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谈

院子里有人来回走动的声音,然而白术却觉得很静,非常静,甚至静到难以忍受的地步。

他无力的坐在院子里,闭上眼,觉得自己……其实真的很废材吧。

他甚至没有勇气睁开眼看他的同伴一眼,觉得那眼神里一定都充满了鄙视与冷漠。

但,是自找的啊……

白术握紧拳头,却更觉无力……真恨自己力量如此微弱,真恨自己临事如此胆怯。

等到他们走远了,在院子里完全听不到声音,那世界上似乎只剩他这么一个懦弱的人呢,白术才睁开眼。

玉生尘飘在空中,看着他如同蝼蚁。

“我的妈啊!”

白术被吓个半死,这样一声不响的出现,很容易闹出人命啊,幸好他的心脏够健康。

啧。

然而玉生尘只是拂袖扫风,冷声道。

“吾原以为汝不过失却灵根,而今看来,却是完全朽木。”

看起来 应该是生气了,竟然飚起了文言文……

白术暗自想着,嘿嘿一笑,企图掩饰,却不料这举措更是令玉生尘皱眉,他袖底生风,白术看他面色,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因为是魂魄状态的缘故,玉生尘绝对会一掌呼过来不带放水的。

但是玉生尘接下去,只是淡淡说道。

“我问你,你要他们三人生,还是死?”

什么?

白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不是吧,只是去观个光而已,怎么还上升到生命高度了。

玉生尘像是谈论今日天气很好一样,又道。

“现在,你去的话,他们还有一线生机,倘若在此等着,白术,我还是建议你传书给前来解决的人,请他们顺便带来棺材,”

“喂……”

白术立刻紧张的看着他,因为这看起来并不想开玩笑——虽然他也没有见过玉生尘开玩笑的表情。

“哦,忘了。”

玉生尘看着他,又云淡风轻一样道。

“你们如今似乎不让入土为安,而是火化,那就多带一只火折子就好了。”

果然是冷酷无情啊。

这真是——

让人如魔似幻换风中凌乱了。

白术站在那门前,十分无力的想,无论从道德上,还是从理论上,这都是一道单选题吧。

只是,到底还是走了这一遭。

他伸手推开门,却很奇怪的,竟觉得心情一下子放松起来了。

大不了……

死一块呗。

这样想,果然便能增进些许的自信。

当他走进去院子里,那时月光正盛,院子里的荒草沐浴月光,竟生出一种朦胧的美感了。

当然,前提是要忽略那一副极为碍眼的棺材。

白术便回头看了一眼时刻跟在身后的玉生尘。

说起来谁怕谁啊,这位可是千年老鬼,是这女鬼的前前前辈了。

因此白术便觉得十分有底气,信心十足的沿着石板路到了房子门前。

就在他推门而入的那一刻,玉生尘在他的背后嘴角翘了一下,却是不以为然,但由于白术此时此刻乃是货真价实的废材一枚,所以他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便径直打开了门。

那空旷客厅里,正跪坐一名少年,垂首低眉,怀抱一只假寐的猫,已经等候多时。

正是李乐。

然而神态气质,却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虽然外在的壳子仍是立刻,但是内里的灵魂就不知道是哪路妖物了。

白术一步一步的走过去,他被这脚步声惊醒,抬起头看过来,眼睛里流动着翠绿色的光芒。

但是他却并不是看着白术,而是错过他的身体,直直盯着他的身后玉生尘所在的位置,然而不过片刻,似乎是有所敬畏的闪烁目光,又偏过头,然后站了起来,朝着白术说道。

“您若拜访子辜大人,请允许我带路。”

……

这是什么诡异走向?

白术面无表情站在原地,静静地与李乐对峙。

“你是谁?”

难道是那个什么女鬼?

但这什么子辜大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真是令人觉得混乱。

却见他已经站了起来,轻轻的摇了摇头,又做出请的手势,只是说道。

“大人已等候多时,您若有所疑惑,便听我说一些前尘旧事。”

好像理所应当的,李乐会被他这十分公式化的言语哄骗上楼。

同学,你这样的话,做传销一定很不及格啊。

上面不一定变成什么样子了,哪有人会轻易去——

而且,明知生死未卜,再去送死,岂不是很无知。

白术本来是要和他对站到底,然而玉生尘却吐出一个字。

“走。”

这就很——让人为难了。

无可无不可的,白术耸耸肩,便一头雾水的走向楼里。

真是毫无坚定的内心……

虽然不知道这位玉生尘是什么来历,但是却莫名的觉得听他的话,不会出错。

那木质的台阶和白日无一丝不同。

踩踏上去,嘎吱作响,好像时刻会塌陷一样,但是也安全的走过去。

然而当白术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推开那扇微合的,并未上锁的门地时候——

一时间有足以看清楚整个构造的光芒散落整个空间,亮如白昼,这突如其来的强光,使得他不由自主的抬起手挡在眼前。

然后下一刻,便感觉有微风,风里有冰凉的水汽,新鲜的草木味道。

有轻微的走动声,像是赤足踏在木板上的声音。

这时也觉得光芒不是那么强烈,白术便睁开眼。

却不紧呆住了,眼前的景象实在让他想象不到——

竟是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空间,简直像是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

这是一处巨大的宫殿,有精致巧妙的装饰,没有那些诡异的白布红布,只有长而柔软的白纱从房梁上垂下来用作隔断。

那白纱上面绣着青色的芦苇,与素色的木芙蓉。

白纱后隐隐约约的有流水的声音,还有女孩子玲珑清脆的笑声,只是若隐若无,总是不真切的。

白术站在那里,竟不知道要表达此刻的内心。

那是安静而又有十分熟悉的感觉。

好像很多年前,他也曾在这样的景象下站立,有清风徐来,而波澜不惊。

但是又觉得这熟悉十分的遥远,是触不可及。

那如同一叶飘摇千万里,在异乡见到故乡的枫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