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拨错的电话号码(2)

我盯着那张照片,手心里有汗渗出来,恐惧感再次向我笼罩过来,我仿佛置身于一个空旷的山谷,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回音。我把影集放下来,走到床头柜旁边,蹲下来,用手轻轻抚摸着水晶玻璃杯,默默地说:小宇,我知道这是你给我的提示对吗?如果你能感觉到我此时的心情,请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我,查出那个害你的凶手,让你安心,也不枉我们好姐妹一场。

我立马就感觉到自己变成了一个侦探,感觉到一种责任,接着,我开始认真分析夏小宇自杀的前前后后。我脑子里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高炎,我不敢确定是不是他杀了夏小宇,但是那晚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很可疑。本来从夏小宇那里到我这儿最多也就半个小时,可是高炎却用了一个小时,是否这半个小时之间他们发生了争执,高炎把她杀了,故意弄成自杀的现场,所以夏小宇才会穿着睡衣死在阳台上。高炎说临时有事耽搁了,天知道他是不是在撒谎,还有当时他死不肯报警,说是怕他老婆孩子知道,其实,这完全可以理解为他是在给隐瞒犯罪找一个最好的借口,否则他事后又怎么会塞一个厚信封给我?

头疼得像要裂开一样,满脑子都是高炎怎么杀夏小宇的情景,真的是他杀的吗?他为什么要杀她?所以,我一定要亲口问问,那天晚上他来接我的时候,中间那半个小时去干了什么。可是,我该怎么问呢?我把手指放进齿间轻咬着,屋子里安静得可怕,闹钟在嘀嗒有节奏地走着,一下一下地撞击着我的心脏。

犹豫了片刻,我翻出他的号码,迅速地按了拨号键,响了很久,他才接:“七月?这么晚找我有事吗?”

我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尽量想把嗓音压低,使语气听起来平静一点,可是我却听见自己近乎尖叫着说:“小宇不是自杀的,她不是自杀的!”我情绪激动,完全不听大脑支配。

那边没人说话。

“你在吗?”

“什么?”

“你在吗?我说的话你听到了没?”

“什么?”他那头似乎有女人跟孩子的声音,紧接着我听见一阵哗哗的声音,应该是他拧开了水龙头。

“小宇不是……”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冷硬地打断了我的话。

“我……”我一时语塞,竟然说不出话。

“你什么你?我很烦你们这些写作的,能写出几个字就自以为是,其实你们什么都不是,我要睡了,别再打搅我!”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就挂了电话,我拿着手机发起呆来,他娘的!什么态度?怎么这样跟我说话?凭什么?我越想越生气,点了一根烟,按了重拨键,我要他向我道歉。可是他已经关机了,这个狡猾的男人!

我不甘心,猜想他一定在家,于是愤怒地拨了他家的号码,一股怒火噌地直冲向头顶,我觉得肺都要气炸了。那头有人接听,没等他开口,我就喊起来:“你什么意思?干吗挂我电话?我什么也不是,那你呢?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

“你很……凶……”电话那头是个苍老而且带着某种诡异的声音,可是我在气头上,根本没注意到这些,我继续不可控制地说,“对!我就是很凶!我/book/222800/

七根蜡烛由乡村小说网的网友上传,乡村小说网免费提供七根蜡烛阅读说小宇她不是自杀的,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个左撇子,她不可能……”

他打断我的话,一字一顿地说:“知道水龙头的开关被拧到最大限度是什么样子的吗?”

“什么?”烟灰无声地掉在我的脚上,我忘了痛。

“被刀切开的血管,血就是那样流出来的。”他依然慢慢地说着,寂静的夜晚,那声音像一把刀刺穿了我的心脏。

“你在说什么?高……炎,你……你别吓我。”

“可是那些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因为……血……流干了,好冷……冷……”

“你变态!”我猛地按了挂机键,泪水夺眶而出,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总有人这样吓我,高炎有毛病吗?他就算再不愿和我说话,也不应该装出那种声音来吓我啊,这个王八蛋,他此刻一定在偷笑吧!我抹了一把眼泪,把烟头捺进烟灰缸,按下了重拨键。他想吓我,那我就把夏小宇的死告诉他老婆孩子,我看他怎么去收拾这一切。

透过泪眼朦胧,我看到手机屏幕上重拨的号码,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这瞬间一下子凝固了。

这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号码,这是夏小宇家的电话号码。

我在一气之下,习惯性地拨了夏小宇家的号码!

电话是谁接的?

夏小宇已经死了,那幢公寓里还有谁?

我吓晕了头,把身体严严实实地裹进了被子里,不可救药地哭了起来:小宇,你若真是死得冤屈,可以托梦告诉我是谁杀了你,不要这样让我崩溃,你如果真的把我当作是你的好朋友,你怎忍心看我这样?

或许是哭累了,慢慢我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我听到哗哗的水声,我睁开眼睛凝神听着,然后一翻身坐了起来,那声音来自洗手间,像是有人打开了淋浴在洗澡。莫不是启凡回来了?

我下了床,敲了敲洗手间的门,问道:“启凡?是你在里面吗?”

没人回答我,哗哗声仍在继续。我又问了几遍,还是没人回应。于是我扭动了一下门锁,门开了,淋浴器果然开着,里面一片雾气,但是却空无一人。

我走过去关了淋浴,不免有些纳闷,既然没有人,那么淋浴器是谁打开的?

我拿毛巾擦了擦镜子上的雾气,这一擦不要紧,险些把我的魂儿吓掉了,镜子里我的脸此刻竟变成了夏小宇的脸,而且那张脸下没有身体,就一个头颅悬空着挂在镜子里,半边头皮也是空的,像是被利器削去了一半。

一会儿,一滴血从她的额头淌了下来,随后是越来越多的血,像一只无形的手掌般控制了她的脸。她咧开嘴,露出满口沾满鲜血的牙齿,喃声道:“这里好黑,你知道吗,七月,我好冷啊,好冷好冷……”

我尖叫一声,惊醒过来,天已经亮了,洗手间的门紧紧关着,里面没有哗哗的水声。

我松了一口气,摁了摁太阳穴,转头去看床头柜上的水晶玻璃杯,这一看把我吓坏了,里面淡蓝色的光不知什么时候灭了,我赶紧拔下插头重新插,一点反应也没有,完了完了,这灯肯定是坏了,难怪夏小宇在梦里说好黑好冷。

我立刻跳下床,穿了件外套,拿着水晶玻璃杯跑出了门,直奔那间精品店。

等我赶到时,却看见那间店门紧紧地关闭着,我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才六点,离人家开门还早呢。我在路边捡了个塑料袋,把它翻过来铺在地上,坐在了精品店门口,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我紧紧地捧着水晶玻璃杯,把它贴在胸口,哽咽着,小宇,你能感觉到我的心跳吗?是暖的,对不对?这样是不是就没那么冷了?

一直等到九点多精品店才开门,我的出现让店主吓了一大跳,她夸张地叫起来:“哇!你是谁啊?怎么坐在我店门口?”

看她那神情敢情把我当成乞丐了。我看了看自己:睡衣、拖鞋、光着脚丫子、头发蓬乱、泪眼婆娑,确实够狼狈。我赶紧站了起来,跺了跺发麻的脚:“阿姨,我上次在你这儿买了一个水晶玻璃杯,喏,就是这个,里面的灯坏了,还有吗?我想再买一个。”

她说有,不过只剩下一个了,里面的灯是粉红色的,问我要不要。我连连点头说要,付了钱之后,她交待我不要24小时插电,日光灯都会爆,何况是一个装饰品。

回到家,我把骨灰小心地换到了新的水晶玻璃杯里,粉红色的光一样很漂亮,看起来暖暖的,我想,夏小宇会喜欢的。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没有做噩梦,一直睡到下午有人来敲门我才醒,外面在下雨,淅淅沥沥的,一个穿着牛仔衣的男人站在门口,发丝上沾着雨水。我记得他,昨天的蜡烛邮件也是他送来的。我木讷地在单子上签了字,接过他手里的盒子。他转身下楼时,我叫住了他:“请等一下。”

“有事吗?”

“那个……算了,没事。”我想了想,他只是个送快递的,能知道什么。

我心事重重地关上门,看着盒子,犹豫着要不要打开,又是红棉小区E幢803的张然寄来的,我真搞不懂,我们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要连续给我寄邮件呢?他到底想干什么?如果纯粹是一个读者在跟我玩恶作剧,是不是有点过了?

我摇了摇头,刚准备拆开邮件,手机响了。我走进卧室,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拿起手机来看,显示高炎的名字,我接起来,还没等我开口,他主动向我道歉:“昨晚不好意思啊,因为说话不方便,对不起,七月。”

“算了,没什么。”

“你现在有空吗?”

“现在?”他同意见我?

“是的,如果你现在有空,可以到广场对面的惜缘茶楼来,不过我没有太多时间等你,四点钟你没来我就走了。”

“好,我马上来。”我看了一眼闹钟,立马叫了起来,“天!都3点50了,不行!路上会堵车,而且在下雨,我来不及的,给我二十分钟,我保证到。”

“不,我只能给你十分钟,来不来得及跟我没关系。”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这个该死又霸道的家伙。

我一边飞快地换衣服,一边诅咒他,然后用湿毛巾擦了一把脸,牙都没时间刷,一阵风地跑了出去。

雨已经停了,Taxi里面,我一直催司机快点,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说:“如果闯红灯没有危险又不用罚款,而且撞死人也不用负责,我会像开飞机一样!”

终于到了茶楼,四点零八分,上帝保佑他还在。我冲进茶楼,迎面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他跟我擦肩而过,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去看他,他钻进一辆Taxi里消失不见,这个男人我很眼熟,可这会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他是谁呢?

我走进茶楼,四处环顾着,谢天谢地,高炎正坐在一个角落独自抽烟喝酒。他向我点点头,我走过去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说:“你真像个催命鬼。”

“我这段时间公司很忙,刚才正好跟朋友在这儿谈事情,一会儿还有个很重要的会议等着我去开。”说完,他看了看手表,一副日理万机的表情。

侍者过来问我要什么,我要了一杯不加糖的咖啡,高炎递给我一支烟,说:“喜欢这样喝咖啡?”

“晚上写作养成的习惯,能刺激脑神经。”

“是吗?”他笑了笑,侍者很快就把咖啡端上来,一时我们又找不到话题,彼此沉默着,有些尴尬。每次跟这个男人在一起,我都不知道说什么,语言变得生涩,我估计他也有同感。

半晌,他干咳了两声打破沉默,身子前倾,两只手放在桌子上,十指交叉着,他说:“你找我有事?”

我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我问他:“你还记得小宇那晚自杀的样子吗?”

“记得,当然记得。”

“你觉得她是自杀的吗?”

“什么意思?”

“我问你,如果一个正常人自杀的话,他是用哪只手拿刀割脉的?”

他的两只手很明显地颤动了一下,然后说:“应该是右手吧。”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对,可是小宇也是用右手。”

“嗯?有什么不对?”

“小宇是个左撇子,你是不是把这一点忘了?”

“你在怀疑我,七月?”他眉头皱起来,神情很明显不高兴。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问:“那你说她是自杀的吗?”

“我不管她到底是不是自杀,但是,我没有杀她,也不会去杀她,相不相信是你的事。”

“那你可以告诉我那天你去接我为什么用了一个小时吗?”

他说:“这是我的私事,我有权不说出来。”语气生硬。

“如果面对警察,你也这么说?”

他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把脸凑过来,险些贴到我的鼻尖,压低了嗓音,冷冷地说:“七月,我昨晚就跟你说过,不要自以为是,你如果真的要报警的话,我希望你放聪明一点,我说了没有杀她就是没有!”

“你在威胁我?”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松开我的手,站起来叫侍者买单,他说:“随你怎么想,我没时间在这跟你折腾。”

买完单,经过我身边的时候,他俯下身来,嘴唇贴着我的耳朵:“下次别再那么晚给我打电话,我讨厌没有素质的女人!”然后扬长而去。

我拿起外套追了出去,他钻进一辆白色跑车里面,调了个头,消失不见。

就在他车消失的那一刻,我猛地想起了刚开始跟我在茶楼门口相撞的男人是谁了,他就是夏小宇住的那条路上寺庙里解签的男人!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高炎说跟朋友在这里谈事情,难不成说的就是他?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或者,跟夏小宇的死会不会有着直接的关系?

我没有任何犹豫,拦了一辆Taxi,直奔那间寺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