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场候机厅人群嘈杂,播报声不断,李寄穿过人群向检票口跑,回头催促梁镀:“快点!”

梁镀彼时正在喝水,身边站着一个拿化肥袋收塑料瓶的老太太,他仰头一口气喝完剩下半瓶,把空瓶递给老人,有点无奈地看了李寄一眼。

小孩兴奋全写脸上了。

这是李寄二十七年来第一次出远门旅游,从所在城市到另一座城市,全长两千二百公里,总十五小时,目的地是一座雪山。

从出门开始到临近登机,李寄一直都连蹦带跳的。

梁镀快步跟到李寄身后,排队过安检,李寄像只小麻雀一样不停叽叽喳喳,梁镀虽然面上没有太大波动,但嘴角始终翘着一个小小的上扬弧度。

李寄过了安检闸机之后又发现梁镀没跟上来,他转身一看,梁镀正在帮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抗坏掉的行李箱,稳稳拎起来甩到肩头,动作自然到仿佛一种身体本能。

他走过来时李寄忍不住调侃:“什么时候这么助人为乐了。”

“你教的。”梁镀说。

登机之后两人双双关了手机,李寄从导游册里一页页查看明天要去的景点,指着其中一处湖景问:“明天咱们先去这里玩吗?”

“都行,”梁镀看着他:“你脸怎么这么红。”

“我激动,”李寄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第一次出来玩。”

“我想先爬雪山。”他又急切道。

梁镀还是那句话:“都行。”

怎么高兴怎么来。

“去雪山要准备什么?氧气瓶,防寒服?拐杖需不需要?”李寄又问。

梁镀忍不住一笑:“你带我就够了。”

“你是不是去过这些地方了,”李寄语气耷拉下来:“这不是你第一次来这里吧。”

“和你是第一次。”梁镀说。

“要不我们换个你没去过的景点?”

“....”梁镀朝飞机窗外看了一眼:“有点困难。”

国内只要是叫得出名字的大小景点他基本都去过了,一个人游览山川的滋味确实很自由,他曾经也没想到过自己在未来会和另一个人结伴出游,现在想想他当时抵触得可能不是和某个人出去玩,而是那个人不是李寄。

只要和李寄待在一起,所有风景都可以变成未曾谋面的第一次。

窗外的云层愈发厚重,过了几小时,兴奋过头的李寄便睡着了,他脑袋一晃一晃地磕在梁镀肩头,迷迷瞪瞪不知在做什么梦,梁镀单臂将他揽进怀里,让他晃**的脑袋得以安安分分枕着自己,手指插进他的发隙里揉搓,很黑很细密,比窗外的云还要绵软。

梁镀揉着揉着便看到一根白发,他挑出来,想给李寄扯掉,又怕疼痛弄醒他。

他想起自己在牢狱里时,负责看管他的狱警每隔几天就告诉他,监狱大门外有个小伙子蹲在那抽烟,一抽就是一晚上,烟头散落一地,他的落寞也散落一地。

他的白发,大概就是那时候熬出来的。

他才二十七岁。

梁镀低头吻了吻李寄的发顶,手掌在他的肩头轻轻拍着,一下,又一下,窗外的云将李寄的梦轻轻托起,他不必嗜睡也不再失眠,有人守夜,有人于梦中安详。

飞机落地时已经晚上八点,李寄睡得浑身酸麻,他跟着梁镀来到预定的酒店,梁镀去洗澡,他活动了一下筋骨,靠在床头刷手机玩。

没过多久梁镀走出,下半身只围着一条薄浴巾,他胯骨和乳 首上的那两道疤又淡了许多,监狱生活没有给梁镀带来身材上的放纵,他的臂膀仍然紧实有力,青色脉管微微突起,手腕分明,掌背宽阔而厚大。

李寄忍不住舔了下嘴角,盯着他胸口的那道疤看。

多数人身上的疤痕往往狰狞而丑陋,但就是有一小部分人疤痕愈多,反而愈显性感。

更别说伤在那么敏感的部位上。

“好看么。”梁镀垂着眼淡淡问他。

李寄目光毫不避讳:“想摸。”

梁镀站定在原地不动,李寄从**慢慢爬过去,一点点直起腰来,双臂搂住他脖子,在他的嘴唇上轻啄了一口:“小梁。”

他一边说,一边反手脱下了自己的衣服,衬衫半挂不挂地搭在臂弯上,眯起眼拉住梁镀的手腕,伸向自己身下的滚烫。

梁镀哑着嗓子嗯了一声。

.....

第二天起床,腰酸背痛的人变成了梁镀。

李寄兴奋得睡不着,晚上干完那事儿之后就打起了游戏,直到天亮,梁镀有点费劲地把把自己撑起来,去捡落地窗前的衣服,李寄笑了一声,先他一步下床,捡起来往**一扔:“收拾收拾,出发。”

雪山景点售票处人满为患,李寄租了两套大衣和两罐氧气瓶,分给梁镀一份,看他一副僵硬麻木的神态,问:“怎么了?”

梁镀腮帮子顶起来一下,不说话。

“弄疼了昨晚上?”李寄趴在他耳边忍笑:“我憋太久了,不好意思。”

“今晚上还给你。”他拍拍梁镀的胳膊:“抬起来,穿衣服了。”

他帮梁镀把防寒服穿上,替他拉好拉链,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牵起他的手说:“出发了小梁。”

一进景区,铺天盖地的雪气扑面而来,雪花掺杂在风里,呼啸过而耳畔,李寄拢了拢身上的防寒服,紧紧牵着梁镀的手,钻进抵达冰川公园的缆车里,缆车在索道上不疾不徐地开始滑落,往下一看纯白一片,山脉沟壑起伏,雪景尽收眼帘。

李寄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梁镀坐在他对面静静看着他,李寄的镜头对准梁镀,说:“笑一个。”

梁镀勉强扯了下嘴角,李寄又说:“露牙齿笑,不笑我现在过去亲你。”

梁镀迅速敛了笑,故意摆出一副冷淡的表情。

李寄嘿了一声,自己倒是先被整乐了,他按下快门,记录下梁镀面无表情的这一瞬间,笑着说:“晚上别想过了啊你。”

索道的终点是海拔4500米的观景台,再往上攀爬1600级台阶,便可以到达最高峰的石碑,从观景台向上看去,台阶上穿着红色防寒服的人化成星星点点,有条不紊地一级级攀爬着。

李寄迈上三级台阶,回头看了梁镀一眼:“屁股能行么你。”

梁镀恼了:“我他妈又不是用屁股走路。”

李寄忍着笑说好,吸了一口手里的氧气瓶,又继续往上攀爬起来,他每走50级台阶就要回头看一眼梁镀,而梁镀也正正好卡在离他50级台阶的那处,一边生他昨晚上没轻没重的气,一边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别扭得要死。

爬到一半的时候,李寄渐渐有些呼吸不畅了,他吸氧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攀爬的步伐也越来越迟钝,他本想转身看看梁镀在哪,还没回过头,便感受到背后一股力。

有人推着他后背,送他走上了更高一级台阶。

是梁镀。

“走完。”梁镀淡淡地说。

李寄咬了下牙,猛吸一口氧,继续向顶峰走去。

随着高度越来越陡峭,他向下俯瞰的风景也随之改变,刚才的山头在此刻变成了山腰,那处的山腰已经匍匐成山脚,他爬得越高,才发现从前阻挡在眼前的山也不过如此,只要他步履不停,总有一览众山小的时候。

半小时后,李寄迈上最后一级台阶,终于到达了四千六百米高的雪山顶峰。

梁镀后脚跟着他迈上来,正中央石碑处有人在合影留念,李寄站在护栏旁边休息了一会儿,目光放远放长,哪处都是一片白茫茫,白云横腰一围,玉龙乍隐乍现,山顶的雪松傲然而立,吹在脸上的寒风也好似不再那么冰冷,有什么更温热的东西在李寄心里化开。

梁镀站在他身边,陪他一起俯瞰这片美景。

他看了失神的李寄一眼,本想说些什么,李寄忽然猛吸一口氧气,偏头吻住了他。

不顾旁人目光,大胆且嚣张。

梁镀没有躲,任由李寄扣着自己后脑勺,吻得更加用力而深,他迎着雪花眯起眼,替李寄拂去睫毛上霜冻的水珠,轻轻地用口型无声道:“我爱你。”

李寄弯睫一笑:“我也是。”

“我曾经梦到过在雪山中自杀,现在因为有你,我在雪山中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