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步步杀机(2)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尚未隆起的腹部,尽管只有两个多月,可我却感觉到似乎真的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里面蠕动。一种原始的母性油然而生,我握紧了启凡的手。阳光透过了院子里茂盛的树枝,映满了一窗明亮的绿。我的心浮浮沉沉,像一个漩涡。

我在医院躺了整整十天才回家,本来老早就可以出院的,我的身体早已康复,只因启凡的母亲太担心她未出生的孙子,硬是让我躺在医院里,直到医生再三地跟她说我没事,我身体很好,她才放心。

这一天,我跟启凡的小屋子里可想而知有多么热闹,启凡的父母、安依云、何秦安全都在,又像回到了春节那时的温馨。启凡的父母说,原先是让我跟启凡先订婚的,考虑到我现在有了孩子,干脆就直接结婚好了,并且说他们已经看好了日子,定在下个月的二十八号。我沉浸在一片巨大的幸福中,感动得无法言语,我跟启凡五年的感情,终于尘埃落定。

出院的第二天我便接到了罗天打来的电话,他就说了一句在楼下等我,也不管我愿不愿意见他就把电话挂了,每次他都这样,霸道得让人讨厌。我猜想他找我是因为杜枚的事,我换了衣服悻悻地下了楼,他正两手插在口袋里靠在一辆车上,居然扮酷地戴了一副墨镜。我刚想挖苦他,他已经把墨镜摘下来了,用手拍了拍他身后的车:“让你看看我昨天刚买的新车,怎么样?”那神情就像一个孩子在炫耀他心爱的玩具一样。

我走过去看,顿时睁圆了眼睛——那是一辆油漆斑驳,颜色绿不像绿、灰不像灰,被磨损得面目全非的吉普车。前面的安全杠是弯的,倒车镜只剩下一根脱了漆的铁杆,尾灯是破的,驾驶室的车门凹进去好大一块。

我不禁哑然,这就是他买的“新”车?!

我像看怪物样地看着它:“这个……还能开吗?”

他有些受伤地看着我,很显然不满意我的评价,很认真地说:“这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辆车。我的家庭经济条件不好,父母都已经退休了,我的薪水不高,还要供弟弟上大学,所以,我工作了四年才买了这辆属于我自己的车,虽然它看起来有点旧,不过我想,如果拿去修车厂喷一下漆,应该还不至于那么糟糕的,你说对吧?”

我收起了一开始的那份惊讶,心里有些感动:“对,它看起来……挺好。”

他点点头,走过去帮我开车门,手放在门柄上,很严肃地用力一拉,没想到车门竟从车身上直接脱落,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我惊呆了,眼睛瞪得更大了。他愣了愣,扶起车门,不信任地看着,小声叽咕了一句什么,托起车门,折腾了老半天也没把它装上去,最后放弃了,拉开后座车门,把它塞了进去。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一张脸通红,沾着少许黑色的污渍,无辜地说:“看来它不只是需要喷油漆那么简单了,你介意……没有门吗?”

我忍住笑,摇摇头,钻进了车子。

他坐上驾驶室,嘴里不知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我怕伤他自尊,努力不去注意车子的破旧。他发动了车子,车子立刻发出一阵让人心惊胆战的咳嗽,像极了一个身患严重支气管炎的病人,咳了好半天才终于启动。他没有把车开进市区,而是在经过立交桥以后拐进了一条小道,像是通往农村。

“我们去哪儿?”我有些诧异地看他。

“我带你去江边吃淡水鱼吧,你肯定没去过那个地方。”末了又补上一句,“你坐好了啊,你那边没有门,可别掉下去了。”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江边,他带我走进一间比较简陋,用竹子搭建起来的饭店,在二楼靠窗的雅座坐了下来。隔着竹窗,可以看见外面那条很宽很长的江,一望无际,有几个孩子在江边追逐嬉戏,几艘小船在远远的江面上飘**。

他显然在这里混得很熟了,服务生过来点菜的时候像老朋友一样跟他有说有笑,还不时地拿那种暧昧敏感的眼神看我,大概在怀疑我是罗天的女朋友,什么眼光!

“如果是在夏天的晚上来这里会更好玩的,可以坐在江边喝酒聊天,还可以坐船,这里通宵营业,有时候还可以看日出。”

“你经常来这里?”

“杜枚真的不是你杀的?”他突然转开话题,直视着我。

一听这话我就气了,我原以为他跟别的警察不一样,他会看出其中的漏洞和破绽,没想到他也这么问。我瞪着他:“你以为呢?”

“从表面上看,的确是你干的。”

“难道你觉得我有那么白痴吗?我在哪里不好杀她,要特意把她约到酒吧里去杀,杀完以后又把刀放在自己包里,等着警察来抓?”

“听起来有点道理,不过凶手有时候会自作聪明地用这种方式诱导我们,看似不可能的也许就是最有可能的。”

“你什么意思?杜枚根本就不是我杀的!”

他说:“那当然,任何一个杀人犯在没有足够的证据之前都不会承认自己杀了人的。”

“你——”我肺都气炸了,“你别告诉我这个案子是你在管。”

“本来不是,我一听说你杀了人就立刻赶回来了,我记得你以前好像在我面前提过杜枚,是吧?”

“不记得了!”我没好气地说,把脸转向窗外,不想看他。我心里有些难受,本来还指望他能还我一个清白,可他却把我当成凶手。

“什么态度。”他不满地说,“难道你不想找出真凶为自己洗清嫌疑?”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是不是有毛病,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他没理会我的反应,接着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上次跟我说过杜枚跟夏小宇是同乡?”

“你认为杜枚的死跟小宇有关系?”我更加疑惑不解,难不成是夏小宇杀了杜枚?怎么可能呢?

他说:“如果这件事情没有牵扯到你,也许我就不会这么想。我们调查过杜枚,她是个比较简单的人,没有与谁结过怨,她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被人杀死,而且凶器在你的包里,这很显然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布局,凶手是要嫁祸于你,为什么呢?于是我就很自然地想到了夏小宇,可是……在杜枚被害的这几天里,又同样发生了一系列的谋杀案。”

“一系列的谋杀案?”我忍不住打断他,“怎么回事?”

“在这十天里,分别有四个女子被害,她们全是坐台小姐,有三个当场死亡,还有一个躺在医院至今生死未卜,她们之间没有任何共同点,甚至有两个还互不认识,从表面上看,这是一起盲目的连环杀人案。”

“你的意思是,凶手没有目的地在杀人?”

“看起来是这样的,可这也是我感到困惑的一点,为什么唯独杜枚的死凶手想嫁祸于你,而其他四个受害人却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杜枚的死应该是归于连环杀人案里面的,可我为什么感觉不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凶手杀人的目的是什么?我的感觉从来不会出错的,这次为什么会这么乱?”他皱着眉头咕哝着,尔后又问我,“对了,七月,你说的那个解签人是不是瘸子?他的腿是不是不灵活?”

“这我没注意。干吗?你该不会怀疑他就是凶手吧?”

“很难说,你知道我前段时间为什么不在S市吗?我去了颜师傅的老家,就是那个做木偶的颜师傅。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十年前的那场火灾吧,把他一家六口全都烧死,也包括他的义子何勇义,我一直想不明白,何勇义已死,颜师傅又没再做木偶,那么你看到的那个木偶又是谁做的呢?直到那次我们一起在咖啡厅,一个女孩子的话提醒了我,她说障眼法,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于是我第二天就赶到了那个村子,挖出了十年前被烧死的六具骸骨,竟发现这六具骸骨全是女性,何勇义果然没有死。”

我惊呼道:“你怀疑解签人就是何勇义?”

“对,但是据你所说他的腿并没有不灵活,所以要待进一步调查,就算他不是何勇义,至少可以断定他跟何勇义是认识的。不过我仍是不明白,这一切为什么跟你扯上关系?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刚准备说话,他的手机响了,他从包里拿出来,按了接听:“喂?好,我马上来!”他的脸上有了一种异常冷峻的神情,招手叫服务生买单。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他说:“顾婷婷醒了。”

“顾婷婷是谁?”

“就是在医院生死未卜的那个受害人。”他站起来走出雅座,走出两步,他突然停住脚,转过身很严肃地看着我们刚刚坐过的位子,他双唇紧闭,眉头微锁,那样子就像发现了什么重大的线索似的。

我紧张地问:“怎么了?”

沉默了片刻,他说了一句险些让我晕倒的话,他喃喃地说:“可惜这一桌子菜了,我就吃了五口。”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步向楼下走去。

我跟罗天刚走进那间病房,就被那种扑鼻而来的药水味、酒精味、消毒药品味给呛住了,我皱皱眉捂住了鼻子。然后,我看见了顾婷婷。

她仰躺在雪白的床单上,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面色如蜡,眼睛紧紧地闭着,戴着氧气罩,浑身还插满了管子,那些维持生命的必需品,就借这些管子流进她的体内。另外,还有一些生命的垃圾,要借这些管子排出体外……老天,她居然伤成这个样子!

罗天跟站在门边的两个警察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径直走到顾婷婷的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轻声地说:“顾婷婷,你醒了吗?”

顾婷婷听到他的话,眼皮抖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罗天继续说:“我是刑警队的罗天,我想问一下,你看到了凶手的样子吗?”

顾婷婷的眼睛猛一下睁大,手指不停地抽搐着,那样子似乎拼了命地想要说出什么,惊恐至极地看着罗天,胸口激烈地起伏。

“你怎么了,顾婷婷?”

顾婷婷的胸口起伏得更加激烈。

罗天马上意识到了什么,他立刻从包里拿出纸和笔塞到顾婷婷的手里,有些激动地说:“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你能写吗?顾婷婷,你把它写出来。”

顾婷婷握笔的手抖得很厉害,她的眼神复杂到极点,也惊骇到极点。她在纸上吃力地划着,然后,她的身体突然开始大幅度地剧烈**,眼睛霎时张到了最大极限,眼珠子仿佛都要破眶而出,额边暴出了青筋。

“快!快叫医生!”

几个医生护士闻声冲了进来,把我跟罗天挤到一边,手忙脚乱地把顾婷婷推出了病房,但是已经没有用了,顾婷婷还没有被送进急救室就断气了。

从医院出来以后,罗天突然很严肃地问我:“你跟顾婷婷认识吗?”

“不认识啊,怎么了?”

“你看看这个。”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团纸,我注意到刚开始顾婷婷写完后罗天就把纸捏成一团很快地装进了口袋里,我当时以为事关重大,罗天不想让人看到。我接过来,把纸团打开来看,只见上面扭曲地写着一个“7”字。

我茫然不解,“7”暗示什么?一个人名?一个地点?还是一个什么事物?我看了看罗天,发现他正在一眼不眨地看着我,我突然之间意识到了什么,我叫起来:“你又在怀疑我?”

“这个‘7’字看起来的确跟你有关系,不是吗,七月?”

我气得浑身发抖,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杜枚的死还没完,顾婷婷又在临死前留下了一个“7”字,我狠狠地瞪着罗天:“我告诉你,我根本不认识顾婷婷,而且杜枚被害以后我就住院了,昨天才出的院,所以,我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对了,还忘了恭喜你,听说你快要做妈妈了。”

他似笑非笑的样子让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生硬地说:“谢谢!请你看清楚了,罗大警官,我名字里的‘七’是大写的,这个‘7’是小写的,而且歪歪扭扭,还有,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跟我有关系,顾婷婷在医院里就可以指证我,完全没必要写在纸上。”

“很有道理,所以,我当时才会把这张纸藏起来,如果让其他警察看到了这个‘7’,想不怀疑你都很难。”

我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这么说,你是在保护我喽。”

他耸耸肩:“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那辆破车咳,咳,咳,咳地开出医院不远,我看见从路边的一间药店走出来的一个女子,我一眼就认出了她,她仍戴着那副黑得出奇的墨镜。我忙叫罗天停车,我说:“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帮我去那间药店问一下刚刚那个女的在里面买的是什么药。”

“哪个女的?”

我说:“喏,就是前面那个穿黑风衣的,你去帮我问一下。”

“你认识她?”

“不认识。”

“你有挖掘别人**的嗜好?”

“哪有那么多废话呢,去不去?”

“去!”他跳下车,走进了那间药店,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说她买的是“舒喘灵气雾剂”,专治哮喘病的。

我哦了一声:“哮喘病很普遍吗?好像挺多人都有哮喘的。”

“你认识的人里面犯哮喘的很多吗?”

我想了想,说:“也没有,好像就苦婆有。”

他若有所思地沉默着,然后问:“刚刚那个女的呢?你既然不认识她,为何又要打听她?”

“我真的不认识她,不过见过她两次,第一次是在启凡的诊所里,她给我的感觉很奇怪,大冬天的居然戴着一副墨镜,启凡也说她很奇怪,跟其他的病人完全不一样,什么话都不说,而且态度趾高气扬。第二次是很晚的时候,我回家,上楼梯时看见她,她居然还戴着墨镜,我估计她的眼睛肯定有什么缺陷,否则谁三更半夜的还戴墨镜,能看得见吗?”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罗天突然很紧张地问我。

“什么说什么?”我被他的紧张弄得莫名其妙。

“你说三更半夜的戴墨镜会看不见?”

“对呀,本来就黑,再戴上墨镜,不是更黑了吗?怎么了?”

他沉思了片刻,眼睛陡地一亮:“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了凶手为什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又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准确无误地将杜枚杀死,再把凶器放到你的包里,还能从容地离开案发现场。其实很简单,凶手戴了一副夜视眼镜。”

“哦!如果是这样,那我当时为什么好像听到中途有人绊倒了一张凳子?”

“也许不是凶手弄出来的,也许……是凶手故意的。”

“那你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他摇摇头:“暂时还不知道,现在时间还早,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带我去看看你说的那个苦婆吗?”

“干吗?你不会连一个瞎眼的婆婆也怀疑吧?”

“什么话!敢情我长了一张是非不分的脸?”

“差不多。”我耸耸肩,不置可否。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舒喘灵气雾剂”,/book/22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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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你也会做人情啊?真看不出来。”

“那当然,你以为我什么都不会吗?”

按照我的指挥,他的那辆破车又咳,咳,咳,咳地向苦婆家开去。