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十年飕飕 第二十七章 (5)

“什么?”云涛大声问。

“嘘!我护照过期了,黑在新西兰了!”沈悦趴回到云涛耳边说。

“……”云涛大大地张开嘴,没有发出“啊”的惊叹声。

“你进去,我等你……”沈悦又用力压了压帽子。

“你驾照呢,又不是不能用!你又不是通缉犯,不就是晃一眼的事吗?”

“最好别……”

“没事,放心吧……大不了就回国呗,我雇你还不行。”云涛小声肯定地说。

“那……”沈悦犹豫不决慢吞吞地掏出驾照。

到了门口,保安告诉沈悦在里面也不能戴帽子,看了眼她的驾照就放他们进去了。沈悦大气不敢喘地把刚刚的二十纽币再次递给云涛。

云涛接过来说:“好家伙,多亏你们新西兰这钱跟塑料纸似的,否则您这汗非得把这二十纽币给泡糟了不行。”

沈悦低着下巴默不作声地跟在云涛旁边。

云涛玩了几盘押大小,几盘老虎机,赢了几盘后就一直输,三百纽币和沈悦的二十纽币都扔了进去,打了水漂都没听到响。

“看来不准,走吧!”云涛说。

“是啊……唉,没准你情场马上又要得意了呢。”沈悦鼓励云涛。

“呵呵……”云涛自嘲地笑了笑。

离开赌场后,云涛让沈悦陪自己去重游了所有他和乐北一同走过的足迹。每个地方,云涛都细细地回忆,然后认真地分析为何自己如此的努力却留不住未婚妻。沈悦告诉他也许那就是乐北,她不甘被压在他事事安排妥当的生活里,抑或她不甘放弃自己的理想而为他作废自己的青春,也许这就是缘分的问题。

沈悦说得没错,这就是命,爱情区别于生意,没有失败和成功而言,更不是付出就能有回报的。既然老天没给他安排这段白头偕老的因缘,他也无法强求。

“放心吧,你云涛哥哥还是挺坚强的,在新西兰放松放松就好了。顺便寻么寻么有没有合适的洋妞让我倒插门过来。”云涛戴着墨镜,把悲伤隐藏在黑色镜片和红色的心后面,端起咖啡望向远处暗淡下来的天色,露天咖啡厅的微风一丝丝地吹走对乐北的想念,吹到海水中随海风自由舞动,也许这才是乐北想要的吧。

“好啊,给你介绍个毛利阿姨。”沈悦插科打诨地说。

“行了,我没事了,不伤心了。我再说伤心估计你非让我娶个岛民奶奶不可。”云涛咽下了一口苦涩的咖啡,好像在喉咙里停顿了下,才缓缓进入肚中。

沈悦没有回应,嫣然而笑。

“你呢,怎么黑在这儿了?”云涛问。

那之后,云涛就像是听了一个长长的故事。沈悦说自己命苦,和男朋友分手后,就没能一起办理移民,没过多久就“黑”了,除了班步谁也不知道这个情况。她依然偷偷摸摸地在台里做志愿者主持人,同时打着各种黑工,在华人的小饭馆做后厨,刷碗、洗菜、切菜;当保姆,帮一个月大的孩子换尿布,帮人家做饭;做清洁工,撅着**给妓院房间里的浴室清理**;去果园摘果子,跟猴子似的整天蹲在树上。渐渐地,她才知道原来真的有比班步以前做的护工还要苦上一百倍的工作。而班步做每一件事都有很明确的目标,她却不同,她打了这么多的黑工,非要和那些从福建和东北黑过来的大叔大婶们做“同事”,却不知道为了什么。电台不是她的梦想,她不想哪天不小心暴露了“黑”身份而影响电台和节目的名誉,于是就跟班步说自己有了新机会,所以不在电台做节目了。

沈悦是一个安于现状,不知所谓的女孩,就连她自己还是在等待前男友这个事情都意识不到。云涛望着沈悦,消瘦的脸泛着层绿色,凹进去的每块骨骼能看到明显的阴影。

“沈悦,你一定要嫁得好,知道吗?你得对得起你自己。你一定会等到转运那天的。”云涛听完故事摘下墨镜,望着沈悦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

“希望吧……”沈悦咬着空咖啡杯中的吸管望眼欲穿地回应。

“你的理想还是开奶茶店?”云涛试探着问。

“嗯!我和班步说过,但我真的自愧不如。与乐北和班步的那十年愿望比起来,我的……明天就是2009年了,我替她们许个愿吧,祝她们的愿望在最后的限期实现。”沈悦说着闭上眼睛,双手合掌在面前。

云涛望向窗外。勇士才敢有理想,因为大部分人会把青春牺牲在那片战场。

凌晨十二点,2009年新年的焰火在酒店的上空燃起,在天空中勾画出浓艳的色彩。此刻这里是全奥克兰新年喜悦的汇聚地,所有人的希望都交融在各式的焰火里。而他的爱情却随之淹没在这种气氛当中,曾经美好的爱恋完结。

烟火过后,天很黑,夜很静。2009年来临了!

当沈悦次日置身于水深火热的黑工工作中,云涛独自游走了新西兰的最南端因弗卡吉尔,欣赏着一群群没有心事的企鹅左右摇摆地走来走去,他也就此用夜间的寒冷冻结心中的疼痛,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乐北,“祝你和班步可以在这最后一年中实现你们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