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淡水与盐水
皇上醒来的事情，朝中算是喜忧参半。
不过不管是谁，都要表现的喜极而泣的样子，只是所有想要打探情况的人都被拒之门外，张连功身为皇上的贴身太监这么多年，对皇上的忠心不言而喻，甚至是皇后都被他坚持拦住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董程林果然如约来接莫失语，而且一路上根本没有问一句关于皇上醒来情况的话，也算是十分难得了。
舞姬的尸体就被放在大理院，如今天气寒冷，尸体腐败得并不严重，只是之前董程林已经验过了尸体，所以胸腔已经被打开过，内脏也被取出，各种数据都做了详细的记录，整整齐齐厚厚一本，董程林直接给了莫失语查看。
“看来那本书你看得很仔细。”莫失语看着详细的记录，解剖尸体的手法也十分专业，不由得感慨董程林的确很有天赋，如果这人在现代系统学习法医学知识的话，一定会成就非凡。
当初救了莫失语，她便写了一本专业的验尸的书给自己，董程林一直都是视若珍宝，如今被莫失语这样夸，董程林依旧态度十分谦虚，一本正经鞠了一躬道：“当日赠书之恩，此生不敢忘。”
“你别这么客气，其实那些书里面的知识也是别人教我的，并不是我独创，你把功劳全归到我头上，我可受不起。”莫失语对于董程林这样一板一眼的性格也是无语，又想到董家与罗家结盟的事情，心中不由得叹息一声。
相比于董程林设计自己，莫失语更倾向于董程林对此事并不知情，他这样正经的人，如果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了保住董家而和罗家勾结，只怕宁愿去死，也不愿意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吧。
两人客气了几句，便先将董程林尸检的册子仔细研究了一边，各种小细节都没有放过，大部分的内容都十分精确，只有一些小地方需要凭借扎实的理论基础和验尸经验才能判断的，莫失语都一一给了自己的见解。
“这些痕迹，我之前居然没有发现！”董程林看着莫失语重新验尸找出的几处斑痕，不由得紧皱眉，语气十分低落。
“有一些痕迹，需要经过不同的时间才能现象出来，所以有时候验尸需要反复很多次。”莫失语倒是觉得，董程林能得出那些结论已经十分难得，毕竟两人的理论基础差太多，法医知识也不是紧紧靠着一本书就能了解全面的。
董程林点点头，看着莫失语利落得检查了尸体的肺部，肺部有明显的肺水肿，这是溺水死亡十分明显的特征，董程林在死亡原因里面也有记载，对肺部水肿的情况也做了详细的说明。
“这个不对。”莫失语用朱砂笔在死因下面画了一道，摇了摇头。
虽然知道自己的技术不如莫失语，但是对于死因董程林还是很有把握的，见莫失语居然否认了，不由得大受打击，忍不住道：“尸体有明显的肺水肿特征，我已经仔细确认过了，死因是缺氧窒息和酸中毒所致，为何不对？”
“她的确是溺死的，但并不是在井中溺亡的。”莫失语面色严肃，然后提笔在死因在后面备注道：“于盐水中溺水而亡。”
看到莫失语写的结论，董程林不由得一愣：“盐水？”
“是的。”莫失语点点头，然后将一旁放着的小瓶子的血液打开给董程林看，解释道：“你看这血液的颜色，比起一般的血液来说要深，若是淡水溺死者，水被大量吸收入血，使血液大大稀释，血容量增加，心脏负担增加，很快出现肺水肿，心律不规则，室性心律加快并发展为室性纤维性颤动，心力衰竭死亡。”
看着瓷瓶中的血液，比起一般的血液颜色来说的确是鲜红了一些，董程林当时也发现血液好像有点不对，但是却没有深究，此时听莫失语这么一说，立马恍然道：“盐水中溺亡的，恰恰相反！”
“是的，海水中溺死者吸入肺泡中的海水由于渗透压较高，不但不进入血液，相反地可从肺泡壁毛细血管内吸出水分，而造成肺水肿，血液则可发生一定程度的浓缩。因此，海水溺死者常不发生心律紊乱，主要由于血液浓缩，粘滞度增高，最后发生心力和呼吸衰竭而死亡。”
虽然溺死在井水中，还是溺死在盐水中，都属于溺死，其中只是很细小的差别，但是对于案情的判断，却是截然不同。
这个舞姬是在井中被发现的，并没有发现有捆绑之类的痕迹，虽然有被谋杀的可能，但是也存在畏罪自杀的可能。可若是她是在盐水中溺亡，又出现了在了井中，那她就一定是他杀了。
“但是，为什么她会溺死在盐水中？”董程林皱眉，要将一个人溺死的盐水定然不少，宫里虽然也有可供沐浴的浴池，但是引的是温泉水也是清泉水，谁会没事准备那么多的盐水。
“你们男人自然是用不到这个，但是在宫里，女人的确会用到这个的。”莫失语笑笑，看着董程林一脸莫名的表情，笑着解释道：“我在肺部的积水里面还找到了一些细小的花蕊，应该是和盐水一起吸入的，后宫里的妃子，为了保持皮肤光洁，会将食盐放入浴桶之中沐浴。”
对于这些美容偏方，董程林也的确不知，只是听到莫失语这么说却想到了另一点，怒道：“皇上提倡注重民生，因为天灾盐田减产，如今民间缺盐严重，国家律法严禁走私贩卖和浪费食盐，那些妃子居然为了保持美丽拿来沐浴！”
并不是说食盐多么昂贵，那些妃子为了好看拿花瓣之类的来沐浴，成本比食盐高多了，只是食盐属于民生物资，多少人都不够吃，若是公开拿来沐浴自然会造成恶劣影响，所以只能悄悄进行。
不过这对莫失语来说也是好事，看着董程林安慰道：“你也别光顾着气愤，你没有听过也是好事，这说明盐水浴只是在宫里都是悄悄流行的，并不会公开。不过这也是好事，要弄到这么多食盐，自然不能走光明正大的路子，只要从此入手去查，就可以知道查到哪里是死亡的第一现场了。”
“我这便去查。”董程林慎重点头，然后看着莫失语拱手道：“多谢！”
“不用客气，能查到凶手便能洗清我家白爷的嫌疑，我也是为了我自己。”莫失语笑着摆摆手，看着董程林意味深长道：“只是，如果真的是与后宫中的人有关，你也要小心点，如果需要帮忙，可以随时来找我。”
看着莫失语意有所指的眼神，董程林楞了一下，然后便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后宫之中，能知法犯法坚持用盐水沐浴的人，定然不会是身份低贱的妃子，可若是高位的妃子，那背后代表的，可是强大的势力。
此事关乎谋杀皇上，不管是追查到谁头上，对方都会疯狂反扑坚决否认，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变故，以自己如今的地位，即便是自己找出了凶手，也不一定能够将对方定罪。
而莫失语现在说的话，自然不会是随口说的，而是与三皇子商议的结果，沉默了一下，看着莫失语笑盈盈的眼睛，董程林最终还是抬手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的职责便是将罪人定罪，若是届时真有困难，还需要再麻烦你了。”
“那是自然。”莫失语笑着点头，然后也不需多言，转身告辞。
罗家以为可以靠着威胁，便可以掌控董家为自己做事，却忘了物极必反，很多时候，合作比起强迫，总是来得更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