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瑶召了水鱼龙出来在西偏殿等明月, 终于看见人从里面出来还没来得及招呼,就见她身后一名熟悉的男子亦步亦趋跟在不远处。

怀瑶在她耳边压着声音问:“我记得你来的时候没带仙侍吧?”

“这仙人是怎么跟过来的?”

明月看了一眼爬服在地上的水鱼龙, 回身, 声音冰冷:“你不是本君带来的,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说完没有施舍他一个眼神,转身踏上了水鱼龙。

怀瑶紧随其后, 水鱼龙腾身而起直穿祥云,怀瑶往云层下看了眼那个站着不动的人, 跟明月咬耳朵:“我没记错的话, 仙人貌似没有腾云的能力, 他怎么跟过来的?”

明月脸色不好:“清和。”

怀瑶恍然,后又愤愤说:“清和那个狡猾的狐狸什么时候这么爱多管闲事了。”

“他把那仙人送来, 你又不带他回去,仙人那么点灵力可捏不出召唤符召唤清和,啧啧。”

怀瑶的语气带着同情,同时又夹着那么点幸灾乐祸。

那人是明月的情劫, 指不定在凡间的时候怎么给明月使绊子呢,把他晾在蓬莱几百年, 怎么着都得乖乖听话了。

怀瑶正乐呵呵地想着, 就听明月沉默了一会忽然问:“你带的仙侍是哪个?”

“啊?”怀瑶楞了一下, 疑惑说:“青离啊,我还能带谁。”

青离是自小养在紫微宫的七彩蝶, 成人形后直接就去了怀瑶身边做了贴身近侍,同明月身边的云栖一样。

明月:“借用一下。”

“?你要干什么?”

“把他弄回去。”

怀瑶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要青离把那仙人带回宫?”

“你刚刚不是还说不管他的吗?”

明月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沉默不语。

怀瑶喃喃说:“都道情劫如妖如媚最能蛊惑人心, 还真是所言非虚啊。”

明月没有出言反驳, 怀瑶只得招了青离过来, 三言两语吩咐了她。

至于那人什么时候回去的,怎么回去的明月就不关心了,她的双脚刚踏进天庭威耸的大门就捏了个急速诀直奔天府宫。

“殿下,殿下,”还是那只麒麟兽,此刻正擦着汗颤颤巍巍地拦住她。

明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看你这回还有什么借口。

“星,星君大人此刻正在龙升殿同天君商议事情,清和灵仙让小仙转告殿下,云昭灵仙已经出关,天,天府宫不敢耽搁殿下姐妹相聚。”

这话倒是事实,云昭在她回来之前就随药王闭关了,五百多年过去她们还没见过。

明月果然止住了步伐,默了一会儿,语气凉凉地道:“他们师徒二人还真会挑时候。”

“凡间有一句话放在此刻十分应景,你转告司命,他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麒麟兽呐呐不敢言,明月转身,看都没再看一眼这所才刚刚竣工的宫殿。

药神殿生灵众多,仙草郁郁生长生机蓬勃,正殿宛如庭院。明月刚进殿门就看见云昭坐在树下,一身水蓝色的轻纱慵懒地披着,青丝随意绾起,洁白的藕臂抬起,手中拎着一个酒坛,清亮的酒液从上方如高山流水般落进她的口中,整个人的气质飘逸又洒脱。

明月自发走过去坐下,把酒坛从她手里夺过,学着她的样子灌了一口,说:“刚出来就喝酒,药王看见了非气死。”

“你来了。”云昭一丝意外的表情都没有,语气自然的不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反而像是等待约定的故人。

口感浓烈的酒水灌入喉中,带着辛辣的刺激,明月很久没有喝过烈酒了,起初的那点不适下去,慢慢品出从前的滋味。

云昭半天没听见身边人说话,再看过去,明月正看着已经空了的酒坛子意犹未尽。

云昭:“……”

好笑地把酒坛拿过来,“好歹咱们也五百年没见了,你不会是专门来我这讨酒喝的吧。”

明月咂咂嘴,脸颊泛着微红:“怎会,我想你想得紧。”

“还有酒吗?”

云昭颇为无语地抬手捏了个符,一坛还未开封的陈酿从树根的泥土下破土而出凭空飞来。

明月稳稳地接住,迫不及待地启开封布。

云昭:“……没看出来。”

明月又灌了一大口下去,满意地眯了眯眼,问:“这次闭关比以往都要久,你的身子怎么样了?”

云昭也拿了一坛新酒,喝了一口说:“还那样呗。”

“我早就认命了,就是师父他……唉。”

想起那鬓发已经霜白的药王,每每提到她的修为都会红了眼眶。

云昭不欲多言,问身边的人:“我知晓你连历两道天劫,可还好?”

明月笑笑:“我好着呢。”

云昭这才想起来:“对了,你现在已经是玄君,恭喜。”

明月摇摇头,忽的眼神缥缈看向远方的祥云:“云昭,之前我不明白,现下倒是能理解你一二了。”

云昭品了一下她这句话,然后福至心灵地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劫也是情劫?”

明月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然后抬手,冰凉的酒液顺着她的下颚流淌,浸湿了衣襟。

云昭出神了片刻,直到酒水流出落到她僵硬的指骨上才蓦的反应过来,说:“只是一道劫而已。”

明月愣了愣神,恍惚地重复:“是啊,只是一道劫而已。”

云昭把她的酒坛夺过来,看着她,即便已经饮了许多酒,但云昭的眼神依旧清明:“明月,那只是一道劫而已,你是以一魂重塑仙身历劫,你的原身从没出过神界,当年下凡历劫的那个人可以说根本就不是你,你所受苦难的根本只是源自天命,你所见之人也只是为你的劫数而存在。”

“他的存在只是命谱上的一行文字而已,你历劫归来,凡间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与你无关了。”

“万万不可纠结,情劫的艰辛就在于此,若你始终停留在过去,那即便你历劫成功,此生都再难有建树。”

她的话明月听得很明白,这些道理她都懂,只是她郁结的时间太久,原以为自己早已经忘了,但那人毫无预兆的出现就像一尾锦鲤从安静的水面跃出,涟漪**漾再难恢复平静,她急于找人抒发这种不平静。

云昭看她的神色就知她心中所想,叹了口气说:“我历情劫之事是云慕告诉你的吧,这件事我只和他说过。”

明月点头:“是我问的他。”

云昭:“也没什么讲不得的,就是当年看你和怀瑶一见我就满面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机会开口。”

明月看着她,云昭和她对视,神色坦然:“那件事对我的打击确实很大。”

云昭天资聪颖,幼时化形都比正常的仙子早许多年,药王更是把她自小带在身边,有意做继承人培养的。

她悟性好,这些年跟着明月和怀瑶一起也没少上房揭瓦,可人家的修为还是稳步前进,灵力使的跟她师父一样娴熟。

只可惜,经历了当年的一场短暂的天劫回来,云昭身心都遭受了重创,她在表面上始终云淡风轻,但她是如此骄傲的人,从高处重重摔落,怎会甘心。

药王最了解她,虽然她的修为再难增进,但药王始终没放弃,把自己关在药神殿,试图救治她。

不过,明月看着她现在神色轻松,眉间已没有了当初的郁色,看起来是真的想开了。

“但是明月,你和我不一样。”

云昭:“我是历劫失败,而自古历劫失败都会付出些代价,比起那些把命都丢了的神仙,我觉得我算是幸运了。”

“明月,你经历两道天劫成功飞升,往后的修为不可限量,你若把自己封在这了,那才是真真的愚蠢至极。”

明月把手中的烈酒一饮而尽,“我懂,云昭。”

枝叶葳蕤的正殿有两道声音愈来愈近。

“好啊你们俩,跑过来偷偷喝酒,都不知会我们一声。”

怀瑶蹦跳着跑进来,身后跟着愁眉苦脸抱着算盘的云慕。

怀瑶伸手去够明月怀里的酒,明月没阻止,就听怀瑶气道:“一滴都不给我留呢!”

而云昭在听见她声音的时候就淡定地把坛中的酒喝完了。

明月没好气地说:“就你那酒量,谁还敢让你沾酒?”

怀瑶哼哼两声,问云昭:“怎么样,这次出关身子可好些了?”

云昭看过去,云慕也从怀瑶身后探出脑袋紧张地看向她。

云昭无奈地笑笑,起身说:“行了,一个两个都来提醒我,大好的日子我去取几坛清酒,咱们好好喝几杯。”

然后顿了一下,点了下怀瑶:“你喝果酿。”

怀瑶不服气,“我现在酒量大很多了!”

云慕从后面跑出来跟在云昭身后,殷勤说:“我帮你。”

云昭没说话,但也没有拒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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