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辞按照谢珩的话在外面守着,没几分钟,谢珩就从木屋出来了,他神色如常,唐辞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外露的情绪。

"怎么样?"唐辞上前几步,伸着脑袋往里面看。

谢珩抬手遮住他的眼睛,拦着腰将人挡回来,笑道:"你想看什么?"

唐辞把谢珩的手抓下来,扭头看他:"里面什么样?"

"我都不让你看,你还觉得我能告诉你?"谢珩挑眉回望。

唐辞抿着唇角,语气有些急:"是我负责查妖鬼的案子,我都听你的话出来等着了,你不能什么都不告诉我。"

谢珩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一点委屈,只能无奈妥协道:"里面没有尸体,人骨很多,粗略估计都和你当时的年纪差不多,最大不过十一二岁,很少,死亡的时间也早一些。"

木屋去掉障眼法后,里面就成了一片荒芜的埋骨之地。

"我知道了。"唐辞了然,"也就是说他最开始抓的都是年纪大一点的孩子,然后才用几岁的小孩来融合妖鬼之力,甚至是婴儿。"

谢珩点头,"是这样,而且从小朔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有过成功的例子,但是妖鬼之力融合后,那些孩子的身体情况,恐怕连他也控制不住。"

"那你说我算成功还是失败?"唐辞有点好奇。

"你?"谢珩按了按唐辞的眼尾,"你是我救回来的,都不算。"

说的再肉麻一点就是,唐辞从一开始就注定只能是他的,而且他也不想让唐辞想以前的事。

唐辞"切"了声,视线下移,看到谢珩的另一只手心里似乎藏了东西。

"那是什么?"他直接去扒谢珩的手。

谢珩将手心摊开给他看,上面躺着一个血迹斑驳的箭头,"里面找到的。"

"你就这么把这箭头握在手里?"唐辞满脸不赞同。

谢珩:"怎么?担心我啊?"

他笑了声,"放心,我很小心的,不会弄伤手。"

唐辞身上也没带能包那玩意的东西,只能从自己T恤下摆硬扯了一块布扔给谢珩,"自己包。"

谢珩听他的话,把箭头包好后还在唐辞眼前晃了下,"你不问我为什么要拿这个?"

"大概猜得到。"唐辞说:"所以你知道这东西从哪来的,现在去找吗?"

谢珩喟叹一声,有些严肃地敛下眼睫,盯着手心的箭头,若有所思道:"这东西的来头,可不小啊。"

能让谢珩说出"来头大"的东西?

唐辞眯了下眼。

谢珩歪头看他:"猜到了?"

"是…东岳大帝?"唐辞的脸色很不好看,他不敢相信东岳大帝能做出这种有违天道的恶事。

谢珩不可置否,将箭头上的某个地方指给他看,"他叫楚宸,入鬼界前是人类将军,这箭头上有他专属的印记,就是这只鹰隼。”

现在世上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他能知道还全仰仗自己活得久。

"可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唐辞怎么也想不通。

虽然他对大帝的了解不多,可最开始提议设立神荼一职的就是东岳大帝,对方权利滔天,是鬼界之主,他要融合妖鬼之力是图什么?

如果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真是对方,事态就比他们想象的还严重。

谢珩用干净的那只手揉了揉唐辞的脑袋,"幕后黑手未必是他,但这件事一定和他有关。"

唐辞向来不爱动脑,掐着眉心道:"让我想想……"

假设幕后凶手真是大帝,那么之前谢珩和唐辞查不到对方,也就有了合理的原因,因为对方的身份几乎可以一手遮天。

就是还有一点疑问……

"谢珩,如果让你们两个打一架,你能打过他吗?"唐辞忽然问。

谢珩耸肩,思忱道:"以前没什么问题,现在不好说。"

"之前你解除那个小…朔身上的奴隶印记之后,和我说对方伤得比你严重?"唐辞问道。

那这是不是说明对方的实力比谢珩弱?如果对方弱的话,就很可能不是东岳大帝。

谢珩点头,"但他要面对的是奴隶印记的反噬,当然严重。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不能证明他实力不强。"

他捏着箭头道:"我们现在不知道这东西是别人刺伤他的,还是他用作对付别人的,但是上面沾了血,说明里面打斗过,而且就在不久前。"

"你是说可能有人比我们先找到了这里?"唐辞皱眉思索:"换个角度想,如果东岳大帝比我们先找到这里的话…凶手就不是他。"

"能从大帝手里逃走的人……多吗?"唐辞心里有了一个猜测。

谢珩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觉得呢?"

话说到这里,两人心里都有了答案,对视的那一眼可以说是心照不宣。

如果凶手不是东岳大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在包庇凶手,甚至已经先他们一步将凶手带走了。

至于是出于什么原因,尚且不知,他们站着干猜也猜不到。

唐辞神情严肃:“我们现在就去鬼界。”

他抬手召出黑雾,却劈不开鬼门,“怎么回事?”

“说了这地方开不了鬼门。”谢珩伸出两根手指,“两个办法。一,一直往前走,前面就是鬼界,二,往回走,走到入口,离开这里再开鬼门去鬼界。”

听起来都不怎么样,唐辞脸沉下来,“哪个快?”

谢珩拉着长音“嗯”了声,看起来是在思考,几秒后,他告诉唐辞:“往前走吧。”

唐辞拔腿就走。

谢珩看着他毅然决然的背影,莫名看出了几分倔强,笑着抬腿跟上去。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哪个办法可以更快到达鬼界,所以就随便选了一个。

一千多年没来过这鬼地方了,谁会记得。

那只箭头被他放进了口袋里,谢珩靠过去牵唐辞的手,紧紧握住,“走这么快做什么,你想好见到他之后怎么办了?”

“没有。”唐辞反握回去,脚下的速度却没放慢,“见到再说。”

大不了就当面对峙,反正谢珩手上有箭头当证据。

谢珩一眼看穿他所想,撇撇嘴道:“要是他不承认,我又打不过他,他心狠手辣把我杀了怎么办?”

这话让唐辞顿住脚步,望向谢珩,眼里的情绪复杂不明,“你会死吗?”

“这个……”谢珩察觉到唐辞眼神不对,连眼底也红了,他心里一慌,犹豫道:“我是随便说说,你别当真。”

唐辞“哦”了声,敛下眼皮,继续往前走。

谢珩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他的心思,没敢说话,暗中观察他的神情,瞧着没什么异常。

过了会儿,唐辞才低声道:“我不喜欢听你说那种话。”

失而复得,他承受不起再失去谢珩第二次,梦里那种痛苦太真实,他每每想起就觉得心脏抽痛的要死。

谢珩一愣,抓着唐辞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是我的错,以后不说了。”

唐辞没再多说什么,但看起来依旧很不开心的样子,因为谢珩的那句“玩笑话”。

其实他很难过,也有点想发脾气,但是他刚才忍住了,忍到现在才和谢珩说自己不喜欢。

谢珩这会儿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边走边小心翼翼恳求:“生气了?我错了,我失言了。”

“我发誓,我说的时候真没想那么多,也不是那个意思。”

“我保证我不会死,也不会离开和消失,阿辞……你理理我。”

唐辞突然停住脚步,“谢珩,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有一天你死了,那么你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证明都会不见。”

“那些和你相关的一切,要么消失,要么遗忘,对吗?”

谢珩动了动唇:“是……”

唐辞嗓音沙哑:“所以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也会把你忘了。”

“我不想,谢珩,我不想那样。”

谢珩听着他近乎嘶哑的低吼,唐辞越隐忍,他就越心疼得无以复加,他将唐辞紧紧抱进怀里,“不会的,不会有那么一天了。”

也许曾经他也不确定过,但是现在他回来了,就一定不会再发生那种事。

“别哭。”谢珩吻着他眼角的泪,入口一片咸.涩,却不及他心痛的万分之一。

他平时鬼话连篇,不管是什么话都能张嘴就来,但是此时此刻他却不知道怎么才能更好的安抚唐辞。

谢珩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吻着唐辞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说着:“都是我的错。”

自从无妄海回来后,唐辞憋了很久的情绪终于爆发,那些担忧恐惧和后怕都齐齐涌出,伏在谢珩怀里哭了好久才勉强停下来。

最后,他还在谢珩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谢珩忍着痛“嘶”了声,宽大的手掌揉着唐辞的后脑勺,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别怕。”

“走了。”唐辞哭得鼻塞,说出来的话鼻音很重,闷闷的,听起来特别委屈。

“好了?”谢珩歪着头看他。

唐辞闷闷“嗯”了声,他这会儿情绪平复下来,反应过来才感觉自己刚才那样有多丢人,低着头躲避谢珩的视线,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

谢珩捏了下喉结,指弯挑起唐辞的下巴凑过去亲了口,然后指腹捻了下唐辞的微红的眼角,声音沙哑道:“要不是看你太在意这件事,我真想现在就把你绑回家里,好好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