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蔚蓝靠在墙上,手捧着咖啡杯,有些无奈地看着好友。十多年的交情,不是说说而已,语秋了解她,实在太了解。

“是啊,”她苦笑,“一时贪玩拐来的,现在在苦恼怎么和他说清楚呢。”

骆语秋微笑耸耸肩,“这我可帮不上忙了。”她泡好咖啡,转头看着好友,“老实说,我从来不觉得妳会因为一时贪玩而做出这种事。”

许蔚蓝再度瞪着她。

“蔚蓝,这些年,虽然我不清楚妳到底想做什么,但我知道,妳很清楚。”拿着咖啡杯轻轻地碰了好友的,骆语秋语重心长道:“诚实一点面对自己的心吧,蔚蓝。”

她丢下这句话,走出茶水间,就在许蔚蓝还在怔忡间,忽然又折身返回,“对了,蔚蓝,如果妳真的很烦恼妳那位二十号男友,我有个解决办法,妳要不要试?”

许蔚蓝愣住了。

但是,三个小时后,她只想拆了好友的骨头。

她竟然被语秋设计来相亲?!而那个女人,将她丢在这里后就落跑了!

当然,这个相亲对象是很优没错。

轮廓深刻,极具东方味的男性面孔上揉合了斯文与狂野,穿着考究,风度极佳,最难得的是,他的温暖是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没有一丝做作的成分。

许蔚蓝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骆慎阳大概习惯这样的注视,并不以为意,“听说许小姐五年前就已经通过北美的保险精算师考试?”

“嗯。”她点头。“我考了三年才通过全部的科目。”其实也不是那么厉害。

“真厉害!”他露出赞赏的微笑,“语秋堂妹似乎还在为这个考试头痛呢。”

呜,心里有罪恶感!

这间咖啡厅正是她抓到第十九任男友和别人纠缠不清的地方,他们现在坐的位子,甚至也是那天前男友坐过的。

她是不是也会被人抓过正着?被谁?汪云桓吗?许蔚蓝的目光闪烁一下,思绪有些游离,但嘴上仍旧可以继续对话,“嗯,我是因为朋友的帮助,才顺利通过的。”

骆慎阳挑眉一笑,“噢,听起来妳的朋友也很厉害。我有个朋友,差不多在许小姐准备的那时候也曾关注过这类的考试,当时一向很懒的他……”他似乎思索了下,轻笑出来,“竟然连续两个星期都在看书抓题,忙到连跟我视讯的时间都没有。”

许蔚蓝眼皮一跳,迅速露出微笑,“那你的朋友最后通过了吗?”如果看书两个星期就能通过保险精算师的考试,她会撞墙。

骆慎阳直直望着她,淡笑道:“他只是帮助别人而已,自己并没有要参加考试。听说后来他朋友通过了,啊,我猜想应该是他的心上人。”

许蔚蓝低头,喝了口咖啡才说:“你朋友很有心。”

“许小姐曾经去过纽约?”骆慎阳微笑,将话题转移。

许蔚蓝原本松了口气,听到他这么问,目光又转回他脸上,“是,被公司派去总部受训,大概四个月的时间。”

“六年前?”骆慎阳微笑,“好巧,那时候我也在纽约,我们见过吗?”阅人无数,他自然明白眼前这个女人眼里流露的不是仰慕。

那么,又是什么呢?他唇角勾出一抹笑。有意思。

“当然不可能,”许蔚蓝朝身后的沙发靠去,面孔隐藏在昏暗的光线下。“纽约那么大。”

“可是,我看着许小姐总觉得很眼熟呢。”骆慎阳仍旧微笑着,人畜无害的样子,“说不定我们曾在纽约街头擦肩而过。”

许蔚蓝难得谦虚,“或许我太大众脸。毕竟像骆先生这样的人,只要见过都不太容易忘记。”

骆慎阳为这么直接的恭维露出笑容,悠扬的手机铃声响起,他比了个抱歉的手势,“不好意思,我接听一下电话。”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也不避讳对面坐着的许蔚蓝,径自接起,“嗨?”

许蔚蓝没有听他讲电话,只是盯着他的脸,心思却飞得老远——到底为什么,这个人看起来这么眼熟?

她以前见过他?猛地,眼眸有些刺痛。

骆慎阳结束通话后问她,“许小姐,我有个朋友要过来,不介意一起吧?”

“女朋友?”她蹙眉,收起奇怪的情绪,迎着他的目光,心里暗恼好友害她。

骆慎阳微笑,“不,男朋友。”接收到许蔚蓝诧异的目光,他嘴角笑意更深,“噢,抱歉,让妳误解,是性别为男的朋友。”

许蔚蓝笑了,“噢,那还好……”

好个鬼!她一抬头就看到推门而入的正是自己躲了两个星期的人!噢,天哪,她甚至怀疑,骆慎阳刚才说的那个为考试而看了两个星期书的懒家伙就是汪云桓!

“那个……骆先生,我……我临时想起有其他的事,我要先走了,恐怕赶不及和你朋友见面……”

她弯身站起,怕引人注意,动作不敢太明显,结结巴巴地解释。心里还在琢磨,是应该先躲入洗手间等一下再出去,还是从后门溜?

骆慎阳惊讶,“是吗,但是我朋友已经到了,他刚才就在这附近……”他回头,“啊,他到了!”

果然是!许蔚蓝连呻吟的力气都没了,自己竟然被语秋和她堂兄设计了!

“可否解释一下刚才的状况,妳是在和骆慎阳相亲?”汪云桓双臂环胸,看着缩在沙发里的女人。

回到家,迎接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许蔚蓝一脸忏悔,头埋得低低的,“嗯,我是被朋友骗去的。”

“骗?”他扬起眉,似笑非笑,“许蔚蓝,就我对妳长达二十八年的了解,妳并没有那么好骗啊!”

当然,如果对方是骆慎阳那个家伙,又另当别论了。不为其他,那位老兄,正是他合作很多年的搭档。

不过,他并不打算告诉蔚蓝这点。

“别提醒我,我知道我很老了。”她闷闷地说。

显然他们的重点不一致。“好吧,我以为那天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什么共识?”她抬头。

汪云桓皮笑肉不笑,“怎么,扮演姜太公的许小姐,妳打算不认账?”

“我没有!”她连忙否认。

“很好,”汪云桓点头,“至少我们在这个问题上还是立场一致的。”

“什么问题?”许蔚蓝又开始装傻,恨自己刚才讲太快,不经大脑。

“我将是妳的第二十任男朋友,以结婚为前提交往。”他简单扼要的说明。

“我……”

她想说什么,汪云桓转动脖子,将指关节扳动得喀喀作响,面色阴沉地看着她,“妳有异议?”

呜,他的模样好像电影里的黑道!许蔚蓝识趣地把这话吞下肚。“没有。”

他满意地笑,走上前,坐上她旁边的沙发,“过来。”

“做……做什么?”被他吓到了!她从来没有见过汪云桓生气的样子,但是此刻,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怒气。

当然,她理解,换成是她,恐怕早就扑过去掐死对方——被人设计变成男朋友,结果第二天一早醒来,对方就跑得不见踪影,消失半个月后才出现,一出现就和别人在相亲。

听起来,她真该死。

看她脸色灰青,汪云桓露出笑容。终于知道害怕了?他抓住她的胳臂,稍一用力,她就落入他的怀抱。

许蔚蓝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

他环抱着她,下巴搁置在她头顶上,“我们来温习一下妳过往的资料。”

“嗯?”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她恼恨,自己的脑子里怎么可以转那些奇怪的念头?人家明明没有那个意思。

唉,她更恼恨自己竟然感到失落。

“从最近一任男友温习起,据说妳挑上他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眼睛很漂亮?”

他说道:“蔚蓝,妳瞧瞧,和我的像吗?”

她瞥他一眼,又转开头,很羞惭地承认,“没有你的好看。”

他相当满意这个答案。他见过那个男人,除了眼睛好看,其余一无是处。“嗯,我还发现,妳至少五任男友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当选的?”

虽然是问句,但答案是肯定的。许蔚蓝手心冒汗,没有回答。

“好,我们来看看妳选择男友的第二个标准。那就是妳喜欢瘦瘦高高身材很好的类型?”好吧,这点太普通,应该每个女孩子都会做这样的选择。“而且,他们都喜欢白T恤和牛仔裤这样的打扮?”

“嗯?是吗?我、我没有发现!”

“可是,妳这样回答,我会感觉妳在心虚。”汪云桓微笑,“嗯,很巧,我正好也符合这个条件。”

手心继续冒汗。

他想了想,“嗯,我想不到妳还对玫瑰花有偏好,几乎每一任男友都必须送花给妳,妳会才满意。”

“呵呵。”她干笑。“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花……”呜,她说谎,女人收到花都会开心,那一刻的表情也最美。

咦,这么有情调的话是谁说的?她愣了一下。

“恰好我对送花这件事也不排斥,毕竟,女人收到花那一刻的表情最美。”

许蔚蓝怔了怔,“什么?”

为什么她会预先知道他要说什么?她什么时候有这种特异功能了?

他扬唇,美丽的眼眸里藏满笑意,“什么什么?”趁她恍神的片刻,他忽然头一低,将唇覆上她的。

“唔……”

这什么情况?她睁大眼,挣扎着想要推开他,他一手捉住她不听话的手放到自己腰后,另一手蛮横地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更用力地拥入怀里。

他等这一刻,等得够久了。闭上眼,他的轻喃落入她口中,“蔚蓝……”

那两个字像咒语般直接贯穿她的心,烙印上灵魂。

她的眼泪突然溃堤,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哭了,又为什么会哭,只是不停地掉眼泪。

力道转为轻柔,他的唇在她唇上辗转流连,如蝴蝶轻触花蕊般,在她面孔上梭巡一圈,吻去她的泪。

“蔚蓝,”他停下亲吻,温柔看她,“妳到底在寻找什么?”

“我……”那一句话问碎她的心。

她在寻找什么?如果她知道,她又何必寻找?

她挣开他的怀抱,迅速擦干泪,露出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这些……你怎么总结出来?”

汪云桓眸中火花一跳,瞬间隐去。“或许,只是巧合?”他想告诉蔚蓝,只要有心,没有什么不会知道。

假如她知道他等待了多久,就会明白他为什么会知道。

“蔚蓝,”没等她回答,他又道:“周末,我们一起回平安镇吧。”

“回去?”她心一跳,背靠窗户,垂下眸,“回去做什么?”

他起身,凑近她耳边低语,“妳忘记了吗?这个星期天,是妳父亲的忌日。”

许蔚蓝一叹,眼眶热烫。

原来,他记得。

平安镇的公墓,建立在小镇东边的山上。

人生无常,十三年前那场车祸毫无预警地夺去许常山的生命,他甚至来不及对挚爱的妻女说上一句话,双眼一闭,魂归离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