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付红脱口而出的话, 周医生连眼风都没往那边扫,就收拾着回家去了。

看看人离去的背影,付红又看看陈叶云面前的白术鲫鱼粥, 啧啧称奇,她不禁疑惑,“陈医生, 你怎么跟周医生处得这么好,她还给你做吃的。”

平日里,可没听说周医生能和谁走得近。

陈叶云闻着粥味就觉得胃口开了,她牵起嘴角, 笑意爬上眼角眉梢, “周医生没那么可怕的, 等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付红对周医生有阴影, 以前见过她给一个男同志治腿伤,那人忍不了痛,周医生给他一顿数落, 说他一个大男人没出息,把人嫌弃得一愣一愣的,最后说得人连疼都忘了。

那时候她路过看到,就觉得周医生这人有点厉害。

“但愿吧。”付红收拾着也准备走了,两人一起锁了门出去。

两人一出去就见到卫生所外头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站在一辆自行车旁边, 随手把着车把,看陈叶云出来了, 便推着自行车过去。

“郝连长,来接媳妇儿啊?”付红人认识郝少东的, 三连连长嘛。

“这是卫生所新来的付医生。”陈叶云给他介绍。

郝少东跟人打了招呼, 骑着自行车载着陈叶云回家。

“你今儿回得挺早啊。”陈叶云因为肚子的缘故是侧着坐在自行车后座的, 双手扣着男人的腰。

“现在农闲了,等设备进回来就更没多少事儿了。今天身子没有难受吧?”

陈叶云在后座摇摇头,摇完才想起人看不到,又补了句,“没有。”

“那就好。”他想起刚刚看到陈叶云手里拿的饭盒,又问,“你哪来的饭盒?”

“周医生给的。”陈叶云轻轻敲了下饭盒盖子,发出两声脆响,“她给我熬的白术鲫鱼粥,说是有保胎的作用。”

郝少东挑挑眉,“周医生倒有心了。”

难得听说她对谁挺上心的。

“你说我们给周医生做点什么送回去?”礼尚往来,陈叶云平日也不时做点吃的给人带去,现在得了粥,又想着要给回去。

自行车拐了弯,郝少东按了按车上铃铛,铃铃铃作响,“炒个菜,搭上饭?”

“不行,菜有点硬,周医生牙口不是太好。”陈叶云沉吟片刻,又问,“上回我做那个红薯饼怎么样?也软,周医生咬起来应该也不费劲。”

郝少东自然没有说不好的。

陈叶云说干就干,郝少东把红薯去皮洗净,在锅里蒸上二十多分钟直至蒸熟,在用勺子捣碎成泥。

待红薯泥好了,她抓了两把白面进去,和红薯泥搅拌糅合,揉成一个个小团再往锅上蒸。

“姐,好香。”大军和玲玲从外头回来,一进屋就闻到甜香味儿了。

“洗个手准备吃饭。”陈叶云招呼他们拿碗筷。

晚上家里吃的面条,一人一碗,最近陈叶云开始馋嘴了,食量见长,给换了个比平日大的碗。

饭桌中间放着周医生做的粥,他们把粥倒到碗里,热了热,热气伴着股香味往外飘。

虽说鲫鱼粥里加了中药材,可味道一点不怪,也不知道周医生怎么熬的,陈叶云拿个小勺,一口两口吃着,其他人都没动。

“你们不吃?真挺香的。”

玲玲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她知道那是周医生给姐姐熬的粥,对肚肚里的小外甥好,她不吃。

陈叶云舀了一小勺喂到妹妹嘴边,“玲玲尝尝。”

她一向最贪嘴。

这回玲玲紧闭着嘴犹豫了一会儿,她瞟了一眼碗里还剩不少,自己吃一小口应该没关系吧,于是她张了嘴,粥里有鱼香,熬得久已经软烂了融进粥里,也没有刺,就是怎么还有股怪味道。

她小脸一下子皱了起来,“唔,姐,这什么味道啊?”

“白术,周医生放了一点点,没有味道呀。”陈叶云瞧着妹妹的模样忍俊不禁,自己吃着觉得味道挺好。

“苦苦的。”玲玲咚咚咚跑下桌拿起搪瓷盅猛灌了一大口水。

“你最近是不是什么味道都能吃了?”郝少东把面吃完看着她,这阵子媳妇儿口味变化不小,酸甜苦辣咸,什么都接受良好。

“有吗?”陈叶云自己倒没觉得,“是你们太挑了。”

弟弟妹妹叽叽喳喳说着学校里的事。像两只闹山麻雀,有时候说得激动了还能忘了吃面,得陈叶云提醒下才想起来吃两口。

等红薯饼蒸好了,大军第一个往厨房跑,想把装着红薯的盘子端过来。

“我来端我来端。”

“又没人跟你抢,慢点。你经得起烫不?拿两张帕子包着啊,小心些。”陈叶云在客厅里喊他。

一开锅盖,热腾腾的白烟像是许久没出笼,都一股脑往外跑。

盘子被蒸得很烫手,大军左右手各一张厨房布,端起盘子就往饭桌赶。

“哎快快。”虽说包了布隔热,可也坚持不了太久,他觉得自己手指头在发烫,嘴里也急吼起来。

盘子在空中被郝少东接过放到了桌上,大军朝手指吹吹气,又摸摸耳垂散热。

“那个饭盒呢?”陈叶云问郝少东,周医生的饭盒洗干净了在厨房放着,男人起身去拿了过来。

新鲜出炉的红薯饼,黄澄澄胖乎乎的躺在盘子上,被人用筷子一个个夹起放进方形铝饭盒里,装了六个。

“好了,快吃吧。”陈叶云给饭盒盖上盖子,看到弟弟妹妹馋得不行的眼神,终于发话了。

她话音刚落,两双筷子就伸了过去,各夹了个红薯。

红薯饼甜丝丝的,吃进嘴里只觉得满嘴的幸福甜蜜,比吃糖还香甜。

饭后,郝少东在厨房冲洗碗筷,陈叶云站在厨房门口跟他说话。

“你拿个凳放门口坐着呗。”郝少东抽空回头看了眼,担心她累着。

“周医生说了别躺太久坐太久,得多动动,不然不好生。”

“那行。”他把碗筷放好,转身甩甩手,“你刚说什么来着?去城里扯布?”

“嗯,这不快过冬了嘛,珍姐和月月说要进城扯布做冬衣和棉被,我看了家里的被子也稀了,干脆买点棉花添进去。”

“星期天去?我正好要进城迎接个首都来的专家,到时候搭你们进去。”

听着有顺风车搭,陈叶云立时来了精神,“那感情好!”

星期天一早,几家人就早起收拾准备进城,吃着早饭,大军三两下就塞完了,陈叶云让他去隔壁瞧瞧曾家收拾好没,大军和玲玲起得早,说着要进城就兴奋,动作特别麻利。

“姐,曾兆华起不来呢,珍婶儿刚扯着他耳朵起来,珍婶儿让我们不着急,等会儿。”

“行,那我们慢慢吃。”陈叶云看玲玲担心迟了,吃得可着急,忙劝她。

郝少东已经出门去发动车子了,一会儿在农场大门口见。

陈叶云把柜子里放着的布票拿出来,家里攒了大半年的票,存了不少,就等着过年做件新衣裳,她拿了两张壹市尺、两张伍市尺的布票和三张壹市斤的絮棉票。

“姐,我拿着这个。”玲玲和大军都想拿着票,票上面画着花样,小孩儿们都喜欢看,拿在手里也欢喜。

陈叶云把票递给他们,让小心拿好,要是掉了可就出大事了。

两人乖乖保证好。

又过了二十分钟,所有人都收拾好了,一起往外去,刚走到一楼正巧碰见董桂花下楼,听说三家人要进城,她立马回屋拿了两张肥皂票和一张茶叶票并一块钱,让帮忙带两块灯塔牌肥皂和一块黄印沱茶茶饼回来。

黄丽珍接过放进手绢里给包好,让她在家等着。

车开到了城口,郝少东得去火车站接人,这回来的是首都的农业专家,要在农场待个半个多月,陈叶云一行人下了车,挥挥手和郝少东再见。

三个大人,四个孩子,七人径直往街上走。

进一趟城,难免有些兴奋,四个孩子蹦蹦跳跳走在前面,像是要飞到天上去了,黄丽珍和赵月和陈叶云走在后头。

“你们慢着点儿,别走远了。”黄丽珍一嗓子吼着他们。

听了一句吼,几人才停下脚步等着大人走近,等人近了又往前跑几步四处瞧瞧,然后再停下来等人,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街边有个巷子里热闹得很,巷子口有架子车立着,拨浪鼓摇得叮咚作响,瞬间吸引了几个孩子的注意,那脚控制不住的打了弯溜了过去。

“哎,这群娃,走个道也不省心。”赵月眼瞧着几人直奔吹糖人的摊子去了。

“没事儿,过去瞧瞧吧,我们也看看。”陈叶云手虚扶着肚子,倒还怡然自得。

这会儿吹糖人的大爷正用手揪了一小团糖稀,那糖稀黏黏糊糊还拉着丝,不一会儿就被搓成了小团,大爷用手指按了按搓了搓,变戏法似的拉成了个细管状,牙齿一咬就开始吹气。

他手上动作快,周围一群小孩儿也没看太清,就见着糖人被吹起来了,一边吹人还一边捏捏,反正啊,就是随手一捏,一只小狗就成了,瞧着也像那么回事。

“哇!”

奶声奶气的感慨,还有小娃拍手叫好,缠着大人给买。

“买啥买,走回去,我也给你捏只狗。”一旁的年轻男人抱着自己儿子就走,只看到那小男孩还不时回头望望。

不过也有人心动,有个中年大姐手里攥着一支瘪干的牙膏皮走过来,“吴老二,给我来个糖人,拿一只狗的。”

说完,她把手里的牙膏皮递了过去。

糖人师傅看一眼,摆摆手,“两筒牙膏皮换一个,你这还差一个。”

“赊着赊着,下回再给你嘛,我们屋头强军哭得很,就要你这个糖人。”大姐把牙膏皮塞他手里,出门前她又挤了好几遍,拿家里的小药瓶跟着碾了碾,把最后的牙膏也挤了出来。

“算了算了,拿去嘛。”大家都是熟人,糖人师傅也应了,把刚做好的小狗糖人递过去。

“师傅,没有牙膏皮,怎么卖啊?”陈叶云看着几个孩子渴望的眼神,准备掏钱。

“两分钱一个。”

“那我们要四个。你们自己选要什么样式的,那儿样子可多了。”她往包里拿了一张五分钱和三张一分钱放到桌上。

“哎,我们给,哪儿能你出钱哇。”

赵月和黄丽珍想把自家孩子的两分钱给她,却被拦住了。

陈叶云推拒片刻,指着前头不少小摊说,“前头还有你们花钱的地方呢,别着急啊,我可瞧着不少好吃的,你们都跑不了的。”

听她这么说了,黄丽珍拍拍自己口袋,“行,买点吃的姐还是买得起的,你要吃啥就说啊。”

“那我们可不客气了哦。”陈叶云摸摸曾兆华的头,问他,“好不好?你娘花钱给我们买吃的。”

曾兆华眼睛亮了,他娘平日也不太舍得买零食,立马点头说好。

黄丽珍白他一眼,嘴角的笑也掩不住,“败家玩意儿就知道吃,迟早把你老娘吃垮了。”

“走走走,前头看看去。”赵月和陈叶云急着去前面看。

作者有话说:

下午六点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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