严重,但它现在只能用这个说法拿住他的死穴。

“他娘的!”

苏纨一把捏紧手里未啃完的青果,汁水从其指缝「滴答滴答」的渗出。

破任务这么麻烦!

他脸色一阴,掷出手中的果核,随后一拳砸在树干上,盘根错节的树筋从土里翻出,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