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奴

乡亲们!罪恶的农奴制度就要被废除了,共产党就要带领着我们农奴翻身了,我们要感谢共产党,感谢毛主席呀!

——农奴格桑由衷地赞扬道

影片档案

年份:1963年

黑白/彩色:黑白

出品:八一电影制片厂

编剧:黄宗江

导演:李俊

摄影:韦林玉

主演:旺堆 饰演 强巴

白玛央金 饰演 兰尕

次仁多吉 饰演 土登活佛

荣耀

第一部用影像讲述西藏的故事

第一次在银幕上塑造藏民的形象

《农奴》1981年荣获菲律宾马尼拉国际电影节“金鹰”奖

历史背景:西藏的和平解放

西藏位于祖国的西南边陲,自古以来就是中国华民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藏族占西藏地方总人口的94%以上。藏族人民普遍笃信佛教,达赖喇嘛和班禅额尔德尼是藏族的宗教领袖。西藏社会长期保持政教合一的封建农奴制度,在官家(政府)、贵族、寺院三大领主的统治下,西藏人民过着极其悲惨的奴隶生活。

1949年7月,西藏地方政府上层少数分裂分子在英、美等帝国主义的支持下,公然草拟出《西藏独立宣言》,积极策划西藏独立。最终在中国共产党和西藏和平人士共同努力下,中央人民政府代表团和西藏地方政府代表团于1951年5月23日签订了《中央人民政府和西藏地方政府关于和平解放西藏办法的协议》,从而使西藏得以和平解放,农奴得以获得解放和自由。

光影故事

喜马拉雅山高耸云霄,雅鲁藏布江波涛滚滚,激起层层碎浪。望果节仪仗队的号声闷长厚重。一群男女农奴背负着沉重的粮袋,沿着石阶攀上一座城堡,把口袋里的粮食倾倒在一个深不可测的粮仓内。

强巴出生在这样一个苦难深重的农奴家中,刚刚生下来,奶奶就到奴隶主热萨·旺杰家去交“出生税”。而他出生后不久,阿爸因为顶撞奴隶主热萨,阿妈因为还不起热萨家的债和交不起强巴阿爸的收尸税,先后被热萨用皮鞭活活地打死了。

强巴在年迈的奶奶照料下长到10岁,他和被称为“黑骨头”的铁匠的女儿——兰尕成了好朋友。

这天,奶奶带着强巴去寺庙里上供。路过铁匠铺的时候,奶奶和铁匠打着招呼,聊了起来。正说着,奶奶发现强巴正从兰尕破碗里捏着一丁点黑糊糊的糌粑吃,显然饿得厉害。

奶奶赶忙碎步跑过去,一下子把强巴扯开,并批评他不该吃人家的东西。老铁匠在一旁平静地说:“好孩子,不要吃我们铁匠碗里的东西,谁沾上就要走黑运的。”奶奶有些不好意思,对铁匠说:“都是只有空碗的人,还分什么黑的白的!”

这时,—阵马蹄声传来,紧接着,几匹快马飞奔而至,原来是旺杰老爷。他带着大、小管家和两三名打手似的贴身家奴骑马跑在前面。后面,一些普通家奴带着阳伞、暖壶、干肉、献佛的供礼等,拼命地追在后面跑着。

走在后面的一个家奴的背上,驮着一位小少爷——热萨·朗杰。朗杰小少爷正揪着家奴的头发,手里假装拿着鞭子,耀武扬威地喝道:“你这匹老马!架!快点!老马!快跟上!”

人马过去了,老铁匠、兰尕才重新抬起了头,老奶奶也抬起了难以伸直的腰,望着他们的去处,嘴里念叨着六字真经。奶奶带着强巴来到了位于半山上的寺庙,只见庙顶的金兽拱卫着金色的法轮,金光闪烁,戴着高高帽子的喇嘛吹响了长长的喇叭。

老奶奶匍匐在庙外阶前,连续叩着“长头”——她一次次立起,合掌高举向天,然后又跪倒,全身伏卧在地,碰着响头。庙前的三合土因人们多年的踩磨,已经变得十分光亮,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印下了头膝着地的痕迹。

强巴跪在奶奶的身后,有气无力地摇着手里的转经筒。只见庙里庙外,衣衫褴褛的男男女女低着头,念着经,连续地转动着一个又一个转经筒。

奶奶仍在叩着长头。强巴伸出手指在盛酥油的碗口刮了刮,伸进了自己的嘴里。他的小动作被奶奶发现了,奶奶一把捏住他的手指,颤抖着声音说道:“强巴!这是给佛爷添灯的酥油啊!你怎么敢这样呀!”

寺庙的前庭,献供的人一个挨着一个,老奶奶也在其中,他们在一个一个向主事的喇嘛献上哈达和供礼。强巴独自走到了供奉着白度母的佛殿里,他饿得实在是太厉害了,就拿供果吃,正巧被一个喇嘛发现了。喇嘛把强巴带出佛殿,要割掉他的舌头,砍掉他的手,以惩罚他。最后,假装仁慈的土登活佛饶恕了他。

奶奶将饿晕的强巴带回了家,让兰尕照看着他。奶奶又去寺庙了,她要为自己的孙子强巴求护身符去。奶奶求到护身符后,把那张符纸紧贴在自己胸前,向庙外走去。她一边走,一边嘴里含混地念着六字真经。奶奶穿过田野,走向河边,一步又一步。突然,她一下子跌倒在河滩的地上,再也没能起来。

奶奶死了,小强巴不得不进入热萨家当家奴。次仁推着强巴走进了大门,迎面遇见朗杰少爷,女奴们正陪着他打秋千。次仁谄媚地说:“少爷,你不是天天嚷着要骑马?我给您带来了一匹小马儿!”“小马?”朗杰少爷立马高兴了起来,他从秋千上下来,一下子扯住强巴,就要“上马”。

强巴猛地扭身,把少爷摔在地上。次仁慌忙扑了过去,他揪住强巴的头发,把强巴的头往树上猛撞。墙外的兰尕看到了这一幕,眼泪簌簌流下,她不忍再看下去,掩住脸,痛苦地把头贴到墙壁上。

又是一天,强巴背着朗杰在草地上奔跑。他紧咬下唇,汗流满面。朗杰少爷手里挥着柳条,嘴里吆喝着。强巴狠命地跑着,一直跑到草地的尽头才停住。强巴没有动,他知道前面是滚滚的激流。

朗杰少爷很快明白了强巴的意图,顿时大惊,猛地一推强巴,翻身跳下,摔倒在地上,并恐慌至极地喊叫起来。强巴一语不发地站在那里,死盯着朗杰少爷。

朗杰少爷站也站不起来,爬着向后退了几步,猛然,他一下子爬了起来,像个兔子似的连爬打滚地逃下了高坡。强巴被管家次仁抓了回去,在昔日打死他阿爸的庭前,他的双手也被缚在那根木柱上,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

手执皮鞭的次仁用袖子擦拭额上的热汗,并把湿漉漉的皮鞭放在清水盆里一涮,一盆清水马上变成了一盆血水。旺杰老爷揣着袖,朗杰少爷手拿着一只家里专门用来打奴隶嘴巴的皮板。

旺杰老爷瞪着恶毒的双眼,拿过朗杰手里的皮板,走下台阶去。管家次仁连忙揪起强巴的头发,旺杰老爷吼着:“你一句讨饶的话不说!你一口气也不哼!像你爸爸一样,我今天非把你的嘴打烂!”边说,边用皮板狠命地抽打着强巴的两颊。

强巴紧咬住下唇,眼也不睁,哼也不哼。兰尕藏在庄园门外听着抽打声不断传来,终于无法忍受,冲进门去。兰尕跑在地,肯求道:“老爷,求你开开恩吧!他不会说话了!他是——是哑巴!”热萨说:“哑巴?”兰尕说:“是,是的,他偷吃菩萨的供果,受到了上天的惩罚!”

家奴们把强巴拖到了马厩里,恶狠狠地扔到草堆上。兰尕从一处断墙爬进马厩,俯在强巴身边查看他身上的伤。兰尕从自己衣服上扯下一块布,在饮马的水槽里沾湿,小心翼翼地为强巴擦拭脸上的血污。过了一会,强巴缓缓地睁开了眼。

兰尕低唤:“强巴,强巴。”强巴的双唇颤动,像是要说什么,但是,很快他又紧紧地闭上了嘴,再不张开。咬出来的伤痕渗出了鲜血。

又过了几个春夏秋冬。管家次仁长了几岁年纪,鼻子上架起了一副茶镜,俨然是个大管家了。他走近马厩,朝里边吼了一声:“哑巴!还不去放马?”

马厩里,衣不蔽体趴在饮马槽上睡觉的强巴,立马起身,牵着马去山坡上放马。到了山城上,他把马放在一边,仰卧在悬崖上,手枕着头,望着天空。不一会儿,兰尕也来到山坡上,她轻盈地跑到强巴跟前,坐在他身边,迫不及待地和他讲金珠玛米——解放军的故事。

兰尕对强巴说:“人们到处传着这样的话:东方出了个顶红顶红的太阳,太阳里站了个顶高顶高的菩萨,他什么都看得见。他看见了这世上最高的地方,有人在受最深的苦。菩萨的手一指,菩萨兵就越过了千山万水,来解救人们的大苦大难。每个菩萨兵的头上都顶着一颗五个角的红星星。”

强巴全神贯注地听着兰尕的话,内心不由得激动起来,心想:难道天下还有这样一心一意为穷人的军队吗?他们到来就可以使自己摆脱朗杰的欺压和束缚吗?自己就会得到解放吗?

土登活佛和朗杰老爷也得知了解放军已经进入西藏的消息,并且已经到了当地。土登活佛和朗杰老爷正商量着该如何对付解放军。最后,老谋深算的土登活佛决定让狡猾阴险的朗杰先去会见一下解放军,摸摸情况,再做打算。

第二天一大早,强巴牵着乌黑光亮的马走出庄园大门。他换上了一身勉强遮住身体的衣服,但仍然赤着双脚,站在门外整理着黑马身上的缰鞍佩饰。屋里,朗杰像个木偶似地坐在榻上,任妻妾女奴们团团围住,为他穿着官服

顶戴,套上官靴。

看见朗杰老爷出来了,强巴面无表情地慢慢俯下身去,两手着地,朗杰直接踩着他的背,扭着肥胖的身躯,慢腾腾地跨上马。随即,一行人马离开了庄园。次仁管家骑了一匹白马,三名打手似的贴身家奴骑着杂色的马,跟再后面,几个普通家奴,携带着老爷出行用的杂物,用长满了厚茧的赤脚,在地下紧跟在马蹄后面奔跑。

沿着崎岖的小路,他们来到了一条江边。马被留在了江对岸,他们乘着皮筏过了江。没有了马,强巴不得不背着朗杰走。河滩上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实在难走。强巴万分痛苦地深埋着头,紧咬着下唇,背着朗杰朝河坡上一步一步走去。

童年时代小强巴背负小朗杰的景象如在眼前,强巴的心再也不能平静下来,他变得越来越愤怒。突然,强巴的脚下一滑,他和朗杰一起摔倒了。正当朗杰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大喊大叫着要惩罚强巴的时候,解放军及时赶到了。

朗杰一伙也不顾受伤躺在地上的强巴,急忙迎了上去。两个解放军军官带着几个战士,由藏族官员陪伴着,与朗杰互赠哈达,又寒暄了几句。为首的军官陪朗杰向宗本府走去,另一个军官却径直向强巴走来。

倒在地上的强巴,额头上渗出了鲜血,他微微地睁开了眼睛,定睛一看:一张陌生的脸,从未见过的关切的神情,头上带了一顶缀着五角红星的帽子。

强巴被解放军带到了他们的帐篷,一位解放军女军医给他包扎了头上的伤口。一个还像个孩子似的女护土,用药水为他洗涤布满了伤痕的赤脚

强巴十分震惊,急忙缩回了脚。一个解放军战土把一双新布鞋穿到了强巴自幼**的脚上。解放军不仅给强巴治了病,还扶他上马返回。强巴深情地凝望着这些“菩萨兵”,心中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回到庄园,朗杰命次仁管家把强巴绑起来,打算用马把他活活地拖死。次仁管家悠哉游哉地骑在黑马上,强巴双手被一根长绳系在鞍后,默默地跟着走。

次仁脸上露出恶毒的笑容:“老爷叫我给你去去邪气!说你接触了邪恶的人。”说完,他猛挥皮鞭,两腿狠夹马肚,黑马便狂烈的奔跑起来。强巴没跑几步,就被拖倒在地上,他的身后尘土滚滚,脚上的布鞋脱落在路上。

兰尕的哥哥——铁匠格桑站在山坡上看清了这一切,咬牙切齿地站在坡前等着。当黑马奔到坡前的时候,铁匠一跃而起,直扑马上的次仁,两人滚打在了一起,最后,格桑除掉了次仁。

格桑用沾满了血的刀割断了强巴手上的绳索。随后,他又和强巴用铁锤砍断了自己脚上的铁镣。格桑让强巴去找妹妹兰尕,让他带着妹妹去找解放军。

强巴带着兰尕一起去找解放军,不料半路上碰见朗杰带着一群打手。两人被朗杰一伙追到江边的悬崖上,走投无路的强巴和兰尕纵马跳下了悬崖。

最后,兰尕被解放军救起,强巴却被朗杰抓了回去。朗杰要剥了强巴的皮,点了他的天灯。阴险狡诈的土登活佛却让朗杰把强巴送进寺庙,把强巴给更顿喇嘛作徒弟,让强巴一辈子塑佛像,以洗脱他所谓的“罪过”。

山头上,格桑看到强巴和妹妹一起掉下了悬崖,他捶胸顿足,心痛如绞,过来好大一会,他才踉踉跄跄地离开。黄昏时候,格桑艰难地行走在林子里,踩踏着腐枝烂叶,难辨途径。正当他不知如何寻找出路时,迎面走来一个衣衫褴褛、背着口袋的老妇人。格桑急切地上前问道:“阿妈!你知道金珠玛米在哪儿吗?”

老妇人耳朵显然有些聋,但是一听到“金珠玛米”几个字,她的眼睛里就闪出光彩,并说:“金珠玛米!金珠玛米!他们给我发的农贷,发的种子,种子啊!他们真是大慈大悲的活菩萨呀!”她一边激动地说着,一边拍着自己背上的口袋。

格桑提高声音:“阿妈!金珠玛米在哪儿呀?”老妇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格桑,当看到他脚上那半截断铐时,缓缓地说道:“苦命的孩子!”她引着格桑绕过了几棵树,拨开枝叶,向林外不远处的公路指去,说到:“这是条‘彩虹’啊,是座‘金桥’啊!沿着这座‘幸福桥’,就能找到带来幸福的人!就能找到金珠玛米,快去吧,孩子。”

格桑谢过阿妈,匆匆踏上了公路。历尽千辛万苦,格桑终于找到了想念已久的金珠玛米——解放军。

这天,在公路旁边的工棚里,红光满面的格桑挥动着铁锤,他在修着筑路用的铁镐。他捡起自己修好的一大堆铁镐,扛到肩上,他一直**的脚上,也穿上了军用胶鞋,他高兴地跑出了工棚。

格桑跑到一群正在修路的解放军战士和藏民面前,将修好的铁镐一把一把发给他们。格桑自己也留下一把铁镐,挥舞起来,翻动起积雪未化的泥土。

此刻,被解放军救起的兰尕手里正捧着一块习字用的长条木板,在一笔一笔地写着字。兰尕不再是衣不蔽体,她穿了一件整整齐齐的藏装,越发显得秀丽,脸庞也丰腴了,眼睛里泛着从未有过的光彩——一种喜不自禁的光彩。

佛殿里,更顿喇嘛粗大的双手在泥里蠕动。自从土登活佛让他收了强巴为徒,他心里真是高兴极了,所以干起活来特别卖力。在佛殿阴暗的角落里,已经削发受戒的强巴,面容比以前苍老呆滞了不少。他身着一身褴褛的袈裟,机械般地堆砌一尊初见轮廓的佛像。

伴着昏暗的酥油灯光,强巴仍在塑着佛像的泥胎。突然,从佛殿内发出一声惨叫,划破了这黑夜的沉寂。只见更顿喇嘛扑在大佛脚下,一只颜料箱倾倒在他身旁,五颜六色的溶液在地上横流着。

强巴跑过来搀扶师傅坐起。更顿喇嘛惊恐地、嘶哑地说:“我看不见了!看不见了!”他痛苦地强睁着失去光亮的老眼,但是顷刻间他就宁静下来,用一种极度安详而又使人不寒而栗的声音说,“我的罪赎尽了!佛爷的金眼要‘开光’啦!”泪珠从他痴呆无光的眼里缓缓地流了下来。

1949年3月,西藏上层反动分子在美帝国主义为首的西方反动势力的策动与支持下,发起了分裂祖国的武装叛乱。土登、朗杰一伙也在积极准备着。

夜深了,万物寂静。在土登活佛卧室里,一座小型收发报机正滴滴答答地发出声响,一个喇嘛贴着耳朵,在迅速地记录电文。寺庙的后山头上,名叫铁棒的大喇嘛带着人在那里等着。铁棒大喇嘛望空合十,神秘万状地念念有词。

夜空里渐渐传来了马达声,声音越来越大,伴随着马达的轰鸣声,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缓缓飘落的降落伞。空投下来的是标有英文的木箱落在山谷里的巨石上,被撞裂了,里边的东西漏了出来,原来是枪械。铁棒大喇嘛他们一伙急忙把这些枪支运回了庙里,并藏进了大佛的体内。

这一切正好被路过的强巴看见,他十分吃惊,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却感到身后有人,他回过头来,见土登活佛迎面而立。土登慢腾腾地说到:“哦,是哑巴!”他沉吟片刻,面露笑容,“这个哑巴倒是有福的!从今以后,你要给我好好看守这座殿堂,看守你塑的金像!”

西藏上层反动分子发动的叛乱很快被解放军和爱国僧众粉碎了。朗杰老爷焦急地踱来踱去,向土登活佛喊着:“拉萨叫不通了,叫不通了!”土登活佛依然自作镇静地坐在煤油灯下,阴沉地说:“叫噶伦堡!”这时,一个贴身喇嘛匆匆跑进,向活佛耳语。

土登连忙走出卧室,穿过外间的小经堂,向门外走去,迎住了被搀扶进来的曲佩活佛。“老活佛,您这个时候匆匆赶来,有什么要紧的急事吗?”

曲佩气喘喘地涕泪纵横地骂道:“乱臣贼子!佛门败类!都乱了!什么卫教军呀!他们强奸尼姑,焚烧经书,把菩萨身上的金皮都给剥下来了!简直就是一群土匪、强盗,猪狗不如的畜生。我要不是跑出来了,这条老命恐怕就没了。你说说,这些年,国家哪一点对不起我们,哪一点对我们不好?”

土登活佛先是一楞,半天他才渐渐意识到曲佩不是对他发火,而是骂那些已经被镇压的叛乱者。他言不由衷地佯装着点头称是。曲佩活佛在佛像前合掌拜着:“菩萨啊!这些人不是佛门弟子!他们背叛国家,背叛民族,背叛佛教清规!”

支开了曲佩活佛,土登急忙回到卧室里,戎装的朗杰跌坐在榻上,泄了气地哼着:“完了!完了!”土登决定自己留下,让朗杰带着人叛逃国外。

崎岖的山路上,朗杰一行人匆忙逃窜。朗杰自己骑在马上,后边跟着一支杂乱不堪的行列:有僧,有俗,有打手,有家眷,还有被裹胁的奴隶们负着重驮。铁棒大喇嘛拿着一支上了膛的卡宾枪,他吆喝着,催促奴隶们快走,不时用枪托无情地击打奴隶的头和身。

一列解放军骑兵迅速地在山谷里行进。山口,藏族男女老少激动地夹道迎送,有的指路,有的哭诉,有的合掌祈福。一老妇泪如泉涌,颤巍巍地捧起一条哈达,放在一个战士的马颈上。

雪山顶峰,枪声越来越近了。铁棒大喇嘛袈裟破碎,神符失落,可仍然杀气腾腾地站在半山上,妄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突然,朗杰从马上面翻滚下来,正好撞到了铁棒喇嘛,差点把他撞倒。

强巴低着头继续向上走去。他身上原已残破不堪的僧装碎成片片,差不多成了赤身露体了。看到强巴走了过来,朗杰

拿着盒子枪,用枪口顶住了强巴的太阳穴,强迫强巴背着他。

又一阵激烈的枪声传来。朗杰嘴皮颤抖着说:“快走,快过边境了,快走,解放军来了!快点!”强巴紧咬着双唇,吃力的往雪山顶上挪动着脚步。听着不断传来的枪声和朗杰的呵斥声,眼看着就要过边境了,强巴再也不能忍受了。他猛然往后一耸双肩,想把朗杰从身上甩下,可是朗杰死抱住强巴不放,两个人一同翻滚了下去。

沿着陡峭的雪坡,他们翻滚扭打在了一起,强巴和朗杰展开了殊死搏斗。正当朗杰要对强巴下毒手时,一名追来的解放军战士击毙了朗杰,但他自己也被朗杰开枪击中。

强巴定了定神,回过身来,见那负伤的战士挺立在那里,手里端着枪,向他笑了笑,仰面朝天地倒在雪地上。强巴忙奔了过来,他俯下身去,探视那位战士。那位战士又睁开眼,温柔地望着身边的这位藏族弟兄,艰难地从胸前扯出了一条哈达,一条已经浸透了鲜血的哈达,他把哈达递到强巴手里后,就缓缓闭上了双眼。

强巴痛哭着,大声嘶喊着:“金珠玛米!金珠玛米!”强巴捧着红色的哈达,紧贴在胸前,泪如泉涌,他把哈达覆盖在了那位战士的身上。

强巴疾步走在回乡的路上。寺庙渐显在他的眼前,像一座阴森森的堡垒在垂死地抵拒着利箭似的曙光。强巴推开佛殿的大门,迈步走进自己亲手塑的群佛的殿宇。他攀到大佛背后“装藏”的洞口,先轻轻敲了敲,又猛用拳头撞击,狠命地用手撕剥,终于打开了洞口。“装藏”的洞里装的不是他亲手供奉过的什么金肝金肺,而是黑魆魃的一堆枪枝弹药。强巴把一枝枝的枪从里边扔了出来,接着,攀着佛体下到了地面。

“谁?”一声暗哑的惊呼。土登活佛从佛殿门口像一只猫似的又轻又急地走来,瞪大了眼睛,嘶声地连呼:“哑巴!你有罪呀!有罪呀!”强巴毫无惧色,他铿锵有力地说道:“你——有罪!你才有罪,你知道吗?活佛!看看你们干的坏事!”

活佛倒吸了一口气,惊恐万状,向后退步,退到一个角落里,气喘喘地说:“你,你忘了——是谁给的你第二条命?”

强巴不容置疑地说:“是金珠玛米!而不是你!”他双手抱着枪,昂着头,向殿外走去。一向威仪如神的活佛,几乎瘫在殿角,他眼睛一闪,飞快地从身上抽出一把刀,朝强巴身后刺去,刀正刺在了强巴的后背上,他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土登为了销毁罪证,纵火焚烧了寺庙,逃出佛殿。

看到寺院着火,群众和解放军都向寺院跑来,县委书记与格桑带领大家分头救火。两个战士把土登活佛挟来,向格桑报告说:“他要往后山跑!”土登活佛诬赖道:“我怎么不跑?你们烧我的寺庙!你们破坏宗教呀!还要把我活活烧死,我能不跑吗?”

同时,土登活佛又抓住格桑衣服,顿足大喊:“乡亲们哪!这个铁匠,这些解放军,他们要烧死活佛呀!”更顿喇嘛也跟着痛呼:“这个铁匠!这个解放军!他们要烧死活佛呀!”

一些救火的群众停了下来,疑惑而又对立地望着格桑和解放军。兰尕下意识地以身体护住格桑:“乡亲们!不,不!不要相信活佛的话,他在骗人,他诬赖好人,诬赖解放军。”口说无凭,群众都将信将信将疑。土登顿时得意洋洋的看着大家。

突然,从佛殿里传出“金珠玛米!金珠玛米!”的喊声。格桑赶忙甩开扯住他的土登活佛,奔向佛殿。

强巴从熊熊大火的佛殿里直挺挺地走了出来,怀里还抱着几枝枪。强巴踉踉跄跄地走到活佛面前,把枪摔到了他面前的地上。人们马上就明白了,他们都愤怒地看着土登活佛,活佛刚才趾高气扬的神色立马消失了,一下瘫倒在地上。

寺庙的大火被解放军和群众扑灭了,佛像里暗藏的武器也全部被搬了出来,陈列在烧焦的大佛前。这里成了会场,成了农奴们控诉自己血泪的会场。

多少一生躬腰曲背的人直起了腰,伸起了他们的拳头;多少世世代代为奴的人们喊出了震天的口号:“清算祖国叛徒!”“清算民族败类!”

寺庙里的巨大莲花台座暂时成了主席台。曲佩老活佛也十分悲愤地与一些穷苦喇嘛和农奴的代表们一同坐在上面,县委书记和格桑少尉也在。土登垂着头颈,深弯着腰,立在台口。农奴和穷苦喇嘛团团围住了莲花台座。

更顿喇嘛控诉着土登活佛、热萨父子和农奴制的种种罪行。老喇嘛瞎了的眼睛里淌着泪,颤抖的两手向空中伸去:“我,我还要说什么?我是个瞎子,我也是个‘哑巴’!我这一辈子,我这一辈子……”他哽咽难言。突然,他用一种生平没有发出过的声音呼喊道,“你还我这一辈子!”说着,伸手猛扑向土登。

台下一个独臂的农奴挥出了一只风干的断臂,朝土登痛呼道:“你还我的手!”农奴的话引起了一片呼喊:“还我的父母!”“还我的兄弟!”解放军战土紧紧围起土登活佛,以防人们的手把他撕裂。

台上的曲佩活佛也高喊着什么,并举起紫荆杖,要敲打土登。县委书记忙过来劝阻,扶住了曲佩老活佛的荆杖。格桑一手向群众高举,含着泪呼道:“乡亲们!罪恶的农奴制度就要被废除了,共产党就要带领着我们农奴翻身了,我们要感谢共产党,感谢毛主席呀!”

一阵雷鸣似的震人肺腑的齐呼声传来——“祖国万岁!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令人震撼的声音一直传到里屋。此刻,强巴昏迷地卧在里边的榻上,上身包扎,**出创痕累累的赤铜色的皮肉。他的嘴唇颤动着,声音微弱难辨,竭力地想说出:“金——珠——玛——米……”兰尕坐在强巴的身边,紧握着他的手,低声劝慰:“金珠玛米都知道了,都知道了!”

一阵阵“万岁”声中,兰尕向强巴轻喊道:“强巴!你听见了吗?天都翻了,所有的哑巴都说话了!”强巴微微地睁开了眼,兰尕呼唤:“强巴!”强巴凝视,呼唤道:“兰尕!”

青稞翻滚,一望无涯的田野里,解放军官兵和农民们一起在收割成熟了的庄稼。带着收获的喜悦,人们共庆丰收。强巴与兰尕骑着快马,奔向同庆丰收的青稞场上。他们各捧了一条哈达,并肩走向高挂在场上。

场下一片欢腾。第一次穿得袈裟齐整的更顿喇嘛挤在人后,有些发急,他摸索着,忽然喊起来:“强巴!你说话呀!”一个系着红领巾的小女孩也催促道:“强巴叔叔,你说呀!你说话呀!”

强巴红润的面容重现青春,唇边的疤痕象是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刚毅。他激动地望了望含着泪与笑的兰尕,望了望穿着军装的格桑,又望了望县委书记,望了望毛主席像,望了望大家,望了每一个人。他坚毅的说:“我要说!我有很多话要说!要把我的苦,我的甜都给大家说一说……”

伴随着翻身农奴的诉说,一曲高昂的歌声传来:

喜玛拉雅山,再高也有顶,

雅鲁藏布江,再长也有源;

藏族人民再苦也有边,

共产党来了苦变甜!

点击点评

质朴粗犷之美

影片以高度的艺术概括展示了农奴的命运,把阶级压迫和对立凝结为农奴主热萨父子、活佛土登和农奴强巴之间的矛盾。面对残酷的欺压,强巴以种种方式进行反抗。他三次从背上摔下老爷,很有层次地表现了他的性格以及思想发展脉络。而三次反抗的结果却是遭到更残酷的惩罚,深刻地揭示了压迫者和被压迫者之间对立的残酷性。

导演采用明暗对比强烈地影调和管线处理手法,造成了一种独特的视觉效果。导演利用高原强烈的阳光造成的不同色彩,低沉的色调表现出阶级压迫的阴森可怖,高昂的色调则展现出解放军带来的光明。同时,画面明暗的大反差又给人一种颇有力度的造型感,人物和景物在这种大反差中显得特别富于塑造感,透出质朴、粗犷的艺术美。

精彩回放

强巴被“少爷”当马骑,奔向江边的这场戏中,导演利用滔滔江水的画面,叠印出强巴的“特写镜头”,再接以成年强巴的“特写”镜头,渐渐显出长大的强巴在马厩喝水的特写镜头。导演用寥寥几笔,就描绘出强巴长大的过程,非常具有简洁美。

导演通过强巴由小长大的过程,表现了强巴无法抗争的命运,揭示了西藏农奴制度的黑暗和腐朽。通过对“终生为奴”、“时代为奴”的阶级性的描写,从而为影片的结尾部分,强巴的觉醒和最终的反抗打下了基础。

星光:李俊

李俊(1922—),山西夏县人。15岁参军,1938年赵延安,进入抗日军政大学学习。1951年李俊调入八一电影制片厂,任新闻摄影新闻中心总编室副主任,1959年任导演,与冯一夫合作执导故事片《回民支队》。代表作品有《农奴》、《闪闪的红星》、《归心似箭》、《大决战》。

李俊在电影艺术的道路上特别刻苦认真。在执导《农奴》过程中,面对这部西藏农奴的血泪史,农奴制度的罪恶史,农奴翻身史的伟大巨著时候,他将影像处理成一座座用斧子雕刻出来般的大型雕塑,轮廓鲜明,苍劲有力。李俊用粗犷、豪迈的镜头语言勾勒刻画出强巴这个人物形象,完成了一部气势雄浑,感情深沉,色彩浓烈的好影片:深刻、细腻、抒情、干净凝炼的艺术风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