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次的教训明月乖巧多了,这几天顶着伤没有到处乱走,不过倒是把颜煜这里的前厅后院都摸索了个遍。

颜煜是真的很忙,自那日起明月就再也没在白日里见过他。只是有一次趁侍卫交班她偷偷跑到书房门口扒着门缝往里看,被刚刚回来的颜煜抓个正着。

“看什么呢?”

声音蓦地从背后响起,吓得她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明月僵硬地转身,背着手假装看旁边:“我…我丢了一只簪子,不知道掉在哪儿了。”说完自己都觉得心虚,一下子就想起了当年自己还是灵鸟小仙时,在天府宫偷翻凡人命谱被清和拽着领子丢给司命星君的事。

颜煜没有拆穿她,只是问:“丢了什么簪子?”

明月闭着眼睛胡诌:“是我第一次出门时阿云给我买的,金色郁金香带珠子的步摇!”

颜煜招了招手,一旁的小厮立刻上前。

“去买。”

随后颜煜抬起手越过她的肩膀推开门,背对着明月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转瞬即逝。

从那之后她就得了随意出入江都府任何地方的特权,起初的几天可把她高兴坏了,但却不曾想这偌大的府邸却还没有迂腐刻板的天府宫好玩。许是上一任知府年岁已高不喜装扮的缘故,花园里的杂草都长得有膝盖高了。

明月对此只用两个字来总结:无聊。

她觉得颜煜的生活就跟他的性格一样平淡如水毫无波澜,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处理那些一摞又一摞的公务,还总会有穿着官服的老头登门拜访,讨论无聊的事情。

“阿一一云。”明月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百般无聊,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投下斑驳倒影,不远处一个男子怀里抱着佩剑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那是颜煜专门派过来保护她的侍卫,并以“你想要什么就让他去买”为由温柔地“叮嘱”她,在伤好之前不许出门。

即使现在她额头上就只剩下一个不起眼的小口子。

阿云端着洗好的果子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姑娘还想吃什么?现下茉莉花开得正盛,不如我去采些茉莉,让厨房做一碟茉莉花糕来?”

明月瞪了她一眼,站起身:“不要!不想!”

“不许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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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府里有一片荷花池,就在正屋的后身,这是明月在这府中最喜欢的地方。

每每看到这片池子都能让她想起她宫里的月央池,还有成片开得灿烂的月枝花。

明月坐在池塘边上,掰着手指头数日子,“二百九十八,二百九十九……快三百年了啊,也不知道怀瑶如今怎么样了。”

两人同一时间下凡历劫,却在凡间再也没能见上一面。

这些年她从未停止过寻找,她是在北郊的寺庙中醒来,便从北边一直游历到边域、蜀中,最近到江南一带,都未曾发现过她的足迹。

想起之前历劫回来的神仙们,明月深觉有些奇怪。

他们最多都是下凡一百多年不管成功与否也都回来了,而如今却已过了近三百年,她的灵力不知为何半点使不出来,与司命也失去了联系,也没有感应到来自天宫的消息。

这种从未有过的情况让她有些不安。

不过她向来不是较真的性子,遇到想不通的事情听天由命就好,毕竟她是灵鸟族唯一的后人了,上苍有好生之德,他爹娘又为三界太平立下了那么大的功劳,运道一直格外偏爱她。

望着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明月那藏在骨子里贪玩的瘾逐渐攀升。脱掉鞋挽起裙角,脚尖轻点,一圈圈涟漪从她的足尖中心**漾开来。

当下已至六月中旬,温度越来越高,阳光洒在小腿上能感受到丝丝的暖意。池水清凉,从最开始的没过脚踝逐渐包裹住小腿,池水的凉意从足底蔓延稍稍缓解了暑气。

一颗汗珠划过脸庞,明月迟疑地抬手轻触,指尖的水珠让她有片刻的怔愣。

神仙可以控制对温度的感知,他们可以感受到温暖,凉爽等触感,但一般不会感受到寒冷或炎热,更不会有流汗的情况,除非受重伤或灵力耗尽导致无法控制五感,这时候他们往往会变得跟凡人一样脆弱。

明月抬头,感受着正午有些刺眼的光,这一刻她貌似有种敏锐的感觉,有些细微的气缓慢地顺着经脉流转全身,就跟当初奔跑在竹林中的那种感觉一样。

不远处的水面,一朵茶白的菡萏在片片荷叶中冒出了头,明月用手遮挡阳光,眯起眼睛却还是看不清,于是便把裙摆系在腰间,趟着水往那边去。

池塘中的水渐渐没过她的小腿、大腿、腰间,冰冰凉凉的让她不由自主地忘记了头顶的太阳。水下肢体所受的阻力愈来愈大,眼见着手指就要触到那朵菡萏,忽然明月在水中的脚下不知道绊到了什么,一个踉跄就栽进了水里。

整个人从头到脚瞬间被水流包围,与岸上温度完全不同的凉意一刹那间席卷全身,池水完全包裹口鼻,来自四面八方的气压都带着她往下沉。

明月挥动着双手奋力挣扎,却不知为什么,越是挣扎,水面外的光就离自己越远,大片大片的荷叶争先恐后地遮挡她的视线,明明不深的池底却好似深渊拽着她下坠。

就在水中的视线即将要被荷叶完全覆盖时,四周哗啦一声涌起无数气泡,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她带出了水面。

颜煜拖着她的腰一步步把人放到了岸上,明月说不出话,只觉得头脑发胀,侧坐在地上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日光照在地上的水渍晃得她睁不开眼。

明月整个人都被池水完全浸透,湿漉漉的衣裙紧贴她的身体,勾勒出姣好的曲线,头发散开像瀑布一样披在身上,有几根还贴在雪白的脖颈上顺着曲线蔓延到衣领深处。

颜煜的手搂在她柔软的腰间,隔着一层湿透的衣裳就像是肌肤相亲,烫得他掌心微颤。

他只看了一眼便赶紧挪开视线,随后闭着眼睛把外裳脱下来罩在明月头顶,宽大的袍子将她整个人都罩了进去,同时也挡住了令人难以睁眼的阳光,男子的湿透的衣裳压得她沉甸甸的。

待明月回过神来把衣裳拉下来时,眼前早已经不见人影。

片刻后阿云抱着干净衣裳一路小跑过来,把男人黑色的外裳盖在她胸前,扶着明月艰难地站起来走到最近的耳房中,伺候她沐浴后帮她换上干净的衣裙。

“姑娘好端端地怎么跌进池子里了?”

明月用干布帕擦拭被浸湿的发丝,低头看着阿云给她光洁的双脚穿上足衣,“我见菡萏可爱,想凑近一些,没想到被荷叶绊了脚。”

阿云:“眼下还没到荷花盛开的时候,再过半个月姑娘就能看见满池开得饱满的荷花了,何须急在这一时?”

“若不是正巧大人今日休沐,姑娘这回怕是凶多吉少了。”

明月低头不语,心想那人才叮嘱过她,上次的事情刚没过去多久这就又闯祸了。

“是颜煜叫你来的?”

阿云:“是大人身边的小厮。”

“一会儿郎中会过来,姑娘穿好衣裳就快点回房里吧。”

“又叫了郎中?我又没受什么伤,何必再叫郎中?”

阿云:“是大人叫的。”

明月一下子泄了气,小声嘟囔说:“那好吧。”

离开耳房回到院子里,门外有丫鬟进来奉上热茶,明月捧着茶盏小口小口抿着。

还是上次那个郎中,提着药箱低头进来,坐在床前把了把脉开了一个驱寒的方子,“姑娘并无大碍,只是有些受寒,介于上次的伤还没有全好,就先用一个温补的方子,仔细调养一段时间方能大好。”

明月道了声谢,顿了一下说:“知府大人为救我也跌进了池子,劳烦先生也去大人那看看。”

“这是自然,我即刻便去。”

语罢,郎中退了出去,阿云叹了口气准备出门给她抓药,“姑娘不如叫大人再拨几个丫鬟过来吧,贴身伺候你的就奴婢一个,可经不起姑娘这么折腾了。”

明月难得没呛声,干望着郎中离开的方向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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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煜刚换好衣裳准备去书房,就听下人通报郎中来了。

重新坐下让人进来,“如何?”

“回大人,那位姑娘已无大碍,喝几服药调养一下便好了。”

颜煜点了点头,随后示意下人给了他赏钱。

郎中上前一步,“听闻大人也落水了,下官这就给您把脉。”

“这倒不必了,本官无事。”

郎中思索了一下道:“是刚才那位姑娘特意叮嘱下官一定要给您也看一看。”

颜煜顿住,偏了一下头堪堪压下马上要扬起的唇角,轻咳一声道:“既然这样,那就有劳先生了。”说完主动翻起手腕让他把脉。

郎中毕恭毕敬把了脉后说:“大人年轻体壮,此次落水自然是没有什么大碍,只是看脉象发现您最近过于疲累,饮食睡眠都不规律,还望大人劳逸结合注意休息,不然长此以往很容易体虚心衰,会出大问题的。”

颜煜点了点头,起身示意:“多谢先生。”

郎中行礼作揖:“大人保重身体,下官告退。”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郎中:我给大人把脉

颜煜(拒绝脸):不要

郎中:姑娘说……

颜煜:(乖乖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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