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寄唇边轻轻一扬,当着女客人的面,偷偷喝完了一整瓶热可可。

他从头到尾没抱怨过什么,也没表现出一丝丝不满,女客人以为他知错就改,心情晴霁那么了一点。

但她还是佯装生气,小声叨叨了句:“你知道错了没。”

李寄嗯了一声,笑起来时眉眼弯弯,似乎真的很开心:“知道错了。”

“那你过来抱抱我。”

女人冲他伸出胳膊,李寄无奈,只好凑过去把她搂进怀里碰了一下,他刚要抽身分开,女人双臂一圈,像考拉一样紧紧贴在他身上不放。

“好了,”李寄不轻不重地推了她一下,他对女孩子下不去重手,只能忍着不适重复道:“我喘不上气了宝贝。”

女人很满意他随口而出的称呼,偷笑了声,抱着他说:“我生日马上就到了。”

“你送我礼物好不好,我有一个想要的礼物。”她接着道。

她说着便把脸埋进了李寄脖颈间,还喃喃了句:“你身上好香。”

李寄艰难仰起下巴,碰触她后背的手也松开了,像个被逼迫就范的犯人一样妥协道:“想要什么。”

“李珉的签名,”她深吸了一口气:“我喜欢他好多年了。”

“....”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是你哥哥?”女人抬脸茫然看向李寄:“我看到他去你学校演讲的新闻才知道,你们是同父异母还是.....关系不太好啊。”

她说完,李寄便轻轻把她推出了自己的怀抱。

他用力并不重,但不间断,很坚定。

女人后知后觉气氛不对,却依然一脸茫然:“怎么了?”

“不愿意?”她锁紧眉头,深感不解。

李寄摇了摇头,刚想说“不是”,女人才将熄灭的火立马回蹿上来,她嗓门甚至比刚才还要大,语气也更无理:“我真是服了!”

“你这些天都在干嘛啊!这么久不联系我就算了,我来找你一次,你就这样对我!”

她气得抄起抱枕砸进了李寄怀里:“抱一下要死要活的,要个生日礼物也不愿意,除了喝酒别的不会了是吧!”

“那你喝!接着喝!”她一把拿起酒瓶,使劲往李寄嘴里塞,李寄牙被重重磕了一下,他火气也上来了,抓住她手腕使劲一捏。

女人吃痛放开酒瓶,李寄接着在半空截住,“咚”一声给砸回了桌子上。

他用手指骨蹭了蹭牙根,有淡淡血腥味,转头朝垃圾桶里呸了一口。

“你就这样对我.....”女人触及他一瞬间阴戾下来的眼神,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模样:“你就这样.....对我。”

“呜呜呜呜呜——”她放声大哭起来,一边用手胡乱捶打李寄的肩膀,一边放肆飙泪,哭着哭着回想起自己为李寄做过的傻事,情绪更加决堤。

“你哪次逢年过节没收到过我的礼物!我为了你报健身课!去塑性!你说不喜欢女生大呼小叫我哪回嚷嚷过你!你就这么对我!你就这么对我!”

“你说你这几天到底去干什么了!这么久不来上班,是不是和哪个小婊 子好上了!”

“你说啊!”她急促吸了一口气,哽咽着打起哭嗝:“....你说啊。”

李寄冷着脸不说话,后背靠进沙发里,去摸兜里的烟。

打火机一掏出来,女人立刻劈手夺过去,抓起自己一把头发,像理智失控了一样冲李寄吼:“你给还是不给!你不给!我立马点!”

“反正头发也是为了你留长的,你不稀罕我,干脆烧了算了!”

她作势真的要按下打火机,李寄一巴掌给她拍掉,忍着火气沉声道:“别特么作了。”

“你给不给!我问你给,还是不给!!!”

李寄蹭地站起来,忍无可忍地指着她:“我就惯着你这一回,签名到手之后咱俩一刀两断,我不欠你的,你也别再来骚扰我。”

“....一刀两断,”女人红着眼笑了一声,狰狞怒吼:“行啊!狗男人!老子不稀罕你!就当我瞎了眼付出那么多!一个陪酒的臭男模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你最好说到做到!签名给我我也不稀罕,我他妈马上烧给你看,还有你那......”

她说到一半便被砸门声打断,李寄大步离开了包间,临走前还踹了一脚门口的酒箱。

女人的哭吼声在身后炸裂,李寄让她吵得耳膜直出血,步子迈得又快又急,直到撞上一个男人的后背,梁镀感受到一记冲击,叼着烟回过头,看见李寄怒气冲冲,仿佛一头愤怒的狗熊。

“怎么。”他拿下烟问。

李寄没理他,掏出手机从黑名单里拉出李珉,面无表情拨了过去,他胸膛喘伏得有些剧烈,梁镀发觉了,但没说什么,只在看到联系人后淡淡提醒了句:“免提。”

李寄打开免提的同时,李珉也接通了电话。

李珉那边静悄悄的,他刚拍完片子出来,所幸脖子没有骨折,但今晚肯定是躺不下了,只能一个人靠在病**,摆弄从邻床小朋友那里抢来的玩具。

他没有说话,面部的挣动会牵扯喉管神经,连带着脖子肌肉也会跟着一起疼。

李寄张口就是一句恶言恶语:“你死了没。”

李珉疲惫地闭上眼:“没。”

“医院定位。”

“干什么。”

李寄有点难以启齿,但还是咬着牙快速说出口道:“给我张签名。”

“....”

梁镀晃了一下嘴里的烟,挑眉。

“什么签名,”李珉折叠了一下手里的玩具,明知故问:“谁的。”

“你。”

李珉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又问:“我的什么。”

“你他妈有病?”李寄烦了:“不给拉倒。”

他将要挂断电话,李珉忍着剧痛挣动了一下脖子,尽量语气平静道:“明天上午十点,我去接你。”

“我不去。”

“陪我参加退圈发布会,就给你。”

李寄直接挂断了电话,梁镀在旁边偏头呼出一口烟,对他此番行为不作评价,只说:“我送你去。”

他甚至连李寄为什么要签名都不问,不好奇起因,也不追问经过,反正只要李寄想,那就做。

......

第二天上午十点,李珉的一辆黑色宾利准时停在了地下室门口,他脖子无法动弹,所以没有转头看李寄,但他听得到梁镀在窗外按下打火机的声音。

他的余光可以看到一抹熟悉的黑蓝,春风CF650MT,他给李寄买过的同款机车,此刻李寄宁愿屈就于一个男人的后座,也不肯骑上他为他购置的专属。

李珉闭了闭眼,活动了一下脖子,忽然很想笑。

他降下车窗点了根烟,用两根手指松松夹住烟身,梁镀从头到尾没有看过他一眼,注意力全放在李寄身上,李寄坐稳后,两人当李珉不存在一般,一声招呼没打便蹿了出去。

李珉抬腿,用皮鞋尖懒懒踹了踹司机的椅背,示意他跟上。

初晨的风有些凉,梁镀降低了车速,让李寄乖乖戴好头盔,李寄趴在他背上犯困,早晨出门急,穿的衣服也不多,一件短袖外套着黑色牛仔褂,很薄,风吹起来时露出他一截腰线。

李珉透过车窗看到了李寄手肘处冻得微微泛红,他不紧不慢地轻轻叩击着车门,这是一种命令的暗语,示意司机加快车速。

油门轰隆,李珉的车很快追到了机车前方,既堵住了去路,也挡住了来风。

李寄听到声音,在头盔里眯起困倦的眼,梁镀突然刹车踩到底,一声不吭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甩给李寄说:“穿上。”

李寄茫然,道:“我不冷啊。”

“穿上。”梁镀重复。

李寄很想问“你怎么回事”,但梁镀此刻脸上的表情很麻木,是心情不好的预兆,所以他憋了回去,老老实实穿上外套,再次环住了梁镀的腰。

机车“唰”地从车窗外面飞驰出去时,李珉看到了李寄身上那件厚实的黑色外套。

他脸色顷刻间化为同样的麻木,拳头渐渐握起,什么都没说。

到达发布会现场时,正好上午十二点。

李珉被保镖簇拥着从大门进了会场,李寄因为戴着头盔没有露脸,暂时没被媒体认出来,有人带着他们来到了后台的休息室里,说一会儿轮到告别环节时,李寄可以去领取亲笔签名。

李寄嫌麻烦,寻思李珉搞这么迂回一出干什么,直接签不就行了,纯粹浪费自己时间,他忍不住吐槽了两句,工作人员一脸尴尬地说是,倒退着走出了休息室。

屋内墙上挂着一面电视,同时直播发布会的现场情况,李珉昨晚已经背熟发言稿,没过多久便穿着西装独自上台,一边脱稿演讲,一边接受台下闪光灯的注目礼。

不得不说,他真的很精致。

即使是百倍放大的摄像头怼在脸上,配上高清屏幕的蓝光冲击,李珉的脸依然毫无瑕疵,没有一丝一毫的皮肤不佳和五官缺陷,哪怕脸上朴素到连粉底都没打,他依然白得像另一个次元里走出来的人。

他的背后是一面投屏,上面滚动播放着他入圈十五年来的影视作品和获奖记录,光是各种大大小小的奖项缩写,就足足占据了八页PPT。

这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相称,完美的人,完美的履历,在这样一种氛围下画上终点,何尝不是一种完美的人生。

如果忽略李寄嘴角逐渐勾起的冷笑的话。

当他看到李珉背后滚动的屏幕,停留在李珉所伪造的慈善事业那一页时,恨不得冲进会场提起李珉的衣领,质问他一句:“你配吗?”

山区儿童慈善基金、捐图书楼捐学校、看望空巢老人,等等与爱心和怜悯所挂钩的一切,他都想问问李珉,你配吗。

钱是怎么来的,又是通过何种正当名义吞入囊中的,你配吗。

梁镀察觉到李寄呼吸有些急促,转头瞥了他一眼,接着便听见屏幕里的主持人开始歌颂李珉的慈善基金会,赞扬他的捐款数额达到了娱乐圈顶尖梯队级别,以身作则,为后辈作榜样,为风气正太平。

李珉笑着摆了摆手,说哪敢。

梁镀眉头一皱,猝不及防的,他感到手腕一紧,李寄拉着他站起来大步走出了休息室,穿过走廊拐了个弯,停留在了刚才经过的一个房间门口——投屏控制室。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李寄“砰”地一脚踹开了门,里面负责看管的女工作人员吓了一跳,呆愣在椅子上问:“你...你哪位。”

李寄松开梁镀的手走进去,有些粗鲁地推开她,一边掏出手机调视频,一边试着连接现场投屏。

女人伸手要阻拦他,在尖叫的那一瞬间,猛然被一只大手从身后捂住了嘴。

梁镀一手插兜,一手禁锢住女人的身体,狠狠捂住她的声音。

李寄很快将自己的手机与投屏信号连接,他戴上耳机,此刻李珉的声音震耳欲聋,正好停留在一句——“同样,我也很关心我的弟弟和父亲”。

李寄眼里的笑意逐渐扭曲,最后一丝理智被击溃,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手机里的视频播放键,只一秒,信号光速传输,发布会现场的投屏瞬间变成了一片黑。

李珉的话筒被电流干扰消声,台下一片嘈杂茫然,各界西装革履的高级人士纷纷看向李珉,李珉难得有种下不来台的局促感,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

下一刻,投屏连接成功,画面切换成了一段正在播放的电影。

泳池,喘息,赤身**,像妓女一样饥渴求爱的李珉,以及那句被放大到最高音量的——

“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