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好丽友的叶淼淼安静闭上嘴,四个小时车程太漫长,陆云野一路犯困。

快晚饭时分,窗外景色变了,单一的橙黄色泽和城市不同,一望无际的沙漠层层递进,叶淼淼抱着手臂哆嗦道:“还真有点冷。”

言疏月摸了摸腿上的袜子,感觉像袜子的主人给予了温暖,她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到凉意。

唯美主义罗大导演一下车就喊工作人员摆设备,她们各自的房车陆续到达现场,叶淼淼没有单独房车,和工作人员凑一起住。

言疏月的房车是岑今准备的,东西全是顶配,陆云野理所当然地将行李搬到了她的车上。

“老板亲自跟拍的好处就在这了,豪华房车诶!”安桃三百六十度绕圈欣赏,羡慕地说:“离歌姐,你现在是长渊的亲女儿吧!”

陆云野心想,她并不想做言疏月的女儿。

况且言疏月才多大啊,做姐姐都不能够。

演员们的工作比较多,林思雪和安桃是双女主,还有两个男配,四个人集体在沙丘上奔跑,罗衡坐在底下指挥摄影师,从头滑轮到尾。

叶淼淼感叹道:“你别说,确实挺唯美的,好像漫画里的场景,林思雪的脸蛮适合这种风格。”

陆云野笑望她一眼:“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实话实说嘛,而且……她道歉了,你不也没计较吗?咋地?还想续前缘?”叶淼淼鼓起嘴。

言疏月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表情淡淡。

陆云野唇角的笑意不变:“续什么前缘?说了圈内无前任。”

叶淼淼接话:“有也不承认?”

“你去和岑今组团出道吧,你俩挺适合的。”

提起岑今,陆云野面向言疏月:“老板,我一直想问你件事,你和岑今怎么认识的?”

言疏月想了想:“以前是姐姐的助理,很小就在了。”她疑惑不解道:“怎么了。”

言疏影的助理……难怪……

“没有。”陆云野转回去,优雅地打了个哈欠:“今天应该没我们啥事,走,去月牙泉。”

叶淼淼摆手:“你们去,我得补眠,困死了。”

于是陆云野开房车载着言疏月去了月牙泉边。

这里地势奇特,群沙环绕的泉面一片宁静,迎着风沙,水面泛起波纹,很像言疏月的眼睛。

她张开手从坡上跑下去,身影愈来愈远,最终化为一个黑色的小点在跳动,言疏月站在这头,陆云野在那头,隔着大漠孤烟相望。

什么也望不到,又好像什么都望到了。

和她在一起的时光永远是快乐且无忧无虑的,言疏月想起海边那天,她们也抛弃了繁琐。

她学着对方张开手,从沙丘最上方往下跑,但她没有陆云野天生的平衡感和控制力,沙子软热不平,跑半路脚站不稳,一头栽了下去。

言疏月吃了满嘴沙,身体还在不停地滚动,等陆云野把她从沙堆里捞出来,已经满头满身的狼藉。

“没事吧老板?摔到了吗?”陆云野双手按在膝盖上,弯腰询问。

“没事……”言疏月不顾形象地吐出嘴里的东西,嫩粉色的舌尖来回摆动,看得陆云野想就地解决。

女总裁趁着机会悄悄打量女明星,卷发和裙摆飞舞,红唇黑发艳丽无双,搭配漫天黄澄澄的尘埃,惊心动魄的美,跟神一样。

敦煌,是最接近神的地方,她现在相信了。

陆云野干脆坐下来,脱掉高跟鞋赤足拨弄着细沙说:“这还挺舒服,当床应该很爽吧!”

说着就倒下了,头顶的光绚烂也刺目,她抬起手臂挡在额前,眯眼道:“确实爽!”

透过阳光,言疏月看起来更白皙,半边脸被光吞没,脖颈近乎透明,破碎的眸光和身后的泉水意外相衬,好似天生便属于这里。

陆云野坐起来,用拇指擦掉对方脸颊沾染的沙砾,从太阳穴到下颌,再是嘴角,言疏月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指尖游离。

“嘴唇怎么这么白?”声音特别特别轻,风一吹就散开了,再也听不清晰。

言疏月用力抿一下唇,试图恢复血色:“我们家人都这样,姐姐也这样。”

她继续说:“可能是先天……”

话语戛然而止,陆云野由下至上,于这神衹之中的黄沙坡间,用力亲吻了过去。

大漠是不同的,没有喧嚣,没有尘世,唯有耳旁呼啸的烈风,和眼前炙热的爱人。

她们的发丝缠绕在一起,就好像舌与舌的纠缠不清,辗转难舍,荼靡的香味从暗淡变得浓烈起来,加深的不止是吻,还有凌乱的心跳。

陆云野压过去,两人就这么叠倒在一起,唇依旧没有分离,犹如细密的雨点,越下越大,快将言疏月淹到窒息,她抓着对方的衣袖,脖颈不断滑落汗渍。

直到最后,陆云野撤退出唇舌,俯身缓慢亲吻对方脖颈上的汗珠,一下又一下轻啄,言疏月被啄得身体发软,双眼蒙上一层绯色的泪花。

身下的细软流沙塌陷,承载住两人的体温,光勾勒着剪影,无法言语的烂漫。

丝袜褪掉的瞬间腿上感到凉意,言疏月清醒过来,猛然推开对方。

女人毫无防备,身体被惯性冲击地往后仰,手及时撑住才避免摔倒。

口红沾在唇间,斑驳的朱砂色令原本清冷的面容变得妖艳起来,言疏月用手背掩住嘴角,偏过头不看人:“奖励给你了。”

陆云野静静仰望她,突然妩媚地笑一下,说:“那就……谢谢老板。”

风还在呼啸,带走了一切旖旎,言疏月默默穿好袜子,拍掉细沙问:“不看月牙泉吗。”

“看。”陆云野还是坐着,敛下的眉眼看起来有点落寞:“你拉我好不好?”

言疏月刚准备伸手,她又自己爬起来:“算了,等会又摔倒,我自己来。”

两人并肩站在泉边,陆云野摸索着翻出一枚硬币,抛了抛说:“许个愿?据说很灵。”

“你没有愿望吗?”

“有啊,但硬币只有一个。”

“你许吧。”

陆云野没拒绝,用力往空中掷,发亮的银币和光相撞,马上直直下落。

“那就希望,言疏月能永远自由。”

风沙掩埋住它,很快找不到了踪迹。

不露痕迹的爱意最终和玫瑰般的亲吻一样如同这枚银旧的钱币,存在过,也不复存在。

陆云野吹了一晚上风,加上胃寒和精神不佳,路上开始发热,硬是强撑着将车安全开回。

没告诉任何人,等大家睡着才跑出去偷偷吃药,一边吞药吞得头皮发麻,一边感慨身体一年不如年。

不过也有好处——可以暂时转移欲念。

她坐在房车门口思绪万千,身后有人靠近,脚步和声音一同响起:“云野,你怎么还不睡?”

圈内喊她云野的只有林思雪。

陆云野回头,女生栗色的长发随意挽起,穿着一身糖果色毛绒家居服,连拖鞋也毛茸茸的。

“出来坐会。”陆云野伸直腿:“你睡不着?”

“不,我出来吃东西。”对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里面兜着两包方便面,四根火腿和四个鸡蛋。

“三更半夜吃泡面,不用控制饮食吗?”

“偶尔一顿没事,我不容易胖的你忘了?”

陆云野笑起来:“也是,你和我一样,怎么吃都不咋膨胀,当时好多人说咱俩凡尔赛。”

林思雪把面锅端过来:“那时候也是这样一个锅两个人吃,所以要吃吗?”

她不说还好,一说陆云野还真有点馋:“来点。”

“好咧——”

面很快煮好了,喷香扑鼻,林思雪拿出两个一次性的碗和筷子,陆云野看着这系列操作惊叹道:“你可真是越来越熟练,东西齐全啊。”

林思雪夹起面滋溜嗦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诶呀,这不是生活所迫?”

“什么生活能给你迫到这地步?在圣华生存这么艰难吗?”陆云野跟着吃起来。

“圣华怕是要不行了,如果它倒了,我总得站稳脚跟吧,不像你,自带资源,到哪儿都没差。”

“倒就倒吧,来长渊呗,大不了我奶你。”

语气很轻快,分不清是不是在开玩笑,林思雪忘记隔阂,还和几年前玩闹时一样,伸手摸上对方的额头:“莫不是生病了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掌心滚烫,林思雪发觉不对,指尖用力探起温度,同时伸出另一只手盖在自己额上做对比,最后得出结论:“发烧了?!”

对面人淡然地端碗:“是啊。”

和以前一样爱逞强,林思雪责备道:“你这样身体会坏掉的,又不是机器。”

“习惯就好,四年前烟花演唱会你知道不?那会高烧三十九度八,连跳十五首,跳完人都升天。”

成为艺人,站在顶峰,哪一刻由得了自己。

林思雪明白这些言不由衷,垂下眼眸。

气氛温和,胸口起伏,车上未说完的话,在面汤升腾的烟雾中趁机道出了口:“我们还能和好吗?”

陆云野笑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和你吃面?”

“你知道的,我不是说这个和好。”

寂静深夜下,沙漠之风苍凉刺骨,敦煌独特的天空像灌满闪粉的水晶球,一眼望去皆是点点星河。

林思雪目光灼灼,穿过无形的风定格在陆云野身上:“我们,还可以一起吗。”

陆云野用筷子卷起一大团面,慢吞吞塞进唇中,干脆利落地摇头:“不可以。”

眸中的光被切割,碎裂地撒落一地,林思雪带着哭腔说:“不爱了?还是没爱过?你……”

陆云野打断她,鲜红的嘴唇说出残忍的话。

“爱别人了。”

似乎还不够,她放下碗,一字一句地说。

“爱,别,人,了。”

四个字如剖开胸口拿出心脏,血淋淋地撕裂,痛彻心扉到林思雪止不住泪。

“可你不是一直没有绯闻吗?”她没有擦掉眼泪,任由水滴在脸上纵横交错。

陆云野用衣袖擦嘴,淡声道:“那就说明不是圈内的人啊。”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就今年。”

林思雪原本侧着的脸转正,警觉起来:“今年?是……长渊的人?是谁?”

“你想知道的太多了。”陆云野弯起眸,看似温柔地说:“不要刨根问底,好吗?”

林思雪了解她,这样便是打死都不可能会说,只是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在无数个想要死去的日日夜夜中,她是想着她才挣扎着苟活至今,是她,第一时间将《sunset》推荐给罗衡,从而让陆离歌彻底入了这位大导演的眼。

可被时间长廊隔开的两人,永远无法再相见了。

陆云野明白,林思雪也明白。

临走前,女生悠悠喊住对方:“等等。”

陆云野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可以再拥抱一下你吗?”林思雪笑起来:“我有六年五个零二十天,没有感受过你的体温了。”

倘若从前真的登对,现在又为何要流泪呢。

陆云野浑身滚烫,连呼出的气都带着不健康的热,她继续往前走,不急不缓地言语。

“人总要有遗憾的,愿你……前程似锦。”

……

言疏月凌晨醒了,身旁空空如也。

沙漠的夜晚极端降温,甚至比冬天还寒上许多,陆云野这个时候不在被窝躺着,跑外面去干嘛?

女人掀开被窝,即使在车内都被冷得抖了抖,赶紧披上外套穿上袜子才下床。

房车的门是电动的,言疏月刚想按开,窗外传来林思雪和陆云野的声音。

两个人三更半夜煮面聊天,言疏月听着她们欢声笑语地回忆练习生时候的往事,心口隐隐作痛。

这种痛和傍晚在月牙泉旁鼓足勇气推开陆云野那会一样,因为混乱中她听见了言疏影在说话。

长姐的声音严厉又无情,斥责她不像言家的女儿,身上背负着全家族的心血,竟还有心情谈情说爱,她们身份不符,性别……也不符。

环绕在脑海里的骂声刺得神经疼痛,所以扯掉的丝袜成为那根崩塌的导火线。

言疏月伸手隔绝了陆云野,也隔绝了她们的爱。

她还有家族,不能沉溺浓情之中,谁知越触不可及,就越想要贪婪地靠近。

陆云野的眼眸含有太多太多情绪,令她很恐慌,害怕对方就此终止,于是急忙补上一句。

“奖励给你了。”

大概这样便会亲密起来,会没有那么生硬。

言疏月看不明白陆云野最后的那抹笑容,带着无奈,与落寞,这样的笑容一点也不适合她。

“许个愿吧,据说很灵。”陆云野拿着硬币对她说这话的时候有种至上的圣洁。

言疏月很想回复一句。

你比神明要强大。

凡人皆有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陆云野可以,她站在如神衹的黄沙间就好似神明。

言疏月把愿望让给了对方,硬币抛上空中的刹那,她还是不可避免地在内心默念,希望陆离歌星路通畅,别再这么辛苦。

可耳边听见的,却是陆云野虔诚的祈祷。

“那就希望,言疏月能永远自由。”

玫红色的唇瓣斑驳得一塌糊涂,言疏月知道剩余的口红在自己嘴上,这是她们爱过的痕迹。

信仰是真挚的,带着甜蜜的气息。

她告诉自己不要沦陷,可是光与光交接,一切意志力消磨殆尽,人会坠入深渊。

当吻到情迷意乱,还敢说不爱吗。

言疏月想,她不敢。

所以回去的路途上,她强忍眼泪与心悸,到达终点便将自己藏进被窝,靠睡眠来逃避现实。

如果可以,希望神明能听见她的诉求。

如果可以,言疏月希望是勇敢的言疏月。

车外的陆云野被覆住额头,墨色的眼眸直勾勾望着前方女子,言疏月这才知道原来她又生病了。

张晓宁说过,高强度运作的身体透支过度会有应激反应,比如总会疲倦,比如一下就容易发热感冒。

陆云野更严重,正常人对那方面的需求没有这么大,她超出常人成瘾,无法控制住。

言疏月想过毁约,毁掉那些合同,让她好好休息,好好睡一个完整的觉。

理智和情感塌陷重组,言疏影又出现了。

尖锐的批评入耳,占据上风。

然后她就看见被摸额头的女人手很用力抓了一下裙子,就这一个动作,言疏月彻底心灰意冷,心口的疼痛放大,眼泪止不住,割在脸上生疼。

原来,原来谁都可以……

她不是唯一偏爱,从来都不是。

疏月照云野,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没有人会百分百偏爱她。

后来,林思雪果然提出要复合,言疏月不想再看下去,捂住耳朵重新回到**。

不听不想不看,她亲手推开她,而她也理所当然地远离了,她们就这么默契吗。

大风吹了一夜,席卷沙砾吹打在门窗上,有许多人,注定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