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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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下来,载洵和载涛都喝醉了。

正所谓借酒消愁愁更愁,婉贞无奈地看着两人,与载沣面面相觑。

“怕是要麻烦弟妹帮忙送老六回去了。”他苦笑着说。

婉贞点了点头道:“这是应该的。”三兄弟都是骑马来的,只有她坐马车,她不送谁送呢?

于是载沣叫来了小二,将烂醉如泥的载洵和载涛送到了婉贞的马车上。还好马车够大,睡了两个男人还有多,载沣见还有地方,便也跟了上来。

“老七就麻烦你了,老六我来照顾就行。”他说。

婉贞点点头,没有异议。

怎么说她也是载涛的福晋,男女有别。照顾自己的老公没话说,可要连载洵一起照顾那就有点出格了,载沣的考虑也算周详。

马车吱吱哑哑上了路,微微颠簸着前行。婉贞让载涛靠在她身上,手绢沾湿了水不时轻轻为他擦去汗珠、润湿嘴唇,尽量让他好过点儿。只可惜载涛烂醉如泥,这番美人恩算是消受不到了。

“婉贞。”载沣突然叫道。

她愣了一下,看过去。

在她的记忆中,他还从未这样直呼过自己的名字,不由微微感到诧异。

载沣定定地看着她,凝重地说:“你是老七的妻子,也冠了爱新觉罗的姓,那就是一家人了。有些话本不该说,但我还是不能不提醒你,今儿个发生的一切,请你全部忘掉,对谁也不能说起,否则不单是我,老六,老七也难逃劫数!”

在婉贞一直的印象中,他都是个温和稳重的人,从没见过如此刻般严肃的表情,她的神情于是也不由得郑重起来。

“五爷放心,我知道分寸的。”她保证道。

载沣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似乎要看到她的心坎儿里去,把她看通看透。从那双晶亮清澈的眼眸中,看不到一丝虚言搪塞的神情,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抱歉,婉贞,我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整个家族的命运都担在我肩上,我不得不谨小慎微,凡事都要做完全的打算。”他歉然地说。

婉贞摇了摇头,道:“五爷何必道歉呢?五爷的话并没有错,身为一家之主,有时为了整个家族绝大多数人的利益,是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的,这是五爷的责任。你尽责,没人能说不对,没人能指责你。”

虽然相处不多,但凭借她自己的印象和坊间的一些传闻,她相信,别说是他的弟弟们做错了事,就算是他自己做错了事,为了不连累整个家族,也会一力承担起来,一个人承受的吧?

所以她刚才不得不制止载涛继续说下去,因为万一真的被追究起责任,她毫不怀疑载沣会选择舍弃这个弟弟来争取其他人的生存!

不是没有亲情,但当危机来临时,什么亲情都不足以抵消他对家族的责任感。这便是中国封建家长制下无奈的悲哀,是身为一家之主的人的悲哀,当他坐上家主的位子时,他便不再是他了!

“有些时候,有些决定,想必并不是五爷的本意吧?但为了家族,却不能不做那样的决定,最痛苦的,其实是五爷。所以,不必担心我,我会守好自己的嘴,绝不会连累几位爷的。”婉贞叹了口气,看着他,无比认真地说。

载沣凝视着她,心中的震撼和感动无法细述。半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胸中纵然有着千言万语,出口却只凝聚成一声:“谢谢,婉贞。”

婉贞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他们两人都各自沉默着,直到将载洵送回他府上。

剩下还有一个醉鬼,婉贞自己就能带载涛回家了,于是对载沣说道:“五爷请回吧,我跟贝勒爷自己回去就行了,没事的。”

载沣却不放心地看了看她,有点犹豫。

“可是……老七现在醉了,你一个女人家……算了,还是我送你们吧!”他坚持道。

婉贞见他神情坚决,便也不再推辞。

此时天色已经颇晚,街上的人慢慢少了起来。这里可不像二十一世纪,晚上有那么多夜生活,一般掌灯之后就各自回家,没什么人会在街上闲逛的了。

一路上,只听见马蹄轻脆的敲击声和马车轱辘的转动声,在渐渐寂静的街道上传出很远。婉贞坐在马车里照顾着载涛,载沣骑马走在外面,两人之间更是无话可说。

忽然间,一个醉汉从黑暗处冲出来,歪歪倒倒地,手里抓着个什么东西,冷不防没拿稳甩了出来,正正砸在拉车的马头上。

马儿立刻受了惊,狂嘶一声,没命地撒开蹄子向前冲去。

“啊!”婉贞尖叫一声,被突然而来的大力甩向马车的另一边,“嘭”一声结结实实撞在车厢上。

“老七!婉贞!”车外传来载沣的惊呼声。

“没……没事!”她急忙叫道,还好冬天衣服穿得多,撞了一下并不算很疼,只是眼光一瞟,正好瞟到沉睡的载涛在大力的晃动下,再加上酒醉未醒,没办法保护自己,于是一头向着外面滑去。

她吓了一跳,急忙伸手去抓。还好拉住了他的手,她用力一甩,将他拉回了马车里。然而用力过大了,载涛回来了,她却在反作用力的影响下往外摔出去。

“啊——”这回是货真价实的惨叫了。

“婉贞!”载沣从旁边赶过来,就在她即将摔到地上的一刹那接住了她。然而惯性却不是说停就停的,两人顿时一起向着地上倒去。

婉贞吓白了脸,下意识闭上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疼痛,载沣见状,凭空一个翻身,用身体护着她在地上滚了两圈。

等待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婉贞又惊又疑,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看之下,她大惊失色。

只见载沣躺在地上,她却倒在他的怀中,因此安然无恙,只有手肘、膝关节这些地方不可避免火辣辣地疼,却比想象中来得轻松得多了。

全靠了载沣充当了她的肉垫。

“五爷,你没事吧?!”她又惊又骇,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跪在他身边察看他的伤势。

“我……没事。婉贞,你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载沣抬起头来,看着她,关切地问道。

怎么可能没事呢?就算被他保护着,她也仍然不可避免地擦伤了,更何况是直接充当肉垫的他?只见他的衣衫被挂烂了,破损的地方露出鲜红色,应该是流血了吧?

她的眼中顿时涌起满眶的泪水。

他本不必这样做的啊!

为什么呢?就因为方才她对他说的那番诛心之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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