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显然已经听不到他在说什么,他任由安嘉抱着,嘴里还是轻声念叨着他该怎么办。

不管安嘉怎样请求。

“他会原谅我吗?”下巴靠在安嘉的肩上,他像是在问他。

“他原谅你了。”安嘉轻轻拍着他的背,瘦,骨头咯手,“梁叔,你能原谅他吗?”

“小嘉恨我啊。”肩头一片濡湿,他即使神志不清,仍旧记得的是他的恨。

“可是我也爱你啊。”他告白,可是,梁川听不见了。

说不出的讽刺,有一天,他会为了怎么让眼前的人相信他是爱他的而绝望。

再多的绝望,总要重新振作起来,他安静地陪着梁川。

梁川自说自话一会儿,呼吸平稳,安稳地睡着了。

安嘉轻轻地把梁川扶着躺回了**,他睡在他旁边,彻夜难眠。

安嘉要带梁川回去,向陆姨询问是否愿意跟着他们走,陆姨摆手,她家就在这里,孙子孙女都在这,而且…

“梁先生,显然更需要的是你的陪伴。”入了秋,晨间的阳光明媚,院子四周的树叶也是金黄色的,温暖得色调。梁川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乖得不像一个快四十的男人。

“您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安嘉向陆姨保证。

“别蹉跎了,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最珍贵。”陆姨试探着规劝他,“只是希望,小嘉不要轻易气馁,梁先生也许一时半会好不了,也请对他多一点耐心。”

“我知道。”安嘉总算露出了点真诚的笑。

陆姨放下心来,她还是害怕,年轻人先绝望,然后放手,那么梁川大概永远都不可能好了。

她目送着安嘉开车带着梁川离开。

梁川来的那一日,尽管眉目是带笑的,但是他太孤单了。

现在他离开时,尽管已经不清楚了,但陆姨总觉得的,会是幸福的。

梁川坐在副驾驶上,他给他系安全带都没有反应,你只要不去抢他手里的相框。

大家族里的人,常年的贵气,所以哪怕到了这个地步,仪态也是极好的。陆姨在他离开前,还特意给他从额前梳了精致的编发扎到后面,优雅贵气,瞳孔里很平静,恍惚间还是那个常年矜贵端然的梁川。

唇瓣也是淡淡的粉色。

安嘉就那样面对着对方。梁川很少会被他看害羞,如果这个人是清醒的,面对着这样面对面吐息喷洒在彼此的脸颊上的情况,一定会搂着他的脖子,送上一个吻。

然后捏他的脸,温声询问他为什么这样看着他。

梁川眨着眼睫,一下一下,像是要挠进他心里。

他低头,轻轻吻上了那淡粉的唇瓣,很漂亮的菱形,一如既往的柔软,今早上吃的是牛奶面包,仿佛还带着奶香味。

安嘉一下又一下轻轻地舔吻着,唇上镀上了水光。

梁川没有闭上眼睛,没有躲避没有疑惑,也没有回应。

哪怕安嘉扣住他的脖颈,舌尖探进去,撬开了牙关,卷着柔软的唇舌,交缠,吮吸,舔弄…甚至发了狠…

再怎么封闭的人,忘记了亲吻,会呼吸不畅,眼里终于憋出了水雾,出于求生本能,他呜呜呜地,抬手想推开安嘉。

安嘉终于退开来,两个人的唇边牵出了一根银丝。

梁川急喘着,眼里带着水雾地看着他,眼角带着艳丽的红。

总算生动了起来。

安嘉心里酸涩得悲哀。

“你知道我在吻你吗?”他问。

呼吸平稳下来,除了憋红的脸和湿润的眼,刚刚的一切仿佛安嘉的错觉。

给梁川把乱了的发和衣领整理好,安嘉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就专心地开车。

他得把他守好啊,现在的梁川太乖了,别人不用做什么,就可以把他拐走了。

因为还带着梁川,不好直接开车在路上奔波,安嘉选择坐飞机,车请人开回京城。

两个人挨在一起,梁川拿着相框看,安嘉给喂他水,插上吸管递在唇边,乖巧地喝,腮帮子微鼓,睫毛一颤一颤的,喝饱了就扭开了头。

安嘉放下水杯,按了按太阳穴,拿起一本杂志看,他实在看不进去之时,肩上一沉,梁川靠着他睡着了。

这样的梁川,反而会对他自己好一点。知道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他现在回想起,自己失忆那段时间,即使他再爱梁川,梁川在他身边也是负累大于幸福。

毒药抹着蜜,也是毒药。

所以那人才会在夜里怎么都睡不着,得多害怕,多绝望…

安嘉摸了摸他的脸,梁川,本该是意气风发的,一个抬眼,就让人俯首的。

他向乘务要来了毯子,盖在了梁川身上。

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梁川没睡多久就醒了过来,似乎觉得这样靠着舒服,他就那样靠着。

很依恋安嘉的模样。

安嘉让乘务拿来点甜品,你让他坐着吃,他也吃,你喂他吃,他也吃。

像喂一只宠物。

就像是有着雪白皮毛,碧蓝瞳孔的长毛波斯猫。

很好看。

以前的梁川是矜贵的,优雅的,现在居然有些萌态。

但是除了让安嘉心口软得一塌糊涂,还有的是无尽的心酸和疼痛。

心里,一下又一下,抽着疼。

他曾经对梁川说过,他要他当他的宠物…

时光流转,这一日真到来的时候,安嘉却无力得没有办法。

下了飞机,人很多,没等安嘉护着他,梁川就像是本能一样,拉着安嘉的手,依偎在他身边。

眼里多少带了情绪,是到他认为不安全的情景下的害怕。

不全是木然,就还有希望。

陶然来接他们。

安嘉没有抽出空来告诉陶然梁川的情况,陶然一上来,就想去拉梁川哥哥一个拥抱。

可就在陶然碰到他手时,梁川躲开了,安嘉观察到,他还皱了眉,往安嘉身后躲着。

陶然愣住了。

“这…”

“情况特殊,你先送我们回去,我一会和你说。”安嘉冷静地对陶然说。

如果说陆姨是梁川从清醒到神智不清始终陪伴在身边的人,他天然地对陆姨信任。

他们本来以为,梁川如今的情况,是谁也可以带走,谁也可以触碰,原来不过是因为他是安嘉。

心里又酸又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