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时间的偷窃者

自从事件爆发后,街上的行人少了很多,而且一个个尽是小心翼翼的,真让人郁闷,这种日子何时才能到达尽头……

挽着一个小出诊箱的蓝铭年下了出租车,往大街上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急急忙忙的跑向对面马路一栋独立洋房,倒不是因为赶时间,只是不愿意在街上多作逗留,他受不了这种草木皆兵的气氛。

大家都在害怕着,害怕陌生的人,害怕突然出现的一切,甚至连呼吸的空气也让人心不安。

“啊——救命!”

正要按响大宅门铃,身后突然传来一把女子的尖叫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慌乱的**,即使没有回头仿佛也能预见到女子身边的旁边纷纷炸开的样子。

这是第几次了?

蓝铭年闭上眼睛无奈的苦笑一下,摇摇头拎着箱子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疾步走去。

这一次是一个女子被易拉罐装汽水的瓶子划伤了手指,伤口不深,出血也不多,仅仅能见到那么一点鲜红,可那女子吓得不轻,面色煞白浑身颤抖,手中的饮料早已打翻溅了一身,可她毫不在意,只是死死盯着割破的手指瞪大一双眼睛一眨不眨,仿佛看漏眼手指便会断掉一样。

但蓝铭年知道,她担心的远比断掉一两只手指严重得多。

“冷静点,不要慌,我是医生。”

听到医生二字,女子恍如放下心头大石,一旦放松警戒恐慌的泪水这才倾泻而下,一双纤细的手狠狠捉住蓝铭年手臂,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当中,痛!

“医生,救救我,救命!”女子泪如雨下,在她眼中蓝铭年就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即使现在那人面露痛苦表情,她还是没有放松手上的力道。“我划伤了手指,我会不会也染上了那病,怎么办医生!”

“没事没事,稍微处理一下就好,我给你消毒包扎,不会有问题。”放下药箱,蓝铭年用空出的手拍拍她的手背,温柔而镇定的安抚道,恰到好处的语调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真的吗?”

“嗯,相信我。”

目光与蓝铭年的坚定的眼神碰上,女子收住了哭声,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尽管迟疑还是松开了捉住蓝铭年手臂的手,“麻烦你了,谢谢。”

蓝铭年冲她笑了笑,继而低头打开箱子取出消毒药水和棉球,纯熟的处理她手上那为微不足道的伤口,没有留意到那女子正呆呆的凝视他专注的侧面,脸颊泛起了一丝隐约可见的红晕。

“好了,普通伤口而已,愈合了便没事。”

不到一分钟便给伤口帮上纱布,蓝铭年站起来又一次强调道,然后没等那女子的进一步道谢,拎起箱子往那栋正要拜访的房子快步走去。

在门前稍作停顿,蓝铭年深吸了口气定定神,这才按下门铃。能住上这样的房子肯定是有钱人家,屋子很漂亮,屋主也是温文儒雅甚有教养的好人,每次的到访都不曾出现过令人难堪不愉快的情境,不过无法说清原因,反正这地方无论如何就是让他喜欢不来。

不想到来,可基于责任,他是不得不来。

几乎是按响门铃的同时,门被打开了,蓝铭年吓了一跳,看到门口露出的一张不太陌生的脸。

这人便是大屋主人,一位和自己年龄相仿却能随便把自己比下去的人,他说,他叫李彬文。

“蓝医生,又麻烦你了。”李彬文不失礼貌的点头一笑,接着狡黠的扬扬眉,对脸上还残留惊讶神情的蓝铭年调侃道:“奇怪我开门的时机怎么把握得那么准确吧?”

“呃……啊,我猜猜看,你是从二楼窗口看到我,对吗?”蓝铭年指指头顶,说是猜想,不过十分肯定,突然的开门是让他打了个愣,但他对开门时机并不感到奇怪。

“哈哈哈,了不起,了不起,我果然没有错请你来,我敢断言,以后你一定会大有作为。”说着,李彬文让出一条进屋的大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有劳。”蓝铭年低声道谢,走进了李家大宅。

他记得很清楚,这是第三次到来,事件爆发后不久,也就是大概一个月前,他接到李彬文的电话,说是经朋友的推荐,想请蓝铭年到家来诊查一位卧病不起的长辈。当时蓝铭年只觉得奇怪,慕名找他的人还是头一次遇到,像他那样毕业不久,没资历没名气的小医生,谁会在意。

但对方言辞恳切,不像开玩笑,况且他不希望辜负别人对自己的信任,于是决定过去一趟,先看看再尽量给出适合的意见。

结果这一来,已经是来第三次。

只是,蓝铭年依然很不习惯这栋房子,并不是室内装修或格局风水有问题,而是这里的氛围让他浑身不自在。

比如说,李彬文明明和自己同辈,可举手投足间,以及不时的言辞语调中都显得老成稳重,十足一个有点年纪的成功男士作风。在他的身边,蓝铭年浑身上下都是压力,会不由自主的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只能一再叮嘱自己不能失礼,要注意言行。

再比如说,他要看的病人正是李彬文父亲,一个儿子悉心照料年纪老迈的父亲本是一件温馨感人的事,表面上也确实如此,只是……

隐约间,蓝铭年总能感到一股阴寒,强烈的悲凉之意掩盖了其他的一切。

或者是我太敏感吧……蓝铭年晃晃脑袋,在与李彬文对视之时,又回复一往的温柔平静。

“每次都要麻烦你,不好意思。”

“那里的话,这是医生的责任,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话毕,两人已经来到二楼一间房间门前,李彬文推开房门,干净整洁的房间内没有多余的杂物,洁白的床单上躺着一位闭着眼睛的老人家,如果不是旁边的支架挂着一瓶白色**,一条管子连接着这瓶溶液和**的人,恐怕任何人都只会认为,**的老人家是累了,正安详入睡。

事实上,他这样躺着已经快一个月了。

蓝铭年在门口顿了顿,正要抬起脚步跟随李彬文入内,冷不防看到病床旁边的窗户,竟然莫名的打了个寒颤。几分钟之前,李彬文大概就是站在那里窥探他的到来。

为什么要用“窥探”这个词,连蓝铭年自己都说不清,无论怎么说,人家站在自己的地方望出街外是正常的,照看父亲无聊时到窗前一站也是正常不过的,真正不正常的,是自己的感觉才对。

“嗯?怎么不进来?”

“哦,打扰了。”

蓝铭年客气的欠欠身,从箱子里取出听诊器,先给老人家检查心肺功能,一旁的李彬文默默垂手站立,被监视的感觉又来了。

蓝铭年叹了口气,果然,奇怪的不是李彬文而是自己。

直到现在,他还不习惯有人在身边看着他的举动,即使那双目光在意的不是自己。曾几何时,也有人像今天李彬文一样,在背后一直盯着他看,稍有差错便会高声责骂甚至动手抽打,如今那个人已经不在了,可是内心的阴影却还无法消除。

那一个苍老的背影,既是怀念,又是害怕。

……

“蓝医生?你还好吧,是不是……家父身体出现问题?”

李彬文的发问把蓝铭年的思绪扯回到现实,回过神来的他连忙快速而准确的检查了一遍,才点头回答说:“令尊身体状况良好,不用担心。”

“哦,那就好了。”李彬文松了口气。

蓝铭年始终不明白,这个如此珍视父亲的年轻人,竟然由始至终都没有问过一个问题:我的父亲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难道是他已有了父亲会一直沉睡的心理准备?

“那,我先告辞了。”

“谢谢你,蓝医生。”

走出李家大宅,听到身后的关门声,蓝铭年禁不住转身回头一瞥,倘大的住宅没有一个佣人,只有那对相依为命的父子,其中的父亲更是昏迷不醒……不正如那些恐怖故事发生的背景一样么?

轻轻的咋咋舌,伸手摸摸手臂想要抚平那些冒出的鸡皮疙瘩,蓝铭年只觉心里发毛,无限的想象力开始描绘诡异的蓝图。

虽然是相信科学的医生,不过他也是喜欢看悬疑小说的人。

送走了蓝铭年,李彬文回到父亲的房间,拉起窗帘走到床前,半跪着抚摸**那人满是皱纹的脸庞,一边喃喃的说着什么,那慈爱怜惜,夹杂这悲痛的神情,与他的年龄一点不相称。

虽然在笑,一双眼睛却是空洞死寂。若非经历过莫大伤痛,何以忘却与生俱来的微笑?

阳光下的A市,笼罩着一层阴郁的愁绪。

自从一个月前衰老事件爆发后,恐怖弥漫了整个城市,被命名为“TimeStealer”的未知病毒正悄悄在流窜,它的可怕之处是,能在不知不觉间,“偷走”你的时间……

你想过会有一天醒来,突然丢失了所有的“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