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里, 陈明远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路鹤里心里隐隐有些担忧,生怕顾梦生这个傻白甜被陈明远骗着窝藏犯罪嫌疑人,派人跟踪了几次, 但收到的回复都是一切正常。

阿璧出事之后, 军方一直在走各种调查流程,路鹤里三天两头就要被叫到基地去配合调查。同时,队里因为少了一个江焕, 路鹤里不得不多值了很多班, 晚上还得避开警队的同事们去医院「遛狗」, 忙得四脚朝天,走私案的调查也就被搁置下来。

到了江焕出院的那天, 小半个警队都带着花来迎接他。

老汪伸手摸了摸他长出一层小发茬的脑壳, 上下打量,“哎呦,小江,怎么还胖了?脸都圆了。啧啧, 倒是小路,天天替你值班, 都累瘦了。好久不见了吧, 快谢谢人家。”

江焕坐在轮椅上,一脸诚恳地看着路鹤里:“谢谢路队, 一个月不见, 你真的瘦了。”

每天白天值班、晚上还要偷摸过来喂狗的路鹤里,只能假笑几声, 拍了拍江焕的肩膀, “不客气,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呵呵。”然后暗中狠狠地掐了他一把,咬牙切齿想:妈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江焕憋着笑,被小吴推下楼,谢过大家后,表示可以搭路队的顺风车回家。有几个不长眼神的二队警员,非要送他回去,江焕亲切道:“案卷整理完了吗?明天把这一个月的案卷都送到我家来吧。”

几个警员如遭雷劈,纷纷跑回去加班了,江焕如愿以偿地坐上了路鹤里的车。开到小区楼下,路鹤里打开后座的车门,瞪着他抱怨:“你这半残不残的,怎么上楼?为什么不回去住有电梯的大别墅?”

江焕挑挑眉:“你怎么知道我家有电梯?”

路鹤里一慌,连忙遮掩道:“你家那么有钱,有钱人家不都是有私人电梯的吗?”

“哦。”江焕没有怀疑,向他伸出手,嘿嘿一笑,“背我。”

“你他妈比老子重20斤,你好意思?”路鹤里叉着腰骂,把拐杖扔到他怀里,“自己上。”

江焕委委屈屈地翘着打石膏的左腿,拄着拐,开始一歪一扭地上楼梯。路鹤里跟在他后面看了半天,终于看不下去,骂了一声「操」,过去把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江焕马上把大半个身子都压过来,路鹤里觉得不是自己架着他,倒像是整个人被他夹在怀里似的。

幸好三楼也不高,进了门,路鹤里把江焕扔在沙发上,转身要走,就听江焕在背后说:“你干什么去?不照顾我一下吗?”

“买排骨!”路鹤里没好气地摔上门。

等他又提着排骨回来,迎面碰上薛大妈和她的外孙女,薛大妈问:“哦呦小路呀,你家狗狗接回来没有呀?”

“回来了。”路鹤里抓了抓头发,“烦死人了。”

薛大妈的外孙女马上跳着叫:“我要看大狗狗!我要看大狗狗!”

路鹤里搪塞道:“狗狗病了,下次再看啊!”

小女孩失望地瘪了瘪嘴,眼看就要哭,路鹤里连忙转身逃回家。等他叮叮当当炖好了排骨汤,门就咚咚敲响了。

路鹤里刚一开门,江焕顽强地单腿蹦跶进来,自觉地坐到餐桌前,嘿嘿一笑:“我闻见香味了。”

“狗鼻子。”路鹤里骂了一句,给他盛了一碗汤,然后回厨房收拾东西。江焕刚夹了一块排骨,就听门外有小姑娘的哭闹声:“不嘛,不嘛,我要看大狗狗!”然后门就被敲了两下。

江焕啃着排骨,跳去开门。一打开门,薛大妈领着小孙女正站在门外,三个人大眼瞪小眼。路鹤里从厨房里冒出一颗脑袋,就见薛大妈看着江焕手里的排骨,目瞪口呆:“哦呦小路……这就是你养的狗啊?”

小姑娘也呆了,低头看了看江焕打着石膏的脚,拽拽薛大妈的衣角:“是的姥姥,你看大狗狗病了。”

“狗?”江焕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路鹤里连忙从厨房里冲出来,把江焕拽到屋里,然后哄骗小姑娘:“狗狗出去玩了,下次再看啊。”然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了门。

江焕颇为好笑地看着他,晃了晃手里的排骨:“狗?”

“就是喂狗的,怎么着?吃不吃,不吃滚蛋。”路鹤里恼羞成怒。

“吃。”江焕嘴角勾了勾,然后凑到路鹤里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用他特有的磁性低音叫了两声,“汪、汪。”

“滚。”路鹤里耳根都红了,一巴掌拍在他脖子上。

江焕的嘴角又出现了小酒窝,开始啃着排骨环顾四周:“我睡哪儿?”

路鹤里瞪眼:“睡你自己家!”

“我是重病号哎。”江焕一瘸一拐地挪到沙发上,把几件团成一团的衣服往旁边推了推,“没有人看着,半夜死了怎么办?我睡沙发就行。”

路鹤里闭了闭眼,深呼吸三次,才忍住没有一拳揍在他脑袋上。

路鹤里自己回到卧室,隐隐觉得江焕不会就此消停。果然,没一会儿就听见江焕敲门,随后门就被推开了一个小缝儿。路鹤里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他,没好气道:“又干嘛?”

“没事。”江焕慢慢地挪进来。路鹤里身边的床一陷,江焕一只手撑着床边,把脸从背后凑近过来,灯已经关了,两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这姿势太过暧昧,路鹤里呼吸一窒,心脏开始咚咚狂跳,大脑混乱中,就听江焕在背后说,

“我就是随便问一下,你想不想要……”

“要你个头!”路鹤里恼羞成怒地往后缩了缩,脸都涨红了,“你他妈都残了,还满脑子黄色废料!”

“信息素。”江焕顿了顿,把后半句说完,一脸无辜。

小狗勾能有什么坏心思呢jpg;

路鹤里噎住,脸颊开始发烫,就听江焕低声笑,“问你要不要信息素啊,学长。你想什么呢。”

路鹤里羞愤交加,翻了个白眼,恨恨地骂,“不要,滚。”

江焕挑了挑眉毛,又凑近了一点,双手撑在路鹤里的枕头上,整个人都俯身在他上方,在他耳边用气音问,“真不要吗?”

路鹤里的耳朵被他吹得痒痒的,浑身开始燥热,咬牙切齿地抬脚想踹,想起这小兔崽子伤还没好,于是最终只是把脚抵在他肚子上,把人顶开,然后自己整个人缩进被子里,“滚蛋。”

“那我可走了。”江焕试图掀了一下被子,没有成功。

“真走了。”

没有回答。于是江焕悻悻地退回门口。

路鹤里知道他还没走,故意蒙着头装睡,谁知没一会儿,雪松味的信息素不安分地从门缝里透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试探,又不怀好意地挑逗着。

被Alpha信息素攻击的路鹤里浑身一颤,骨头上好像有无数小蚂蚁爬过,又痒又麻,身上开始发热,很快就在被子里喘不上气了。

小兔崽子!路鹤里怒火中烧,恨不得跳起来一把将他脖子拧断。

江焕在门口站了好半天,也不见路鹤里出来,颇为没趣地蹦跶回沙发上,开始一个人闷头琢磨:怎么回事,信息素不管用了?是不是标记期快到了啊。

他不喜欢我的信息素了吗?呜呜。

他关了灯,有些失落地躺下来,试图竖起耳朵去听里屋路鹤里的呼吸声。然而没一会儿,却听到「扑」地轻轻一声,腿边的沙发一陷,然后一个毛绒绒的团子就拱进了他怀里。

“臭臭。”江焕借着月光看到它,把猫咪搂在怀里,悄声,“你怎么找过来啦。”

他在猫咪头顶亲了亲,就见猫咪闷头往他脖颈处钻,小爪子来回扒拉着他的领口,小鼻子一拱一拱,嗅来嗅去的。江焕知道臭臭喜欢自己的信息素,就又多放出一点,果然猫咪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在他身上不停地蹭啊蹭,喉咙里咕噜咕噜的,甚至发出了软绵绵的「喵呜」声。

江焕低低笑了一声,摸着猫咪的头,悄声道:“乖一点哦,不要大声叫,不然我们会被赶出去的。”

猫咪也不搭理他,趴在他的胸口上,把整个脸都埋在他的肩窝里,贪婪地吮吸着信息素,还伸出小舌头,不停地舔他的脖子。江焕被它舔得有些痒,低低笑了几声,“想我了是不是?”

作为回答,猫咪低头,用尖尖的小牙齿一口咬住他的手指,还用毛绒绒的大尾巴狠狠抽了他一下。江焕轻轻嘶了一声,也不生气,悄悄附耳道:“他不喜欢猫,你要努力卖卖萌哦,争取跟我一起早日住进402。”

说着,江焕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用下巴蹭着猫咪的脑袋,轻声:“你们喜欢吃的东西差不多,会很合得来的。但是你要小心一些,不要打翻他家的东西,他脾气很大,可能会揍你的。”

猫咪的耳朵动了动,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突然暴起,毫不留情地一爪子拍在他脸上。妈的,说老子坏话。

江焕揪住猫咪的两条前腿,把猫咪控制住,然后把软绵绵的小毛团子往自己怀里塞了塞,摸着它背上的毛:“嘘,睡觉。不要把他吵醒了。”

说着,又安抚地放出了一点信息素。果然,猫咪乖乖地趴了下来,还把脑袋枕在了他的臂弯里,不自觉地往他温热的胸膛上贴。

江焕怀里抱着猫咪,躺在心上人家的沙发上,距离爬上路鹤里的床就差一道门了,堪称老婆孩子热炕头,觉得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Alpha。嘿嘿,这腿断得真值啊。

……

第二天早上,江焕被一巴掌拍醒。怀里空空如也,他懵懵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左右看了看:“我猫呢?”

“猫?”路鹤里背对着他,身形一滞,“我没看见什么猫。”

江焕困惑地挠了挠头,就见路鹤里站在餐桌前,挨个揭着一次性饭盒,口中道:“小兔崽子,起来吃饭。”

晨曦透过窗户洒在他的身上,在墙上打下一个黄金色的方形。桌上豆浆冒着热气,包子的香味直冲鼻孔,路鹤里穿着家居服,嘴里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正在餐桌前忙活。看到这一幕,江焕又差点幸福地晕回去。

坐在餐桌前一起吃包子,路鹤里盯着手机,江焕盯着路鹤里。

“你在看什么?”过了一会儿,俩人异口同声地问。

“阿弥的资料。”路鹤里喝了一口豆浆,避开那两道火辣辣的目光,“你这个弟弟还挺厉害,居然是京州大学的学生。”

“嗯。”江焕应了一声。他放了一个月假之后患了假期综合症,心思根本不在工作上,只盯着路鹤里,一边吃包子,一边偷偷嘴角上扬。

任谁被一个Alpha这么明目张胆地盯了十分钟,都会不好意思的。路鹤里忍了一会儿,脸颊开始发烫,恼羞成怒地把筷子一摔:“看个屁啊?”

江焕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诚心诚意地说:“你长得真好看。”

路鹤里顿时就呆住了,过了好半天,才讷讷地骂:“放屁。”趁江焕不注意,他偷偷侧头瞄了一眼镜子,镜子里出现了一个睡眼惺忪、头发支棱、胡子拉碴、黑眼圈快掉到下巴上的糙老爷们儿。

路鹤里:要不等会儿还是洗个脸吧。

他掩饰地低下头,胡乱翻着手机,语无伦次地扯开话题:“阿弥大四了啊,快毕业了吧,这熊孩子最近没去上课,又跟着陈明远瞎捣鼓什么呢……”

江焕随口应着,咬了半口包子,突然一顿,抬头问:“你刚才说京州大学?”

“嗯。”

“那他是在化学系?”

“昂。”

“京州大学化学系。”江焕的眉毛一点点地皱起来,“那不是跟陈明远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系吗?”

路鹤里一怔,立刻回想起来,他们的确在陈明远的房间里见过一张「京州大学化学系」的录取通知书。他猛地放下豆浆,两人的目光对上。

豆浆的热气一点点消散。

“难道他们两个就是这样认识的?”路鹤里摸了摸下巴,思索道,“但陈明远是15级,阿弥是19级,阿弥入学的时候陈明远正好毕业,他俩怎么有交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