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少东换上干净衣裳走出来, 手里抓着被尿了的衣裳,准备去搓洗了。

“我说的大实话,我们湘湘是有本事的。”

“哼~”陈叶云给孩子换了尿布, 尿布是她用以前的旧衣裳拆了改的,她做了五条,得勤换勤洗, 现在屋外走廊还晾着三条,正迎风飘扬,这事儿要是郝少东在家就包在他身上。

“你要洗衣裳顺便把你闺女尿布一起洗了,喏, 扔盆里的。”

“成。”郝少东拿着就出门了。

湘湘尿了尿, 身子也舒服了, 面上像是很高兴似的, 嘴角上扬露出牙床。这会儿躺在**睁眼看着天花板,她眼睛又大又亮,眼珠子也圆, 黑漆漆的的瞳孔直直盯着上头,直到她娘把衣裳扣子解了才有反应。

她吸奶吸了快一个月了,现在也认得,知道自己该喝奶了。

“来,咱们把奶喝了。”陈叶云生完孩子奶水足, 经常胀得发疼,等湘湘给吸了才能好点, 这会儿□□被闺女嘬着,她把衣裳又撩开些, 免得挡着她。

“湘湘吃奶呢?”郝少东把衣裳晾好回来, 见到媳妇儿正抱着湘湘吃奶, 听声音嘬得津津有味的。

“洗好了?”陈叶云抬头看他一眼。

“嗯。”郝少东坐到床边看着她们,湘湘脸颊鼓鼓的,吸得很卖力。

“好了,吃好了是不是。”陈叶云看着孩子吐出自己的□□,嘴边沾着点白色的奶渍,还砸吧砸吧嘴,“你把她抱着。”

自己重新扣上衣裳。

“吃完就犯困了是吧。”郝少东看着湘湘眼神越来越迷离,嘟着嘴就想睡了。

“你给她抱上去吧。”

两人在小竹床边看着闺女睡觉,给她理了理小被子,湘湘很乖,经常吃了就是睡,平日也不太哭闹,好带得很。

过了几天,负责农场这片儿的同志上门来做户口登记工作,一个胖胖的女同志,姓王,扎了两个小辫,一进屋看到湘湘就笑开了,“同志,你闺女真俊啊。”

陈叶云抱着孩子给人打招呼,“同志,辛苦你上门了,快坐。大军给婶子倒杯水,拿茶饼出来泡点儿。”

“不用忙活,我们不辛苦,你生孩子累着了吧。”王同志手里攥着登记本和一支笔,登记本像是饱经风霜似的,被攥得皱巴巴,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名字,就是字不大好看,歪七扭八的。

“婶儿,喝水。”大军把茶水放到桌上,乖巧地喊人。

“这孩子乖,这几个都是你娃啊?”王同志看陈叶云一眼,瞧着她年纪挺轻居然都生三个了。

“不是,这是我弟我妹,我爹娘那时候生他们生得晚,比我小不少。我就生了这一个,是不是,湘湘?”陈叶云解释一番,把着孩子小手说话。

“哦哦这事儿也多。去年隔壁村有个寡妇三十多还生了个大胖小子呢,我瞧着她男人高兴坏了,就说前头一个是闺女,盼着这回是个带把儿的。”她走了一下午说地口干舌燥,拿起杯子就灌了一杯,咕噜咕噜全喝完了。

喝完又接着说,“你下回再生个大胖小子,这就齐全了不是嘛。”

陈叶云没接她这话头,她和郝少东是不太想生了,不过也没必要对外人说,看着人杯子空了,又让大军给添了一杯水。

“你跟我说说孩子的名字和出生时间呢。”她握着笔准备往上写。

“名字是郝云湘,出生时间是今年2月27。②”

名字是小两口一块儿取的,陈叶云一直没想好中间那个字用什么,是郝少东看着她说用云这个字。

郝云湘,她想了想觉得不错,就同意了。

王同志得了信儿立马往上头写字,等她登记好,在公安局做了记录,下回家里的户口簿上就能有湘湘的名字了。

陈叶云说完就等人登记,不过瞧着她写得磕磕绊绊的,写两笔停一笔便凑过去看看,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了问题,郝云湘三个字给写错了两个字儿。

郝字大致的形是有的,不过少了两点,湘给写错成香了。

“同志,那个字写错了,我们湘湘不是这个名字。”

“啊,你识字儿啊?”她一听这话还高兴起来,“那你自己能写不?”

王同志其实就念过一两年小学,识字还行,但是写字就一般了,不过她去登记的人家里更难找到会写字认字的,遇到取名的简单的还成,要是一个音有好几种字的能写成哪个就不一定了。

可是她不写,人家里也写不出来啊。

前头有一回她去登记,人说的名儿是李兆君,她就给写成了李兆军,不过当时谁也没发现就给登记上户口簿了,几年后孩子上小学了人老师才发现不对。

不过也懒得改户口簿了,干脆就把人名改了,改成李兆军。

陈叶云自然是愿意自己写的,她接过笔往上面写了三个漂亮的字,王同志一看,真好看。

“原来是‘郝云湘’啊,这三字儿,我认识是认识的,就是写不好。”做好了登记她拿着纸笔便离开了。

五月中,到了孩子满月这天,湘湘换上了新衣服,陈叶云给做了两身衣裳,一件碎花蓝色衫,用的她过年时扯的布,自己做衣裳剩下的料,像是母女装;另一件是用的白底碎花的布料,清新可爱。

今天湘湘就穿着白底碎花的衣衫,被裹在软乎乎的小被子里,许是知道今天自己是主角,她难得精神头足,谁来逗她玩都乐呵呵的,不哭不闹。

“你们湘湘也太好带了!瞧瞧这模样乖得哟。”

“就是嘛,一堆人围着她都不闹也不认生。”

辛倩伸手想抱抱孩子,陈叶云准备把孩子递过去,结果这个动作让湘湘立马皱了小脸,嘴巴一张就要开始哭。

“哇...”

“哎哟哎哟,不抱不抱。”陈叶云轻轻拍拍着她,柔声哄着,“婶子是想疼你呢,不哭不哭。”

“辛倩你吓到湘湘了!”赵雪梅在一旁看着笑话她。

“不抱了不抱了,湘湘乖,不哭啊。”辛倩赶忙退后两步。

“刚刚婶子们才夸你呢,说你不哭不闹好带,话才落地你就开始哭,是吧?这么不给面儿?这就不乖咯。”陈叶云看闺女止了哭声才笑着逗她。

“她只认亲娘!”黄丽珍几人挤在陈叶云卧房里,塞得满满当当,外头是几家的男人。

“她更亲你还是亲她爹啊?”

陈叶云把孩子放在**躺着,让她捏着自己的手指玩儿,湘湘最近手里爱攥东西,经常把着爹娘手指不撒手。

“肯定是我啊。”

亲娘的自信和得意全在话里。

“哈哈哈我看也是,亲你好,不过也不好!”赵雪梅看着陈叶云说话,“到时候太亲你了,你出个门都丢不脱手,烦都烦得不行。”

“是,我带我们孟婉的时候也是,出个门要追着我走,那时候她爹常年都不在家,也没得办法,做啥都黏着我。”郭梦莲生的闺女深有感触。

孟婉这会儿正跟玲玲一起凑在床边看小妹妹,院里多了个小妹妹她可高兴了。

“孟婉姐姐,这是我小外甥女,你要摸摸她不?”两人都没发现辈分乱套了。

“我想摸。”孟婉伸手轻轻在湘湘手臂上拂过,小妹妹太小了,她一点儿力都不敢使。“真软!”

曾兆华看到了,过来凑热闹,“我也想摸摸她。”

“你不行。”

“不能摸!”

大军和玲玲同时开口,对着其他人严防死守。

“为啥?”孙新杰挤过来看着**躺着的小团子觉得真可爱。

“你们男娃不能摸,只能孟婉姐姐摸。”玲玲朝其他几个人说话。

“陈叶玲,你真小气!”

白松林愤怒地谴责好朋友,像是在说她有了新玩具不给自己玩似的。

不过几人也没气太久,因为没等多久就吃饭了。

中午在楼下院里摆了一桌大锅菜,土豆白菜萝卜炖了猪肉,陈叶云这个月的肉票都用光了,去买了三斤。

不过生了孩子后,婆婆贺秀英就寄了三十块钱和一叠全国粮票和肉票过来,让给儿媳妇儿多补补。

另外一桌就摆在陈叶云家里,因为他们得看着孩子。

大伙儿都出去吃饭了,陈叶云一人在屋里喂奶,郝少东三两口吃了饭进来换班,让她去吃,自己来顾孩子。

“你看她睡不睡,要是睡的话先抱一会儿,别立马躺着睡,容易积食。”

“行,你快去吃。”

陈叶云吃了许久的清淡饮食,最近嘴巴才解禁能吃点有味的,这大锅菜炖得香,她一口气吃了一碗大米饭。

“姐,有你的包裹!”

大军他们在楼下吃饭,现在正使了力气朝楼上喊话。

“好像是叫你。”

“我去看看。”她把嘴里的白菜咽下去,走出屋门在走廊边往下看。

院里站着个邮递员,还是上回给自己送老家包裹那个。

“同志,你的包裹到了。”

陈叶云收了包裹,一看地址果然是家里寄来的。

湘湘出生第三天,她就让郝少东给大队打了电话,通知大伯报了平安,两位长辈高兴得很。

这回应该是算着湘湘满月的日子专程寄的东西。

包裹一打开,陈叶云就看到一角红色的三角布,把里头东西拿出来展开一看,原来是一张百纳被,上头由各种颜色样式的小块儿组成。

徐新红自从知道侄女怀孕了,就在备着东西做百纳被。她在村里东一家西一家的要碎布,甚至还跑了邻村相熟的人家里,再把各种颜色各种形状的碎布缝起来,制成一张百纳被。

百家姓的人家给的碎布做成这么一张被子给刚出生的孩子用,孩子肯定能健康平安地长大。

陈叶云小时候也有这么一条百纳被,是她外婆做的,收集了很多姓氏的人家里的布,一针一线缝起来。

赵月凑过来瞧瞧,看着那条五颜六色的被子惊呼出声,“你伯娘这条百纳被做得好啊,真好看。”

“是,这被子也软乎,湘湘肯定喜欢!”

郝少东把孩子抱过来,“湘湘看看这是什么?”

湘湘自然不认识什么百纳被,可她瞧着被子上花花绿绿的颜色有了兴趣,盯得出神。

毕竟她还没见过一条被子能有这么多颜色。

“来,我们盖上试试。”

喝了奶还没有睡意的湘湘被放到**,一床新被子盖到了她身上,面上是五彩斑斓形状各异的上百个小块儿缝的被子,上头一个露出个可爱的小脑袋,安安静静的躺着,被众人围观。

“太好看了,这些颜色的布也不好找啊,何况还缝得这么漂亮。”

陈叶云看着闺女被百纳被包裹着也欢喜,伯娘是真的费心了的。

“是啊,真的漂亮。”

热闹了大半天,等众人散去,家里留下了邻居送的鸡蛋,挂面,红糖,临走的时候郝少东也散了糖给他们。

而满月的湘湘早就呼呼大睡,没管这些来看她的客人们的去留。

*

六月,已经有初夏的影子了,太阳挂得高,阳光有些刺眼。

周医生常年劳作加给人看病,这回是病来如山倒,在医院打了几天点滴又回家去了,原本她想直接回卫生所上班,被陈叶云和付红给劝下来了,让她好好歇着,等好全乎了再回来。

因为以往药柜里的中药材都是周医生去山上采的,这回她倒下了,那药补给没跟上很快就见了底,陈叶云和付红商量着一起去一趟农场后面的百奇山采药。

下午四点,陈叶云把湘湘哄睡着了再往卫生所去,两人背着背篓,带着草帽便出发了。

百奇山坐落于农场后面,山倒是不高可山上有长着不少草药,周医生时常来这里采摘。一路上,两人碰到不少农场的农工,知道她们是来才中草药的都笑着招呼,毕竟这药就免费给他们用的。

“周医生说甘草,姑娘果,五味子在半山腰,我们先过去看看。”付红在卫生所的时候把主要缺的药草记在了纸上,这会儿手里就捏着纸一路找。

“行,先去看看。”陈叶云往上走着,幸好这小山坡倒不是太陡。

半山腰杂草丛生,野花遍布,一路走过去还真让她们找到不少草药。这个时候还有些老婶子也在地上扯草,陈叶云仔细一看是清热的金银花。

看病贵,大家都是能自医就自医,能预防就预防。

“陈医生,你这会儿出来闺女有人看吗?”付红蹲在地上把药草连根拔起,黑色的根茎红色的叶,根须还带着新鲜的泥土,直接扔进了背篓里。

“喝了奶睡着了,我弟我妹看着呢。”陈叶云喘口气,干脆捡了片路边的叶子垫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省力。

两人一通忙活,又沿着山路走,为了节省时间约着分头去采药,一会儿在山口子那儿见。

陈叶云背着背篓朝左边走,百奇山挺大,一路都能碰到些上山的农工,不少人认识她还亲热地喊声陈医生好。

“陈医生,正好碰到你哦,我这阵子咳得厉害,也没找到时间去卫生所找你拿药。”

“你明天过去嘛,病了也别拖着小心拖严重了。”

“好嘛,我吞不下去那些一颗一颗的药,你别给我开那些药哦。”说话的是个六十岁的老人,吃药很困难,让他喝水送药,硬是吞不下去,差点卡着喉咙,因此他都只能服煎好的中药汤水。

“行,我们这会儿正在采药呢。”

“那我帮你。”同行的几个农工放下自己手里的锄头,就要帮着陈叶云采草药,几人力气大手脚利索,没一会儿就给她装了半背篓。

“好了,谢谢了,我再去前面看看,你们先回吧。”

“陈医生你也早点回去哈。”

陈叶云起身提着有些分量的背篓背回背上,这时的天空一片暖黄色,夕阳西下洒下余晖,站在山上看着远方别有一番滋味。

手里的镰刀在杂草中随意拨着,陈叶云四处搜寻看看还有没有能采来用的,她跟着周医生快一年,现在也能认不少草药。

前面阴湿一点的地方,杂草中间有两株扭如螺旋状的植株,上头挂着一排桃红色的花瓣。

“盘龙参!”

陈叶云眼睛亮了,盘龙参算是比较珍贵的野生草药了,根部入药,有养阴补虚、清热止渴、安神益气的功效①,上回周医生专程去找还没找到,没想到今天让自己碰见了。

她小心翼翼把两株盘龙参采了,放进背篓里这才往回走。

付红已经等在山口了,一见到陈叶云背篓里桃红色的花瓣就激动起来,“怪不得你一直没过来,原来是找到好东西了。”

“运气好,正好碰着了。”陈叶云抖抖背篓,很高兴。

两人回到卫生所,把药材处理好,给摊在外头的空地上晾晒,过几天就能用了。想到大军最近几天有些咳嗽,她捡了副药回去,天冬寸东各五钱,竹茹半夏瓜蒌仁二钱,杏仁一钱,百部三钱制散,给包在了黄纸皮里。

大军去年十月满的十岁,也算是个小大人了,他今天看姐姐姐夫都还没回来,便把家里饭做好了。以前在家里大家下地太忙就让他煮沥米饭,这回人还开始炒菜了。

郝少东回来的时候带了在食堂打的菜,蚂蚁上树,里面有一点儿肉渣,他准备去生火再臼恃洸炒个大白菜,没想到一到家里就看到饭桌上已经摆了两盘菜了。

一道土豆“丝”,也不能叫丝,因为陈叶云刀功好切的土豆丝细长,现在桌上这盘倒不如叫条,挺粗的。

一道炒南瓜片,也不能叫片,往常的南瓜片挺薄一片,这个嘛,十分厚实可以叫块儿。

“姐夫,你回来啦!”大军忙活了好一会儿刚放下锅铲,“瞧瞧我炒的菜。”

“好小子,还挺能干啊。”郝少东把装着蚂蚁上树的饭盒搁到桌上,先进屋去了,他是知道今天陈叶云要上山采草药的,得晚些时候回来。

“湘湘还睡着吗?”

“睡着呢,玲玲在屋里看着她。”

姐姐出门了,玲玲得了重要任务要看着小外甥女,她干脆把作业拿到姐姐屋里写,写一会儿就看看湘湘,湘湘睡得真香啊。

玲玲一会儿轻轻碰碰她的小脸蛋,一会儿捏捏她的小胳膊,开心得很。

郝少东进屋,见到湘湘在小**酣睡,竹床四周有围栏她也掉不下去,小丫头头发已经开始长了,细细软软的,睡觉的时候眼睛还没完全闭上,旁人在一边斜着看过去还会觉得人是睁眼睡的,小嘴微微张着,有口水泡在嘴边沾着。

他伸手用大拇指指腹给闺女擦了口水泡,又盯着看了一会儿,要不是人睡着了,总想抱抱她。

“姐夫,你动作轻点啊,别把湘湘吵醒了。”玲玲特意提醒他。

“行,我肯定小心点。”郝少东笑笑,又看她放在桌上的的作业,“还没做完?”

“快了快了。”要不是她经常写一会儿就停下来看看湘湘,她早就做完了。

“姐夫,姐回来了。”大军的声音传了进来。

郝少东和玲玲一起往外走,出了屋子就看到脸被晒得发红的陈叶云站在客厅里喝水,她把两条辫子往后一绑给绑一起去了,凉快点儿,这会儿身上正散发着热气。

“采好草药了?”

“嗯,今天运气好还捡着了盘龙参,那花瓣可好看了。”陈叶云把药包给郝少东让他放厨房去,“大军治咳嗽的药,吃完饭给他煎了。”

郝少东把药包放好又提醒媳妇儿看桌上,“大军可厉害,自己都会炒菜了,你瞧瞧。”

“哟,可以啊。”陈叶云摸摸弟弟的头,那短寸还有些扎手,这些天长长了些,“热不热?干脆再剪剪。”

“热,姐,你什么时候给我剪剪呗。”村里都是自己剪头发,尤其是男娃的头发特好剪,陈叶云一直给弟弟操刀。

“好,吃了饭来。”

大军炒的菜模样虽然不大好,但是味道还不错,有盐有味的,也炒熟了,就是孩子手不稳,油倒多了些,陈叶云吃完饭去厨房一看,装油的塑料瓶里少了得有一小段,看得她心疼。

“炒得挺好的,就是下回油倒好点,不然咱家一个月油票不够你使的。”

“好!”

晚上,等凉快了些,陈叶云去澡堂冲了澡,回家把瓷盆里头装着的洗发膏和帕子放回原处,她头发剪短了干起来也快,再也没有等风吹半天也干不了的困扰。

坐在桌前,她正往脸上抹雪花膏,雪白的膏体涂到脸上,再给擦开,她本来就天生发白,抹了雪花膏更显得白净。

“今天一下子出太阳,有点毒,是不是晒着了?”郝少东起先看她的脸就有些红。

“是有点,你瞧瞧,这发红呢。”陈叶云扬着小脸手指指着自己右边脸颊给他看。

男人指腹捏着她下巴左右看看,本来发红的地方被白色的雪花膏给遮了,倒是看不太出来,这会儿只能看出来一张漂亮的脸蛋。

啵唧就是一口。

陈叶云笑着拍打他一下,“我刚擦了脸呢,你吃着香不香?”

“香。”一嘴的香味。

两人看着对方笑,眼神里只有彼此,原来欢乐的氛围陡然变得暧昧起来,郝少东低下头,朝陈叶云靠过去。

两人越来越近,陈叶云坐在椅子上挺直身子抬着下巴去迎他,眼见着双唇就要亲上了,突然屋里传来一阵哭声,洪亮得不行,呜呜哇哇的。

陈叶云猛地把男人推开,往后头看去,“湘湘醒了。”

孩子下午吃了奶一觉睡到大晚上,这会儿饿了,睁开眼看了看没人搭理自己,张开嘴就开始嚎。

郝少东看着自己闺女,暗忖她真是会挑时候。

陈叶云抱起孩子在屋里走动,摸摸了孩子裤子,是干的,没撒尿拉屎。她哄了一会儿才解开衣裳扣子喂奶,湘湘一含着奶也忘了哭了,脸蛋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小嘴就先动起来了,吃得努力又着急。

“瞧她这副模样,是饿了呀。”

“吃得起劲。”郝少东轻轻地给湘湘擦了眼泪。

等湘湘吃完奶,又睡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半了。陈叶云和郝少东也上床睡觉,黑暗中,躺在**,两人准备继续前头没做完的事,陈叶云往他身上靠,自己的唇贴了上去,准备亲亲他。

咚咚咚。

郝少东刚想贴上去,又听到自家屋门被人咚咚咚拍响了。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郝少东起身去开门。

“谁啊?大晚上的来敲门。”陈叶云躺在**嘟囔一句,没等到人回来。

过了两分钟,郝少东回了屋,“外头是养猪场的黄三儿,他说他爹摔了,听起来挺严重的,想找你去看看。”

“啊?你让他等我会儿。”陈叶云一听是这情况,立马穿衣起床准备出门。

几分钟收拾好,她拿着卫生所的钥匙准备跟人一起走。郝少东把大军叫起来,别睡太死,又去隔壁打了声招呼,跟着锁了门出去。

黄三儿先回去了,郝少东骑着自行车载着陈叶云去卫生所拿医药箱。以往这块儿有个什么突**况都是找周医生去,这阵人身子不好大家也知道,黄三儿就来找离家近点的陈医生了。

“陈医生,郝连长,快进来。”黄三儿家住在农场北边的平房里,他开门把人迎进来,“这么晚还来找你们我也过意不去,就是我爹今天晚上摔了一跤,手上被划拉一条口子,血流了好多。”

黄三儿家里人多,生活不算富裕,这会儿也是想着找医生撒点药把血止了。老爷子五十六,今晚起夜去上厕所,结果没看清路摔了,正巧手臂划拉到旁边一块石头上。

陈叶云拎着周医生的医药箱走进屋里,郝少东站在一旁等着。

黄家的房子是土石块儿堆的,屋里墙面斑驳,也没什么家具,两个柜子看着很是陈旧,东一块西一块的脱了皮,桌子一条腿儿缺了一截,下头垫着半块砖,看着和家徒四壁差不多。

黄家老爷子正躺在**拿块粗布按着手,那布都染成红色了,按了许久血倒是勉强止住了。

她检查了一番伤口,“我看口子有点深,这样会反复流血的,止不住,得缝线才行。”

“陈医生缝这个要不要钱的?”老爷子咬着牙,脸上有些难色,显然是伤口发疼,“如果要另外收钱就算了。”

“爹,你先把手治了来嘛。”

“治了,治了要是收钱咋办?我听说医院里头那些要动刀的都要收钱,贵得很,一两针下去几斤猪肉就飞了,不划算不划算。”他摇了摇头。

“黄爷你放心,不收钱的,这个也是给你们保了的。”陈叶云宽慰他。

听医生这么说,黄老爷子也放心了,这才让人给缝线。

“行,黄爷你到桌子前坐着,我好缝,这个有点痛,你忍着点。”

“陈医生,没得事,你随便弄,我皮糙肉厚的,以前我腿摔断了也是直接接,我真的是闷响都不会打一个。”

两人移到桌前,陈叶云听他说话倒有趣,人受伤了还侃侃而谈。

她从医药箱里拿出碘伏,先给伤口进行了消毒,再拿出缝针、缝线和血管钳,剪子。煤油灯在一旁照着,能大概看清伤口的情况,她右手拿着针器夹针在伤口侧的皮肤垂直进针,左手拿着血管钳接针,提拉着缝针穿过皮肤①,来来回回,眼睛盯着受伤的位置,手上动作不停。

以前刚跟着周医生学的时候她还不敢操作这些,是去地震震区救助的时候,慢慢学会的,那时候时间紧任务急,每分每秒都是生命,容不得她战战兢兢,结果头一回缝针就缝得挺好,在那儿几个月也熟练了起来。

天热起来,这屋子又闷,陈叶云专心缝着线,额上开始滴汗,顺着脸颊滴落到小臂上,她也没管,就一心动作着。

等伤口缝线好打了结,血也止住了,她放下缝针,另外拿起线剪剪断打结处多余的缝线。“好了。”

黄三儿上来一看,血真止住了,他忙跟陈叶云道谢。

“谢谢你,陈医生,大晚上让你跑一趟辛苦了啊!”

“没事没事。”陈叶云和郝少东走到屋门口,夜色沉沉,只有一两声狗叫声。

“陈医生,这两个鸡蛋你拿着,谢了谢了。”

陈叶云又看到他们的房子,四处斑驳,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让你爹过两天记得来卫生所换药就是,千万不要耽误了。”

说完,她赶忙坐上自行车后座,郝少东腿一蹬,走了。

后头黄三儿手里攥着两颗鸡蛋跑了几步没追上,他媳妇儿从屋里出来还拿着一兜青果子,“陈医生呢?我还说让她带着回去吃。”

“走了,跑得快嘞。”

“你现在手艺不得了啊。”郝少东蹬着自行车往家赶,黄家离自己家得骑二十分钟左右。

他上回见到媳妇儿给人看病还是去年清淤固渠的时候,那时候还是拿点药,现在都能给人缝线了,瞧着有模有样的。

“练出来的,在五莱的时候病人太多了,医生不够用,我也是赶鸭子上架,私下练了练手就上去了,没想到还挺成功。”

“你刚刚就很厉害,这针要是给我,估摸着我也不敢刺进去。”郝少东再天不怕地不怕也不觉得自己能给人皮肤上缝线。

陈叶云双手抱着郝少东,反正夜里也没人,谁都看不见,她上半身趴在他背上,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他,“我重不重?”

“你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哪有什么重量。”

“嘻嘻。”背上的女人笑了笑,又说道,“就一年时间,我就能拿着针给人缝线了,要是以前我可不敢想。

我小时候也见过我们村里的赤脚大夫,才十八岁,就拿把刀子给人划了伤口放血,当时挺多人不信他,结果真给人治好了。”

“那他也挺有本事。”

“结果过了十来年,他在我们那一片几个村都有名头了,后来说起这事儿他才说,当时他那是装的,瞧着特别有谱,其实他就是在书上看到那么治,其实压根不会。但是放血放晚了腿就坏了,所以他就装着很厉害的样子,把人都唬过去了。”

“那也没办法,条件就那样,也是不容易。”

两人说着话,时间过得倒快,像是一眨眼就到家了。

晚上十一点,大军还没睡,他知道姐姐姐夫出门去了便撑着睡意守在客厅,时不时进去屋里看一眼湘湘,不过人睡得很香,没醒过。

“姐,姐夫,你们回来啦!”

陈叶云看着弟弟睡眼惺忪的模样有些心疼,“快去睡吧。”

“好,我刚看了湘湘的,睡着呢。”

郝少东觉得大军长大了也是个能靠得住的,拍了拍他肩膀,“行,快去睡,明儿还上学。”

两人又忙了一遭,陈叶云这回是真累了,倒了热水擦了擦身子倒头就想睡了。

郝少东躺下的时候,**的女人自动朝他靠过来,十分熟练地钻他怀里去,眼睛都没睁开。

过了几秒,陈叶云感觉自己嘴被人狠狠亲了一口,发出声响,她睁眼看看,男人说了句话,就闭眼准备睡觉。

“前头的,得补上。”

作者有话说:

①来源网络资料

②湘湘出生国历是1977年4月15,但是当时都过的农历,所以登记也说的农历的日子。

郝少东:我心里苦,但是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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