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月主

白术走在这处处诡异的宫殿之中,尽量使自己看起来胆气十足。

然而这宫殿实在太大了,白纱随风飘扬着,似乎无处不在,而且没有东西南北之分。

白纱后恍惚有人影走动,白术行走在其中,感到一切都太不真实了,难道这门是岛国哆啦A梦的任意门吗……还能瞬移。

他暗自掐了自己的手心,有痛的感觉。

只是一扇门而已啊,只是不到一天的时间而已。

原先那诡异的场景,竟然能被造成如此的地步。

真是让人不敢相信——要有多大的力量,才能做得到。

改天换地之力,可创拟真幻境。

此乃——幻境。

白术心中苦笑,真是不虚此行了,先是好像传说中的妖魔出现,后是已经很难再见的幻境,况且是这样工程浩大的幻境。

倘若也毫无破绽,那就真的很糟糕了。

总之,先静观其变吧。

白术定下心神,不再去想着糟糕的处境。

李乐走在他的旁边,为他引路。

又徐徐说道。

“从前有一户人家,那家里有一个主人,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在很长的时间里,三个人的生活都是平静的,似乎是可以这样长久的生活下去,然而没有过多长时间,君主的召令就下来了,要让姐姐去宫中做他的妃子,然而姐姐甚至没有见过君主一面,便不得不遵从召令。

弟弟去求主人,但是主人却并没有挽留的意思,面对弟弟的责问,主人只是说命之该然,弟弟气的不再和主人说话,但是也不得不到了分别的时候,姐姐穿着华丽的婚服,找到弟弟就说分离是必然的,不必挂怀,也不可怪罪大人,因为大人其实是最痛苦的,如果连你也不能理解他而有所埋怨,那么要让他如何度过很漫长的时光呢。

在没有战争的日子里,他是很寂寞的,尽管他不喜欢打架,但是他是应战而生的人,生来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为我们的君主披荆斩棘,如果你还在,他也会感到一点点的温暖吧。

然而出嫁的时候,姐姐等了很长的时间,也未尝见到主人出来送行,晚霞铺江的时候,姐姐落下了一滴泪,跪在那宫殿前说奴本是侍奉大人,如今奢望大人能够出面相送,乃是阶越了。

然而也并没有得到什么回复,他心中痛绝,也只能暗暗在心中生气,因为在这样的日子他只能忍气吞声,做出笑脸相迎的姿态。

等到晚间回去的时候,弟弟原想不顾一切去质问主人的无动于衷,回去后却看到寂寂灯光亮,主人跪坐在院子里,并未束发更衣,只是对着月光说道从此后,再无人为我留灯了。

他坐在那里,从清晨一直坐到此刻。

弟弟站在原地,一时间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在等了很长时间之后,才十分无力走过去,像平常一样伏在主人的膝上,说姐姐很难过,很难过啊,她如此的难过啊。

弟弟本事无处可归的,是被主人收养,也不知道要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只好一遍遍的说姐姐她是如此的难过啊。

然而主人只是轻轻抚着他的长发,也无可话说了。

早知今日——本不该生出什么感情了。

即使细若游丝,也不该有。

后来姐姐来信说,你与大人该相依为命,我知道你恨大人无情无义,而大人又何尝不恨呢。

但主人,本就该无情无义,就连恨也不可生,倘若君王因此而迁怒主上,主上不存,那你又当归何处呢。即使姐姐已经是被主人身份还要高贵的王宫夫人,但还是恭敬的称着“大人。”

还未等他彻底消解怨恨,那场毁天灭地的战争便开始了,主人身为君主的战将,早已经穿上战袍,原本以为要一起浴血奋战,但是第二天弟弟却发现他已经走不出那院子 一步。

那是被人下了禁锢的结界,当是他的主人,弟弟能力微弱,根本不可以突破,但还是每天日夜不分的修行,企图可以寻到薄弱之处突围。

但还没有等他能力提高那地步,某一天,结界便自动破碎了。

那不是主人回来,而是能力大损不足以支撑。

或者说,是已经消亡。

弟弟跑出去,那时候,战争已经结束,遍地是残骸,许多人都不在,他独自走在路上,想到连主人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真是十分的难过啊,于是想起姐姐的话——大人不存,你又当归何处呢?

对啊,主人都不在了,那还要他如何存在——

弟弟找到那战争的遗址,找了三个月,才找到主人沉眠的地方,于是他也随之沉眠,生当同生,自然主人沉眠的时候,他也要做好守护的职责。

那便是他生存的意义。

无风自动的白纱,仿若无有根的芦苇。

李乐这样说了很长的一段话,却并没有什么语气上的变化,他如同平铺直叙一样的声音,但是白术一路听下来,却觉得心中很不是滋味。

这世上所有别人的故事,都是自己的而故事,所谓的弟弟,大概就是这个李乐身上的灵魂了。

他这样轻描淡写的说着,然而即使千年的时光,不可能把这生离的悲哀与愤怒给磨平,只是深埋心底,即使说出来,那情绪也不可表露了。

这时已经到了一间房的门口,那是白色的纱绢,整面门上绘着一个面容模糊的人,他从一支完整典雅的木芙蓉里提取精魂,那精魂在空中形成人形。

白术看着那人形,自然觉得万分熟悉。

那正是白日所见人偶的造型。

“这世上,本不该有不可生之情,不可有之念,不情愿之好,您可明白吗?”

李乐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终于有了一丝的波动,他又回过头看着白术。

此刻,白术深呼吸做到一半,李乐见着他这样,沉默一刻,便已经又将面容转过去,将木门徐徐拉开了。

白术一愣,竟隐约觉得有愧疚感了,他并不是没有听,只是——

算了,罢了。

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