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女

红军一到,这世界可就变了样了。

——赵大叔告诉喜儿和大春

影片档案

年份:1950年

黑白/彩色:黑白

出品:东北电影制片厂

编剧:水华 王 滨 杨润身

导演:王滨 水华

摄影:钱江

主演:田华 饰演 喜儿

李百万 饰演 王大春

陈强 饰演 黄世仁

张守维 饰演 杨白劳

李王林 饰演 穆仁智

荣耀

加乔治·萨杜尔的《电影艺术史》称赞《白毛女》是一部“动人心弦的现实主义”作品。《白毛女》当时在全国20家影院首映的第一天,观众即多达47万多人。苏联于1951年在全国30个大城市举办中国影片展览,观看《白毛女》、《钢铁战士》等片的观众达到了1200万以上。

除此之外,《白毛女》还荣获第6届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特别荣誉奖,以及文化部1949—1955年优秀影片一等奖。

历史背景:封建社会的地租

连续不断的国民党新旧军阀混战,给广大人民群众带来了深重的灾难。战争造成的巨大人力、物力消耗,使农村劳动力锐减,苛捐杂税剧增。战祸所及,数以千万的农民流离失所、饥寒交迫,挣扎在死亡线上。而在农村,地主阶级占有良田,任意驱使农民为自己进行无偿劳役。他们与腐朽的政府相互勾结,私设公堂,草菅人命,制造了一起起骇人听闻的人间悲剧。

地租,指土地所有者依靠土地所有权从使用其土地者那里获得的收入。在不同的社会形态下体现不同的生产关系。封建地租是封建地主所占有的农民的全部剩余产品(甚至包括一部分必要产品),体现封建地主对农民的剥削关系。

光影故事

晴空万里,一个炎热的下午。佃户赵大叔站在一棵大树下抱着放羊鞭子,不禁唱了起来:

清清的流水,蓝蓝的天,

山下一片米粮川,

高梁谷子望不到边,

黄世仁家的土地数不完。

东家在高楼,

佃户们来收秋,

流血流汗当马牛;

老人折断腰,

儿孙筋骨瘦,

这样的苦罪没有头。

抬眼望去,只见齐腰的谷子垂下头,棒大的高粱瞪着眼,整整齐齐,一望无际。这都是恶霸地主黄世仁的田地。黄世为人阴险狠毒,残酷地剥削着当地农民。

农民杨白劳腰痛得实在挺不住了,他把镰刀撑在地上,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扶着腰站起来。他用头上的毛巾插了一把汗,呼唤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喜儿,晌午了,别割了,小心累倒了。”

齐腰的谷丛里,喜儿用镰刀背在额上一刮,汗水顺着镰刀流下。杨白劳顺手把手巾丢过去。喜儿擦完汗,把手巾缠在胳膊上说道:“爹,你先歇着吧,我把这一垄割到头。王大婶也该捎饭来了。”

正说着,只见王大婶提着两个罐子过来了,碗里盛着干粮。杨白劳和王大婶在一棵树下放好罐子。喜儿赶紧跑过去将大春喊过来吃饭。王大婶抱怨喜儿干活太卖力,手上都磨出了泡。大春边吃边说:“后晌,你们谁也别下手了!”喜儿感激地看了大春一眼,低头吃饭。

这时,赵大叔抱着羊羔过来了。他和杨白劳闲聊的时候,提起了喜儿和大春的婚事,大春和喜儿听了这话害羞地走开了。王大婶内疚地说,自己家太穷了,过门的时候,就怕连件红棉袄也买不起,委屈了喜儿这好孩子。

杨白劳不介意地说道:“大春这孩子能干,喜儿跟了他,受不了罪,日后叫他们各人好好干,自己添置家当吧!”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黄世仁和穆仁智坐着马车过来了。黄世仁看上了喜儿,一心想把喜儿抢到手。回家之后,黄世仁让穆仁智把杨白劳家的账查一查。经过清查之后发现杨白劳共欠账二十二块五毛。如果按往常的规定,到腊月门上才满期。

黄世仁不满地把账本一摔。穆仁智立即明白了黄世仁的心思,于是他讨好地说道:“少东家,这事交给我,到了腊月门上,我一定叫您见人就是了。”

迎风阁上,黄老太太正在闭目养神,穆仁智告诉黄老太太:“托老太太的洪福,今年咱黄川真是十年不遇的好年景。”黄老太太有兴致,想看一看,黄世仁急忙扶她到窗口。

黄世仁骄横地说道:“娘,你使劲往远处看,你眼睛能看到的庄稼那都是咱黄家的。”黄老太太冷冷地说道:“今年佃户收的粮食多,多年的旧账该和他们清一清了”。穆仁智谄媚地回答道:“老太太放心吧,今年可不能放过他们。”

黄家收租的院子里,穆仁智坐在方桌前。老五叔把谷种都交了租子,但是仍然缺少七升五。老五叔颤巍巍地走到穆仁智跟前说道:“穆先生,这陈新旧账要一锅清,我实在交不起,这七升五还请你老人家高高手。”

穆仁智阴险地说道:“你也不用求我了,咱们来个一刀切,你把租契拿来罢!”老五叔愤怒地说道:“你们抽筋剥皮吧!我伺候了你黄世仁家一辈子,今儿短你七升五合租子,你就不让我过了!”他奋力地把簸箕一撇说道,“好,我给你把租契拿来”。悲痛交加的老五叔离开不久就跳井自杀了。

轮到杨白劳了,他只欠三石五。由于他一时还不起,于是便转成欠账。穆仁智狡猾地说道:“杨白劳春天借的六斗谷子再给转成账,加二斗利。折洋两块五。”

穆仁智翻着账本继续说道:“再加上原先欠的二十二块五,你这就共欠二十五块了,还是按三分行利,到腊月门上期满。”杨白劳只能无奈地答应了这个无理的要求。这时,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伸长脖子,钻进了黄世仁和穆仁智设置的圈套里了。

严冬傍晚,山峦呈现一片银灰色,山阴处白雪皑皑,松树上已压着一层白雪。大春在山腰打柴,下身穿了棉裤,上身却依然是夏天的那件布衫。山风呼啸,寒风逼人。大春不得不咬紧牙关,使出全身力量,豆大的汗珠不断地从脸上渗出来,头上冒着一层蒸气。

喜儿正在沟里使劲驮柴,也是满头大汗。大春从山坡上下来,帮喜儿把担子上了肩。两人担着小山般的柴驮,一点一点地从山坡上往下走,吃力地走回了家。

杨白劳背着豆腐挑子回来了。他很高兴,今天二十斤豆腐卖了四吊钱,四两卤花了二百,还剩三吊八。杨白劳疼惜地说道:可怜两个孩子累了一冬,挣的钱都在这里了。这真是骨头里熬油呀!腊月门上这关总算又熬过去了。

年集上人来人往,呈现着一种过年喜庆的气氛。一小杂货摊上,挂着有红绒绳、梳头用的发网……杨白劳伸手捋了红头绳仔细地看着。最终,他从贴身的口袋中掏出钱来递给杂货摊的老板,卖杂货的递给老杨白劳一个纸包和一扎头绳。杨白劳将买的东西轻轻地放在褡裢里。

大春出神地望着一个满插着绒花的草把,想着如果喜儿见到一定会很开心,他从腰里掏出六个铜子,卖花的摘给他两朵绒花。大春把头巾解下,吹了吹,把花包在里面。街尾桥头,杨白劳把褡裢交给大春:“你先回去罢,我到黄世仁家还了债就回来。”

杨白劳家新房里,喜儿喜气洋洋地坐在炕上剪着窗花。她高兴地边剪边唱:

北风吹,雪花飘,

风天雪地两只鸟。

鸟飞千里情意长,

双双落在树枝上。

鸟成对,喜成双,

半间草屋做新房。

满脸红晕的喜儿,打开剪纸,是对鸳鸯。她立即把它贴在洁白的窗上,回身从桌上又拿起“喜”字。大春走到炕前,打开头巾,把绒花放在炕上。喜儿还有点羞赧,微低着头站在那里。

大春指着炕上的褡裢:“杨大伯给你捎回东西来了。他去黄世仁家还债了,一会儿就回来。”喜儿翻动褡裢,掏出红头绳和纸包,急忙打开,羞得抬不起头来,原来是上头用的发网。喜儿瞅了瞅大春,大春知趣地出去了。

看到大春出去以后,喜儿拿了镜子、梳子、发网、头绳到新房里去。她在炕上把镜子放稳,甩过辫子,剪刘海,一片乌黑的头发披在背后。梳红绒绳,扎发根,双手一挽,盘好发髻,侧身对着镜子,戴好发网,插上绒花,喜儿又羞又乐,高兴得抬不起头来。

黄世仁家大厅灯烛辉煌,气势慑人。杨白劳颤抖地从布口袋里掏出银洋,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说道:“少东家,这是七块五毛钱,今年的利钱我是一个不短啦!”

穆仁智凶狠地说道:“老杨,你装什么糊涂?秋天收租的时候我不是和你说得清清楚楚,腊月门上要你本利全清,怎么这会你光送来了利钱。”黄世仁接着说道:“老杨,我今年是本利全收呀。咱们当面交钱,立地勾账;你要没有带够,那还是赶快去想个法子。”

杨白劳着急地说道:“少东家,这七块五毛钱还是我跟孩子拼着命挣来的。你今天要我连本还清,就是砸碎了我的骨头,我也拿不起呀!讲句良心话,我种你老人家的地,每年打的粮食,还不够交你老人家的租子,还你老人家的账啊!”

黄世仁阴险地说道:“欠债还钱,年底清账,这是自古以来的老规矩。何况你的这笔账还是历年欠租,积累下的老账!杨白劳,人也得讲个良心!”

杨白劳惊呆了,气得说不出话来了。黄世仁示意穆仁智赶紧下圈套。穆仁智会意地说道:“老杨啊!少东家给你指条阳关大道,把你的喜儿领来顶账。”

杨白劳一惊,跪倒在黄世仁面前苦苦哀求:“少东家,这可不行呀……”狠心的黄世仁根本不理不睬。

黄世仁把桌子一拍:“不要和他多说了,快给他写文书,叫他明儿把人送来!”杨白劳转身站起:“我找个说理的地方去!”穆仁智拍案:“

哼,谁不知道,少东家就是二县长,黄世仁家就是衙门口。你上哪儿说理去?”黄世仁跟着吓唬杨白劳:“哼,三州五县,叫他去走走试试!”

这时穆仁智已经写好了文书:

立约人杨白劳,欠东家大洋二十五块,因家贫无法偿还,愿将亲生女喜儿卖与东家,以人顶账,两相情愿,决不反悔,空口无凭,立此为证。

立约人:黄世仁、杨白劳

中人:穆仁智

穆仁智硬拉着杨白劳让他按手印。杨白劳又急又气,混身颤栗着苦苦哀求黄世仁。黄世仁不耐烦地一脚踢倒杨白劳,说:“把他捆起来,叫人把他送到县上去。”恍惚中,杨白劳的手被拉过去,被人强行拉着按了手印。

按下手印之后,惊吓过度的杨白劳被推出黄府门外,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喜儿连忙扶爹爹在火盆前坐下烤火。他不忍将实情说出,只得骗大家说已经把债还清了。王大婶高兴地说道:“这一下可把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下了,好容易把财主又顶挡过去了!大家都到里屋吃饺子。”杨白劳听了不由自主地落了泪。看到手指墨迹,吐上点口水,迅速擦去。

杨白劳家的新房里,赵大叔又在讲红军的故事:

“民国二十三年,我被财主家逼得实在活不成了,我就奔黄河西去了,到了陕西保安县马家沟。一天黑夜,我正在脱鞋上炕,忽听见伙计说,红军来了。大伙到街上一看,一个个年青后生,头上戴着八角帽,红五星。精神十足,威风凛凛的。红军一到,这世界可就变了样了,一把火烧了压在大伙背上的文书老账,接着分了地主老财的地,家家户户有了地种。那时我走到谁家,谁家都拉着我吃饺子。这真是开天辟地,我头一回看见有这么个地方,佃户们都熬出了头,见青天了!”

大春惊喜地问道,这地方离咱们这儿多远哪?赵大叔告诉他,过了黄河就到了。喜儿不解地问道:“红军怎么不到咱们这儿来呀?”赵大叔用期盼的语气说道:“天不转地转,总有一天会来的,等着吧。”说完他高兴地摸摸胡子。大春和喜儿还希望大叔再说,出神地看着他。

大家都走了以后,杨白劳的心抑制不住的翻腾起来,他怎么能睡的下?于是他告诉喜儿说要守岁。喜儿掏了把柴火,把火加大,把爹扶到火边坐下。自己坐在爹身边蒲团上,她要陪着爹爹一起守岁。

杨白劳看看怀里的爱女,眼泪盈眶。他抚摸着睡在腿上的孩子,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杨白劳扶起喜儿上炕睡觉。喜儿完全像个孩子似的,一骨碌倒在炕上,撒娇地等着爹爹盖被。杨白劳给她把被盖好,喜儿含着微笑睡去。

杨白劳抚摸着女儿,心痛如佼,他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喜儿!爹对不起你呀!她王大婶,赵兄弟,我在文书上按了手印啊。喜儿她娘啊!你临死的时候说,好歹要把喜儿这孩子拉扯大,我把她拉扯大了。喜儿风里雨里跟我受了十七年罪,今儿个我把她卖了,明儿财主家就要把人拉去!”

杨白劳夺门欲出,外面风雪扑来。他依稀看到黄世仁凶恶的脸,犹如听到穆仁智的声音:“少东家就是二县长,黄世仁家就是衙门口,你上哪儿说理去!”杨白劳激愤欲绝,靠着门发呆,突然他奔向灶台上的卤水罐,他抱起卤罐,一仰喝下。卤罐落在地上打破了。

杨白劳打开门,风雪扑面,他回头看到喜儿被子又薄又破,便脱下棉袄,给喜儿盖上。这时卤药发作了,他挣扎着向黄世仁家走去。他嘴里不断念叨着:“黄世仁,你要我死,我死了也不饶你……我死到你黄世仁家大门口去……我死到你黄世仁家大门口去!”

终于看到黄世仁家了,他满眼充满仇恨,挣扎着向前走。老实本分一生的杨白劳满含愤恨的盯着黄世仁家,慢慢地,痛苦地倒在雪地上。

天地间寂静无声,只有雪仍在下。

大年初一,天还没大亮,王大婶换了件干净褂子,到天地爷面前敬香,挂红。喜儿刚醒,王大婶已推门进来,喜儿觉得屋里异样,发觉爹爹的棉袄在,而他人却不见了。就在大家慌作一团的时候,村外奔来一人告诉他们,有人看到杨白劳大伯死在村外。

这时穆仁智带着打手走了过来。穆仁智假惺惺地说道:“大伙帮忙给他料理料理后事罢。喜儿,跟我到少东家面前去求口棺材罢!”大春走上前来问他这是怎么回事,穆仁智将早已盘算好的阴谋抖了出来:“趁着大伙都在跟前,我就把话说明白了。这是杨白劳昨晚给少东家写的文书,哪位帮忙给念念。”

李栓被迫无奈的读道:“立约人杨白劳欠东家大洋二十五块,因家贫无法偿还,愿将亲生女喜儿卖给东家。”喜儿哇地大哭,回头又抱着王大婶痛哭。王大婶也伤心欲绝。大春想上前拼命,但是被大家拦住了。

喜儿哭喊着求大叔大婶给她做主。几个长辈走到穆仁智跟前求情说:“穆仁智先生,你千万行行好,可怜可怜这少爹没娘的孩子!老杨伺候了黄世仁家一辈子,就掉下这么个丫头。你行行好!老杨不就是欠少东家的钱吗?那叫她婆家给顶起来,我们大伙都给她做保……”

王大婶甚至给穆仁智跪下,乞求道:“穆仁智先生,你行行好,叫我这孩子成个人家罢!他杨白劳家欠多少钱,我给他还,你要不相信大家,我家还有两间破房子押给你!”

穆仁智假装为难地说道:“你跟我说这些话有甚么用?我又做不了少东家的主!少东家吩咐了马上要把人带走,你们有话找少东家说去。”

大春和大锁上前劝阻。穆仁智又恢复了一贯的恶霸嘴脸,他凶狠地说道:“你们造反哪!今儿喜儿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你们谁要不想活了,谁出来挡挡看!谁要不服气就到县上去打官司!”

这时,打手逼开众人,眼见着就动武。赵大叔无奈地说道:“打掉了牙往肚里咽。喜儿,来,给你爹磕头!”喜儿走近爹爹,看着大家,群众低头忍气吞声,一个个都眼泪哗哗的。

打手拉着喜儿就走,喜儿回头哭喊着:“大叔!王大婶!爹呀!我可不去呀!”大春激动地满面眼泪,好几个人拉着他。王大婶软瘫地坐在地下哭了起来。

黄世仁房子里,黄世仁捧着茶碗,向喜儿身边凑近,喜儿抗拒地一回身,把穆仁智手里的点心盘子撞倒在地上摔碎了。这时张二婶刚好进来,她机智地说道:“少东家,老太太叫我领这孩子去瞧瞧”。穆仁智讨好地说道:“少东家,出不了三天,保她顺从!”

下房里,喜儿坐在炕沿上还在抽泣。二婶在亲切地劝说着她。二婶告诉她,自己是西边张家村的,到黄世仁家来也是做活顶账的。还说喜儿她爹前年腊月还到自己家里躲过账。

二婶继续说道,忍着点,熬上个一年半载的,咱们再想个法子,出了他黄世仁家,还能和你女婿成个人家过日子。喜儿伤心地扑在二婶身上哭泣。二婶亲切地告诉她:“以后在黄世仁家有什么难处,我一定会照顾你的。”

天还没有大亮,王家窗上还有稀薄的月光。大春正在炕上瞪着眼睛,他一夜也没脱衣睡觉,王大婶忧愁地坐在炕上。灾难使这个老人腰弯着,头快耷拉到膝下了,几绺白发散垂着。

风吹得窗上破纸哗哗的响,王大婶两手在无力地搓着谷种。少顷,她慢慢抬起头来说道:“孩子,还得盘算着点,咱家的日子还得过呀!”看着年老的母亲费力的动作,大春心里早就歉疚了,一听到这话,顿时眼泪满眶,起身下炕,拿上镢头出去了。

黄世仁家院里,喜儿在灯下为大春做鞋帮。黄世仁从窗上见到喜儿做活的影子,急忙推门而入。喜儿惊惧,急忙把鞋掖到身后被子下。黄世仁恼怒地问道:“你这是给哪个野汉子做的鞋?到我黄世仁家来偷人养汉,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喜儿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出去了。黄世仁气急败坏地说道:“我看你是不见死人不落泪。不把你的路断了,你也不会死心!”于是他和穆仁智商量了一条奸计。

王大婶家地头,穆仁智领着几个打手带着锄头到了地里。穆仁智用棍子一拨弄,盛开着的各色菜花立时纷纷折断躺下了!穆仁智恶狠狠地说道:“王大春,这块地少东家要抽回自己种了!”

王大婶伤心地垂着头,憋着气,胸口起伏。大春咬着牙,愤怒地看着穆仁智。赵大叔本来想开口,但想到现在还不是硬碰硬的时候,于是他转回身向王大婶摊开手说道:“回去吧!”王大婶、大春憋着气往回转身。

佛堂小院映现出喜儿圣洁的身影,她正在往神灯添油。黄世仁打门缝里进来,走到喜儿身后,一把捉住她的两手。喜儿挣着回身,黄世仁把她推倒下去。喜儿百般挣扎,最终由于身单力薄,还是让黄世仁遂了心愿。

张二婶为喜儿松开绑着的手,喜儿愤怒若狂,撒腿就往外跑。张二婶使劲拉住她,喜儿挣脱不开,扑通给张二婶跪下说道:“张二婶,你要是疼我,你就让我去死啊!”张二婶扶着喜儿坐在炕沿上:“孩子,千万不敢往绝路上走呀。”

喜儿忽然看见枕边给大春做的鞋,一只还没有做完,不由地眼泪满眶。张二婶平静地安慰着她:“喜儿,你还年轻,往后日子还长呀!”喜儿拼命忍住眼泪,一句话不说继续做起了鞋。张二婶害怕了,嘱咐一个丫头看着她,自己偷偷跑到大春家商量对策去了。

张二婶赶到王家,一掀门帘:“啊,他赵大叔,你在这儿!你出来,我和你说一句话。”赵大叔立即走了出来。过了一会儿,赵大叔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大春等人面前,用非常低沉地声音说道:“孩子给那恶霸地主糟蹋了!”

听了此话,大春好像是挨了霹雳,痛苦愤怒的火焰燃烧着他。他拿着一把斧头,就要往外冲,众人赶紧拦住他。张二婶唉声叹气地说道:“唉,喜儿这孩子一个心眼就在大春身上,有了这事就要寻死上吊,我怎么劝也劝不过来,快想个法子吧!”

赵大叔听到喜儿不想活了,想到他年青时走过的陕北,于是他高兴地说道:“他王大婶

,叫大春领上喜儿过黄河去!他二婶,你能不能把孩子领出来?”张二婶说:“就怕喜儿这孩子不听我说,不如今晚上,我把后门打开,叫大春自己去叫她。”

赵大叔肯定地说:“就这么的!他王大婶,给孩子们打点打点!”

二更天,大锁陪着大春向黄世仁家走来。黄世仁家后门,门栓没有插。小丫头领大春走进房来,喜儿一下立起,微侧着身子垂着头,止不住地流泪。

这时,黄家巡夜的走到后门前,看见门栓没有上锁,便大声呼喊着:家里进了贼了!大春拉着喜儿就往外走。众打手闻讯包围了大春。喜儿让大春不要管她,自己先走。于是大春打倒打手,翻出墙去。大锁扶起大春,二人逃走了。

山豁下,王大婶、赵大叔听到枪声焦急地望着。大春、大锁气喘喘地奔来。赵大叔一下子明白了情况,果断地命令大春先走。赵大叔告诉他,见了红军,早点带他们过来,好搭救他们这些受苦的人。

黄老太太房里。老太太告诉喜儿,今天晚上,我叫你王大婶子来领你回家过日子去,这两件衣服,你拿回去穿吧!喜儿看也没看,返身出来。

黄老太太盯着喜儿出去后,恶狠狠地对穆仁智说:“你们可要和人贩子安顿好,好好地把她哄出了后门再下手,可不准在我家闹得哭哭啼啼的,叫人家知道了,我可不答应!”黄老太太的这些话,刚巧被前来送衣服的张二婶听到。

张二婶把黄老太太的话告诉了喜儿。并打算帮喜儿逃出黄家。张二婶嘱咐喜儿:“出去了主意可得自己拿啦!怎么的也得活下去,等着你大春哥回来报仇!”说完,张二婶把后门打开,放走喜儿。张二婶告诉她顺着后山沟走。

山沟里,喜儿在山根下,回头看见后面灯火通明,知道黄家的开始找她了。喜儿高一脚低一脚,拼命往前跑。黄世仁带着打手沿河边四处寻找。喜儿看见芦苇,赶紧藏在里面。穆仁智发现了喜儿鞋子,就告诉黄世仁说喜儿跳河死了。黄世仁这才怏怏离去。

喜儿从苇地里出来,她不敢顺沟里走,直奔上山,想翻到大山里。天刚微明,大山里草深齐腰。喜儿腰痛难忍,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她拼命往高处爬。半山里有一孔洞,喜儿咬着牙,挣扎着爬到了洞口,腰痛不支,一扑进洞就倒下了,辫子落在身前,头发全湿了。喜儿从痛苦的深渊里往外挣扎。

天已亮了,大春紧张地在小路上奔跑。山豁间一片深草,太阳要出了,大春紧张地四顾,向坡上爬。渐渐看清一片深灰色的帽子,深灰色的军装。阳光下红军英姿勃发,帽子上的红五角星闪闪发亮。大春使足了平生力量喊道:“可找到你们了!”

再说死里逃生的喜儿。喜儿虽躲过了黄世仁的追捕,但她孤身在深山中,受了不少苦,饿了许多天,才终于让她发现了奶奶庙。喜儿直奔奶奶庙里的供桌前,她一眼看见有供物便急忙端起供盘,把供品倒在衣兜里,然后跑出来奔向山洞。春去春又来,弹指一挥间。恍惚间树木又全绿了,山里又是异常丰满和美丽。白发翩翩的喜儿注视着远方,眼睛盼得快滴血了。

山外风云骤变。卢沟桥事变爆发,日本强盗开始大举进犯中国。大春骑在马上,掌着红旗,在一条大河里,几乎是游过河东。西岸八路军战士陆续下水,在深及胸部的水里渡河。大春从高处跳下,勇猛地刺杀了几个敌人。山上红旗飘扬,山下四处火焰,大春在行列里目不转睛地望着山下家乡方向。

大春带着队伍从山背上行进到村里来了。大春看见了赵大叔,赵大叔正抱着羊鞭子在山坡上探望。他赶紧跑过去,向赵大叔问好。赵大叔激动地直拍打大春结实的肩头。

听到大春回来的消息,原先藏起来的村民们纷纷走了出来。有人把王大婶扶了过来。王大婶一下看清了儿子,突然她出了口长气,跌坐在地下。这一幕让许多人都落泪,多年的辛酸与困苦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赵大叔高兴地说道:“天天盼,天天盼,这下盼到了又哭开了,谁也不许再哭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呀,咱们遭罪的日子到了头了!”说着,他自己也直掉眼泪。

八路军大部队要转移。赵大叔兴奋地在告诉乡亲们:“政委把大春留在我们地方上工作了!”大家高兴地簇拥着大春。八路军宣传员在黄世仁家墙上写下标语:团结抗日,减租减息。大春振奋精神向大家解释道:“为了团结抗日。对于地主,我们现在实行减租减息政策,对于黄世仁家的恶霸行为,我们可以到抗日政府去告他!”

大家都很高兴终于可以扬眉吐气,过上幸福生活了。赵大叔高兴地说,咱们先把农会组织起来。接着就要黄世仁家减租。穆仁智在外面偷听,听见有人出来了,返身就跑。

黄世仁家,穆仁智满头大汗跑进来告诉黄世仁:“佃户们都要跟你减租来了,大锁和虎子还吵着要先办你这个恶霸。”黄世仁气恨地说道:“好,今晚上先把大锁、虎子家收拾一下,看谁还敢出头!”

晚上,大锁家突然起火了,大家赶紧跑过来帮忙灭火。由于村里人迷信地说是白毛仙姑降下的灾祸。于是一时间人心惶惶。黄世仁和穆仁智更是煽风点火,利用群众的封建迷信继续愚昧村民,妄图继续他的剥削活动。大春决定和大锁一起去奶奶庙探查一番,以解开白毛仙姑的谜团。

第二天晚上,奶奶庙附近小路上都布置了人,山梁也埋伏了人,个个都拿着红缨枪或大刀片。大春和大锁躲在庙里。过了一会儿,满头银丝的喜儿像往常一样进庙拿供物。

大春见到所谓的“白毛仙姑”大喝一声。喜儿被惊得飞闪出门。虎子等追赶不及,没能堵住她。喜儿精疲力竭地跑进山洞。大春和大锁一路跟踪追来。大春和大锁手拿火把照亮了山洞,四处搜寻。

喜儿在火光里看清大春面孔,声色俱变。她大喊一声“大春哥!”,激动得晕倒在地。

大春发现这个身容枯槁的人,原来就是为他受尽苦难的喜儿。他痛惜地大叫:“喜儿!喜儿!”喜儿终于慢慢清醒。她激动地喊着:“大春哥,你真的回来了!报,报仇啊!”说完,又昏迷过去。大春让大锁赶快回去派人把黄世仁给抓起来。

激愤的群众积极开展阶级斗争大会,那些受到黄世仁剥削压迫的老百姓们勇敢地斗争了恶霸黄世仁。人们将黄府伪善的“积善堂”招牌摘下来,和那些压迫人的地契文书一起当众焚毁,终于将几十年来的仇恨冤屈加以洗雪。

在新社会的关怀下,在王大婶和大春的细心照料下,喜儿的一头白发终于变成青丝。她和大春甜甜蜜蜜地在麦地里辛勤劳作。看着大春满脸汗水,喜儿贴心地摘下头上的手巾让大春擦汗。他们幸福地期待着美好未来的来临。

点击点评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电影《白毛女》根据同名歌剧改编而成。

电影中在歌剧的基础上又有开拓和升华,可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作品不但表现了黄世仁对杨白劳、喜儿和大春等人的迫害,同时还描写了广大贫苦农民受到地主恶霸的压榨和欺凌,最后在贫困中死去。这使得封建势力和被压迫的农民阶级之间的对立关系,得到更加充分的表现。

作品充分体现了电影艺术视听结合、时空结合的特性。在运用电影特殊表现手段,如平行、对比、隐喻蒙太奇等方面表现出色。许多镜头组接得生动活泼、富有情趣,比如,大春和喜儿天各一方,互相思念,在不同的场景,唱出了同一心声,在时空转换上显得自然流畅。

歌声如泣如诉,既表现了人物心理,充满了人情味,又符合电影特性。

精彩回放

导演用细腻的拍摄手法,对大春和喜儿美好的爱情,以及向往美好生活的那种追求做了很好的描绘。正是通过对结婚前夜的幸福场景的描写,为喜儿以后悲惨的命运埋下了伏笔。

喜儿在结婚前夜,剪着喜字和鸳鸯,并且将它们贴在新房的窗户上;然后她束起发髻,插上大春赠送给她的绒花。她微笑着,低声地唱着。她那充满甜蜜想象的心情,从而使观众们也能体会到那种幸福的感觉。

但是喜儿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早已进入黄世仁的恶毒算计中。大年初一横遭父亲惨死,穆仁智上门讹诈,无助的她被抓进黄家“抵债”,幸福的生活横遭破坏。导演正是通过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现实命运的悲惨,善良的穷人与歹毒的地主之间的强烈反差,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从而使大家更深刻地认识到黄世仁的丑恶,并对喜儿深深的同情,纯真的爱情是永远也不会磨灭的。

星光:田华

田华,著名演员,河北唐县人,1940年参加八路军,任晋察冀军区政治部抗敌剧社演员。1950年在东北电影制片厂主演电影《白毛女》;1959年任八一电影制片厂演员。代表作品有《党的女儿》、《碧血丹心》、《白求恩大夫》、《法庭内外》等。

当接到饰演《白毛女》的女主角喜儿的消息后,田华感到很诧异,也很紧张。因为她虽然能歌善舞,会演话剧,但对电影却很陌生。于是导演水华同志手把手地教她怎么演电影,怎么掌握分寸,怎样区别电影和话剧的表演……

为了加深对影片故事情节的理解,田华不厌其烦地向导演水华虚心请教。导演水华认真耐心地给田华仔细的分析剧情,帮助她认真地讲解人物角色,使田华很快地进入规定情境。当水华讲到杨白劳饮恨而死,喜儿悲愤哭爹的时候,田华哭了起来,水华也哭了。正是这种“流泪眼对流泪眼”的艺术探讨,使得田华加深了对角色的理解,从而形象地饰演了一个外表柔弱,内心刚强,对爱情执着坚定的农家女孩形象。

隐喻蒙太奇

隐喻蒙太奇属于表现蒙太奇手法之一。通过镜头(或场面)的对列或交替表现进行类比,含蓄而形象的表达创作者的某种寓意或事件的某种情绪色彩。它往往是将类比的不同事物之间具有某种相类似的特征突显出来,从而深化并丰富事件的形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