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寻

鱼菀青蹲下身,摘下一只蒲公英,将它吹散,望着它们随风而去。

侧过头接着问阿让:“你来这儿学什么的?学成了以后还要走吗?”

阿让认真地回答她说:“学成之后自然是要回家的,我父亲让我来不争观学习的道法和武学,将来是去报效国家的。”

鱼菀青撇撇嘴,想阿让也不认识她以前是旁人口中的野种,为了让阿让和她做朋友,鱼菀青便顺着阿让的话,自己说起大话来,想让他觉得自己和他是志同道合之人,对她产生好感。

“若我是男子便好了,能行走江湖,能横刀立马,如你这般报效国家,即便是血染沙场却也是虽死犹荣,总好过一生碌碌无为。”

阿让抬眼,用余光去细细打量这位妹妹,方才不好意思细细看她,现在细细瞧上一瞧,她长相不俗,虽然是粗布衣衫,发髻凌乱,却也比他在京城中见过的那些打扮精致,仪态万千的公主千金名门贵女好看许多,尤其她眉眼中有一股与世独立的凄艳,是他从未见过的。

“你倒是和旁的女孩子不同,对了,你来这里做什么的?”

“拜师。”

“啊?!”

鱼菀青听到阿让惊诧的声音,便接着吹牛:“菀青知道入了不争观便能入朝,见皇帝去,能进入不争观就可以做女官了。”

说这话时,她并不知道做官要做些什么,只晓得那样很是威风,还能荣耀门楣。

阿让老实得近,居然信了鱼菀青的话,追问:“为何想做女官?”

鱼菀青愣了愣,原本就是吹牛的,可人家既然信了,她也是骑虎难下,只好接着编:“菀青要做给世人瞧,女子一样可以为国家效力,谁说女子不如男?”

阿让侧目打量着这位年纪小小,长得瘦瘦小小的妹妹竟有此志向,不禁唏嘘,自己比她年长许多岁,却只晓得跟着父亲长辈上令下效罢了。

“哥哥呢?哥哥是要报效国家的,那哥哥的理想是什么?”鱼菀青睁着大眼睛望着他,也为转移话题,她有些编不下去了。

阿让憨笑一声,说道:“哥哥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想将来做了官之后,可以做个清清白白,刚正不阿的好官,那边足够了。”

此时的鱼菀青并不知阿让出生高贵,她想他家的人将他送来道观,应该也是普通的小官,想要利用不争观的名声谋个好去处罢了。

她伸出手来与阿让握手,讨好阿让说:“那我二人便约定好了,将来,你我二人一起为我们的国家效力!”阿让又当真了,与鱼菀青击了掌,约定下了。

金陵城外。

一群虎臂蠭腰螳螂腿,身量比寻常人高大厚实的男子,他们清一色穿着黑色披风,却穿着草鞋,脚板子也比一般人宽厚,满是老茧,侧面还有多处开裂,泥土灰尘侵去那些裂痕中,脚看上去也被太阳晒得黑黢黢的。清一色顶着遮阳的斗笠,将脸压住,不叫人让看他们的那坚毅冷峻的脸,他们围坐在路旁的茶棚里头吃茶,一言不发,盯着来来往往的客商。ァ新ヤ~⑧~1~中文網ωωω.χ~⒏~1zщ.còм

路过的人看见这么一群奇怪的壮汉,都不敢进入茶棚来歇脚,在外头就喊着:“店家!给我来碗凉茶!”店主从土缸里头舀出一碗放凉的茶,吩咐小二端着过去给外头不敢进来的客人,客人扔了一个铜板在小二手里,当作茶钱。还低声问小二:“这些是什么人?”

店小二警惕地往后一瞥,道:“唉,谁又知道呢?一早就过来坐着,吓得客人都不敢进来了。”

那散客点点头,没有再多问下去。小二回去,见铜板交给店主,店主小心翼翼地说道:“你过去问问这些人,还要加水吗?”

“掌柜的,我不敢。”

店主鄙夷地望着小二一眼,骂道:“没出息的东西!”可他也不敢过去问,刚才这些人坐下时,有一个人披风下一柄修长的环首刀露了出来,虽很快遮挡起来,却叫他看到了。这出门身上带着刀的人,他怎敢去惹?

环首刀,宫廷内卫所用之刀。寻常人便是没有见过,可也是在书中听说过的。

而佩戴这种环首刀的内卫多选自皇帝的仪仗队,亲兵护卫队,这些人选拔极为严苛,首先要家世清白,忠心不二,中正耿直,其次要武功高强,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还需日行千里,其三还需机敏过人,在外懂得随机应变,其四得模样周正。

一群黑衣人中,有一桌只有三个人,其中有两个人的衣着长相与那些神情冷炙,叫人害怕的大汉不同。做北面的那个男子,身型纤长瘦弱,翩翩公子,英俊倜傥,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玄色披风下头,穿着一身锦缎白袍,白玉发冠,素雅白净,脚下一双绣祥云图案的牛皮长靴,腰板儿挺直,目光中带着些许威严,嘴角微提,似笑非笑,叫人琢磨不透。

另一男子,容貌比女人还要柔美光洁,目光中带着几分阴气,体型偏瘦。弓腰驼背,压着头,双肩向前,仪态不佳,一看便知是伺候人的。他没有穿披风,他穿着一件灰色长衫,带着灰色的纱帽,脚踩一双素黑色布靴。而与他相对而坐的那个人,和围在他们身边的壮汉看上去,无论是衣着还是长相都差不多,只是年纪稍微大一些,看得出是那些人的头。

太阳升起,有些热了,灰衫人忙将桌上的伞撑开来,给白衣公子打伞。白衣公子瞥他一眼,接着喝茶。

这时候,一个头花花白的老人家,赶着驴车来到茶棚前。他那破破烂烂的驴车上头有三口崭新的红漆香樟木大箱子,上着锁,与他的破车委实不相匹配。老人家走得口干舌燥,原本想在茶棚歇一歇,喝口茶再上路,可望见这些人,他万分惊恐,比其他路过的人更加惊慌失措,“啪”鞭子狠狠抽在驴的屁股上头,驴子加快的跑了起来。

白衣公子撇了一眼,那灰衫人点头示意明白,起身走上前去,他步伐稳健,速度爷比一般人快许多,原本坐在一旁喝茶的四五个大汉,也起身追去。

驴车毕竟行速缓慢,加上车上还有三口大箱子,灰衫人很快便追上老人家,拉住缰绳,驴子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